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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5章

深沪湾中,风暴异闻

王老五那句“你打算从哪里入手?”还在林风耳边打转。他站在衙门廊下,看着院子里被风吹起的几片落叶,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压下李无瑕身体里残留的对张捕头的恐惧。

“王哥,”林风定了定神,声音比之前在张捕头面前镇定了不少,“安能法师此人,行事张扬,以明教法师的身份在泉州活动,想必得罪了不少人。他平日的传教活动,以及由此引发的矛盾,恐怕才是这案子的关键。”他脑中飞速运转,对于这种公众人物的被害案,社会关系排查是首要步骤。

王老五摸了摸下巴上稀疏的胡茬,点了点头:“你小子分析得有道理。要说这安能,确实不是个省油的灯。仗着自己有几分口才,到处宣扬他那套明教教义,信的人不少,可得罪的人更多。我听说啊,他最近常去深沪湾那边。”

“深沪湾?”林风捕捉到这个地名。

“对,就是城南出去东南方向几十里的那个大海湾,那儿渔产丰富,渔民也多。”王老五道,“安能好像想在那边建什么祭坛,渔民们嫌他碍事,还说他是什么‘海神不容’,双方为了地盘的事,恐怕没少起摩擦。”

林风眼神一凛:“看来,有必要去深沪湾走一趟。”

“行,我陪你去!”王老五拍了拍胸脯,“正好俺也想看看,你小子是不是真被文曲星附了体,这查案的思路开窍了。”

两人架着简陋的马车,一路颠簸,抵达深沪湾时,已是日暮时分。咸湿的海风带着浓郁的鱼腥味迎面扑来,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正恋恋不舍地沉下海平面,将天边的云霞烧成一片瑰丽的橘红色。与泉州城的灯火辉煌不同,深沪湾的渔村显得格外宁静,甚至有些萧索。海浪不知疲倦地拍打着礁石,发出阵阵低沉的呜咽。

“无瑕你看,”王老五指着不远处黑黢黢的海滩边,“那边有座小庙,是海边渔民供奉‘树神’的树王宫。”林风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沙滩与陆地交界处,果然有一座简陋的小庙宇,在夜色中显得影影绰绰。更令他惊奇的是,小庙前方的沙滩上,似乎从地里生长出许多巨大的、形态扭曲的物体,在朦胧的月色下,这些物体竟然散发出幽幽的、淡绿色的光华,仿佛有生命一般在黑暗中呼吸。

“这是……古树化石?”林风几乎是脱口而出。他在泉州博物馆研究泉州历史时,曾见过关于深沪湾海底古森林化石的记载,这些化石因富含某些微量元素,在夜晚会发出微弱的荧光。

王老五啧啧称奇:“你说这是什么石?你小子什么时候这么有见识了!这些东西看着像是树干,但实际上好像确实又是石头。我只知道渔民说这是树神,会发光,能保佑出海平安。”

“说起来啊,这树王宫和旁边的深林宫,还有一段流传了几百年的传说呢。”

他压低声音,带着几分神秘感:“听村里的老人说,几百年前,这里海边的渔民出海捕鱼,渔网老是被海里头一股神秘力量给勾住,怎么也拉不上来。可等潮水退了,下海去看,水下似乎什么也没有。”

“后来啊,大潮退去,这片沙滩上就露出了这些怪模怪样的树桩子。渔民们觉得邪乎,不明白这是咋回事,就说这是海神显灵,变作树神来警示大家。”

“为了求个心安,也为了往后出海能顺顺利利,渔获多多,渔民们就在这岸边修了这座树王宫,供奉树神,还修了个深林宫,祭拜海里的那些不明之物。”

林风听着王老五的讲述,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现代科学可以解释,渔网被勾住可能是海底的暗礁或障碍物,而发光的树桩是由于古树化石的磷光现象。但在缺乏科学认知的古代,这种无法解释的现象足以被解读为神迹和警示。迷信,往往根植于对未知力量的敬畏。

就在这时,他们看到那座树王宫前,一个人影正跪在地上,手中拿着几支香,嘴里低声咕哝着什么,神情显得异常激动和悲戚。海风吹过,将他那断断续续的祈祷声送了过来。

“有人在烧香。”林风低声道。

“走,过去看看。”王老五也压低了声音,两人快步走上前。

那人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直到林风和王老五走到他身后丈许远,才猛然惊觉。他的身体猛地一僵,手里的香火微微晃动,动作凝固在半空中。他慌乱地转过头,那是一张饱经风霜、沟壑纵横的脸,约莫五十出头的年纪,眼神浑浊,此刻却带着显而易见的惊慌。

