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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5章

钢筋水泥管内的女尸(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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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队的同事很快赶来,剩余的半根钢筋水泥管再次被切开,那段触目惊心的字迹重见天日。

很快,身在看守所的刘淳就知道了这个消息。

他大吼着告诉审讯人员:“是石勇,一定是石勇!”

石勇是石军的父亲,刘美含的公公,刘美含的确也要喊一声爸。

这次审讯,是祥武在旁听,他把刘淳的话转述给了我们。

刘美含在婚姻里,过的很苦。

她当时执意要嫁家庭贫困的石军,更多是为了反抗刘淳,在她心里,做一件父亲极力反对的事情,也算是一种对父亲的报复吧。

她带着大笔嫁妆嫁了过去,可嫁过去却发现,婚前温柔体贴的石军,在婚后变了样。

刚开始石军还装一装,几个月以后,石军家直接露出了另一番的嘴脸,不断地向刘美含索取。

一家人的大小开销,看病吃饭,小到买菜,大到活动石军去南方工作,用的都是刘美含的钱。

可这样还不够,因为石勇想在老家盖一处房子,问刘美含要五万块,刘美含没有出,被石勇辱骂,刘美含在公婆家第一次反击,骂了公公,导致石勇扬言要宰了这个不要脸的儿媳妇。

那副嘴脸,与在停尸间痛哭的人根本不是一个人。

当刑侦人员问刘淳,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刘淳回答:“美含好几次回来,跟她妈抱怨过,他们娘俩以为我睡了,其实我没有。”

刘淳的话得到了李春芳的证实,她反复在自责,是因为自己害了女儿的一生。

李春芳越说越难过,最后告诉我们,刘美含还挨过石军的打。

李春芳啜泣着:“石军发现,刘美含不是第一次。美含只能说是自己小时候玩的时候磕掉了,石军就嫌弃她,骂她,打她。”

那是一个人们还对婚前性行为嗤之以鼻的年代。

石军不肯听刘美含的解释,可刘美含也无法解释,毕竟,这个故事的后面还有一条人命。

在李春芳的口中,后来,刘美含执意辞职去到南方,也是被石军家逼的。

我听得有些气愤:“你为什么不说实话呢!”

李春芳茫然地问我:“实话,有人听吗?不还是会流传成更难听的话。”

大队的同事逮捕了石勇。

石勇愤慨万千,与几日前还在哭好女儿的公公形象完全不同。

他撕掉了面具,怒骂着:“我们石家家门不幸,娶了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我当然恨不得杀了她,但是她跪下求我们,说以后一定会跟石军好好过,还把钱都拿出来帮他活动,我们才忍下来的。”

审讯人员听不下去:“石勇,这个时候,你还想着诽谤!”

石勇更加气愤:“诽谤!我说的都是真的。石军去南方工作,我们就让她早点回家,她呢,每天下班都磨蹭到很晚才回来,后来,我就跟踪她,没几天,我就发现了,她经常到了天黑,就跟一个男人走了。”

“那个男人长什么样?”

“我看不清,不是什么好人,骑着个三轮,一天天带着手套和围脖,谁知道呢。”

听到这个消息的老金,拍案而起。

老金拉着我们,去看监控录像。

在录像里,午夜十二点。

真的有一个蹬着三路车,带着帽子围脖和手套的男人从镜头里一晃而过。

如同鬼魅。

老金暂停下来,指着这个男人。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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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金说的就是他,指的他就是那个三指,脖子上有瘤的男人。

手套和围脖遮掉了他身体上的缺陷。

昼伏夜出,导致没有人发现,他的影踪。

老金把这个男人的影像放给了刘淳,刘淳大惊失色:“果然是他。”