“官……官爷?”他看清林风和王老五身上的公服,脸色瞬间有些发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声音低沉而发颤,“你……你们……找……找小的……有……有何事?”他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眼神躲闪着,不敢与他们对视。这不仅仅是普通渔民面对官差的紧张,更像是一种……心虚的恐惧。

林风敏锐地捕捉到他眼神中的慌乱。

这老实的渔民,此刻心里像是藏着什么秘密。

“老哥,莫怕。”林风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语气温和,“我们是衙门的捕快,路过此地,见你深夜在此上香,便过来看看。敢问老哥如何称呼?”

王老五也在一旁附和,语气带着几分老捕快的随意:“老哥别紧张,我们就是随便问问。大晚上的,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拜树神啊?”

“小……小人张庆……是……是这村里的渔民。”张庆的声音依旧发颤,但听着王老五随意的语气,似乎稍微放松了一点,但眼神中的慌乱并未完全褪去。

“张庆老哥,”林风看出他的不安,缓和了语气,“我们不是来找你麻烦的。实不相瞒,我们是来向你打听一个人的——明教的安能法师,你可认得?”

“安……安能?!”

听到这个名字,张庆的身体再次猛地一震,像是被无形的电流击中。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嘴唇哆嗦得更厉害,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仿佛安能的名字本身就带着可怕的阴影。他紧紧地盯着林风,眼中写满了难以置信和更深的恐惧。

王老五见状,皱了皱眉,以为张庆只是胆小怕事,没见过什么世面。他上前一步,语气稍微严厉了些:“张庆,你认不认识安能法师?官府问话,你最好老实回答!别支支吾吾的!”

“认……认识……不……不怎么熟……”张庆的声音细若蚊蚋,头垂得更低,仿佛想把自己藏起来。他心里乱成一团,官府怎么会问起安能?难道……难道是那件事被发现了?

林风注意到,张庆在说“不怎么熟”的时候,喉结不自然地滚动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慌乱。这绝不是普通渔民面对官差时的紧张,这是一种带着强烈罪恶感的恐惧。他没有追问张庆是否认识安能,而是抛出了另一个重磅消息。

“张庆,安能法师……出事了。”林风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张庆的身体猛地一晃,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他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血丝,嘴巴张了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嗬嗬”声,仿佛被扼住了脖子。他死死地盯着林风,眼神中充满了震惊、恐惧和一丝绝望。他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官……官爷……他……他……他怎么了?”过了好半晌,张庆才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声音嘶哑得厉害。

“他死了。”林风平静地说道,目光却像鹰隼一般锐利,不放过张庆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死……死了?”张庆喃喃自语,眼神瞬间变得空洞,仿佛灵魂都被抽走了。他踉跄着后退了两步,险些摔倒,幸好被反应过来的王老五一把扶住。他脑子里只剩下两个字:完了!彻底完了!

“张庆老哥,”林风看着他近乎失魂落魄的样子,并没有逼得太紧,而是将话题引向渔民们普遍的抱怨,“听说安能法师在深沪湾活动,跟你们渔民闹得很不愉快,还说你们不信他的明尊,所以渔获减少,灾祸连连?”

听到这话,张庆的眼神稍微恢复了一点光彩,仿佛找到了一个可以宣泄的出口。他脸上恐惧的神情消退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愤怒的升腾,他指着海面声嘶力竭地控诉起来:“那个妖师!他就是个祸害!自从他来了我们深沪湾,整天妖言惑众,说什么信他的狗屁明尊就能保平安,就能渔获满仓!呸!全都是骗人的鬼话!他就是想骗我们的香火钱!”

他越说越激动,一锤砸在地上,沙子飞溅:“我们祖祖辈辈供奉树神和海神,祈求的就是出海平安,渔获丰收!可自从他来了,整天贬低树神,说什么树神是妖魔化身,只有信明尊才能得救!结果呢?我们这的渔获一落千丈!以前出海,哪次不是满载而归?现在呢?空船回来是常事!”

张庆说着,眼圈渐渐红了,声音也带上了一丝悲愤:“我们去找他理论,他还倒打一耙,说我们心不诚,触怒了神明!我呸!他才是那个真正的瘟神!灾星!”

林风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张庆话语中那种源于饭碗被砸的绝望与滔天怒火。这种情绪是真实的,但张庆的恐惧却更像是源于一个具体的事件。

“张老哥,”林风目光锐利,捕捉到张庆话语中那一闪而过的异样,沉声问道,“除了渔获锐减,最近这深沪湾,可还发生过什么其他……怪异的事情?”

张庆闻言,像是被冰水浇头,猛地打了个寒噤。他脸上的怒火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恐惧。他下意识地朝那片漆黑的海面望了一眼,声音也压低了许多,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诡异。

“怪事……官爷,您这么一问,还真有!而且邪乎得很!”他咽了口唾沫,眼神飘忽不定,仿佛又看到了什么恐怖至极的景象。

“最近几年,特别是就在最近这几个月,我们这深沪湾的海面上,怪事就没断过!”

“哦?愿闻其详。”林风心中一紧,示意王老五留神细听。

张庆搓了搓冰凉的手,声音带着颤音:“就是那种……那种从来没见过的怪风暴!官爷您是不知道哇,那风暴来得那个邪性!天上黑压压的乌云滚过来,电闪雷鸣,那雷声,那轰鸣的雷声像是要把人的天灵盖都给劈开!吓死个人!可偏偏,它就是一滴雨都不下!”

“光打雷不下雨?”王老五也听得毛骨悚然。

“可不是嘛!”张庆连连点头,语气中充满了笃定与后怕,“而且,那海面上……海面上还伴着那种……那种奇异的光!幽幽的,绿莹莹的,有时候还变颜色,红的、蓝的,就在海面上打转,跟……跟传说中的鬼火差不多!好几次,晚上冒险出海的兄弟们都被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逃了回来,说再也不敢夜里出海了!”

林风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电闪雷鸣却无雨,海面伴有奇异多色光芒?这绝非寻常的自然现象。

“那安能法师,对于这些怪异的现象,可曾有过什么说法?”林风追问道。

“说法?”张庆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冷笑,其中夹杂着浓浓的嘲讽与深入骨髓的恐惧,“他当然有说法!他当初在大庭广众之下,就说过‘尔等愚昧无知,不信神明,不敬明尊,大祸不日将至!届时天降异象,便是神罚之兆!尔等若再执迷不悟,必将万劫不复!’,官爷,您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

张庆越说越激动,声音再次拔高,几乎是在嘶吼:“现在应验了!全应验了!渔获没了!怪风暴来了!那吓死人的光也来了!这不是他那张乌鸦嘴招来的诅咒是什么?!他就是个灾星!他把我们深沪湾几百口人的活路都给断了!他死了,我们才能有安生日子过!”

张庆的情绪已然激动,他坚信眼前发生的一切不幸与诡异,全都是安能带来的诅咒。那种源于未知灾祸的恐惧,与对安能的切齿痛恨,在他心中交织发酵。

林风看着张庆,目光锐利,沉声问道:“张老哥,你最后一次见到安能法师,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他问出这个问题时,眼睛死死地盯着张庆。

张庆身体猛地一颤,脸上的血色再次褪尽。他极力想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和声音,但那双浑浊的眼睛却无法掩饰内心的慌乱。

他眼神躲闪着避开了林风的注视,连连摆手道:“没……没见过!官爷,自从那妖道来了这儿,我就没靠近过他!他那种丧门星,我躲都来不及,哪里还会去见他!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他一边说,一边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两步,仿佛林风再多问一句,他就会彻底崩溃。

林风看着他闪烁的眼神和刻意回避的态度,心中疑窦丛生。张庆的反应,太过激烈,也太过急于撇清。这种恐惧,绝非仅仅是对官府的畏惧。他分明知道些什么,甚至可能亲身参与了什么,并且误以为自己是导致安能死亡的原因,所以才如此害怕官府的盘问。

这怪异的风暴和奇异的光芒到底是什么?它们真的与安能的死有关吗?还是这一切背后,隐藏着更深、更惊人的秘密?张庆极力否认自己见过安能,他到底在害怕什么?他与安能的死,究竟有没有关系?

海风越发凄厉,夹杂着粗粝的沙粒,打在人的脸上,隐隐作痛。远处的几块古树化石,依旧在深沉的夜幕中散发着幽幽的绿光,仿佛一双双窥探世间秘事的眼睛,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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