但他无法相信,这个人就是杀死刘美含的凶手。

可他不得不信,因为这个人是刘美含的干爸。

干爸爸杀我。

这是刘美含留在人世间最后的话。

时间要回到刘美含出事的那一年。

这个男人叫张俊,是他救下了刘美含。

他是个离异的男人,也有一个女儿,在妻子那。

他也是个来干活的临时工,他救了刘美含,打伤了自己那个禽兽不如的工友。

而刘淳知道后,选择杀了那个男人。

而他,第二天告诉工头,死的男人接到老家的信,回老家了。

在他的掩护下,没有人知道,一条命已经消失了。

也因此,刘美含认了他做了干爸爸。

可好景不长,张俊收到了老家的来信,知道自己的妻子和女儿在老家出了车祸。

从那以后,张俊整个人的崩溃了,刘美含成了他唯一的精神寄托。也是那个时候,工程结束了。

他想继续在厂里打工,求到了刘淳这里。

刘淳觉得这个男人留在这里,总是个麻烦。

他告诉张俊,你留下来,让美含一直喊你干爸,总有一天,人们会猜测,这是为什么。

为了咱们两家都好,你拿一笔钱走,就此离开。也断绝了所有传言的可能。

张俊想了想,为了孩子,他同意了。

“可是,美含没有跟我老婆说过,她再见过她干爸。”

刘淳疑惑地说着,“而且,美含的命是他救的,他怎么能杀了美含呢。”

大队迅速制定了搜查方案,全城搜索张俊。

可老金还有最后一个疑惑,没有解开。

我和祥武在九号厂房外,做了个实验。

一辆三轮车,后框高度不足以帮我们爬上外墙,如果站在最高的把手处,则一定会翻倒。

第二次从把手处摔下后,我想明白了问题在哪。

张俊的三轮车,在杀人的那天夜里,堆满了纸壳、钢管、旧电器等废品,废品既可以掩盖尸体,又能堆出更高的高度。

他应该是靠捡垃圾度日。

老金拉住我们,告诉我们他要帮我们立个功。

他动用了另一番关系,赶在大队前,找到了一条消息。

朱九镇村口废屋子里,有一个收废品的怪老头。

那是一间说不上是房子的房子,房子外围堆满了废品和垃圾,屋子没有门,我们没有找到张俊。

老金和祥武到外围搜索,而我走进屋子,进行排查。

我一眼就看到了屋子的角落有一个黑色的行李箱。

箱子旁边的桌子上摆着一张撕烂的照片,应该是刘美含跟石军的合照,照片上只剩下了已经死去的刘美含。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了老金的喊声,我冲了出去,看到祥武压住了一个干瘦的老人。

老金抽掉了他的围脖和手套。

我看到了,他三根指头的右手,还有碗大的,会流脓的肉瘤。

老金掏出手铐给男人上了铐,我们很快在这间又是屋子又是垃圾场的平房里发现了切割刀和带血的扳手。

张俊一眼就看到我拿着他的照片。

他愤怒地吼着:“这是我的女儿。”

你还知道她是你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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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因为她是我的女儿。

这些年,他在外面颠沛流离,他没有家,只有一个希望,他救下了一个含苞待放的少女,没有让她死在畜生的手下。

他自己的女儿死掉了,听说,这是报应。

厂房死掉一个男人,就会有一个女人遭车祸死掉。

所以,刘美含是他活着的唯一希望。

他这些年过得不好,但一想到,他在外,能让女儿过得好,他就有坚持下去的力量,赌博被人砍掉手指,他没有回来,他的脖子开始长瘤,他也没有回来。、直到有人告诉他,他活不了多久了,他才想着,回来看看,就看一眼就好。

他本来无意打扰,可刘美含也看到了他,喊了他一声,干爸。

这声干爸,唤起了他心底的渴望。

渴望一旦出现,就像江水一般连绵。

他戒不掉,就开始每天都偷偷去看上一眼,可看上一眼,就想多看两眼。

直到有一天,刘美含主动找到了他,开始把不敢跟父母说的话讲给他听。

这时,他才发现,刘美含过的竟是这样的日子,她被丈夫殴打,被公婆辱骂,花光了嫁妆,却得不到一句好话。

这让张俊感到愤怒,他恨,自己用自己十几年颠沛流离的日子换来的,竟然是刘美含这么委屈的生活。

听得多了,他开始愤怒,他劝刘美含离开那个家。

可是刘美含却像是着了魔一样,她不敢离,也不愿离。甚至为了保全这段婚姻,她选择了辞职,去到南方。

张俊想不明白,为什么刘美含变成了这个样子。

渐渐地,他明白了,这个女孩,从自己救回来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变了。

她畏惧人言可畏,畏惧挑战世俗,畏惧父亲的嗤笑,畏惧朋友的白眼。

她胆小、懦弱。

婚姻是她从那以后,唯一一次反抗,可这次反抗她输了,她终于被磨平了所有的棱角和希望。

她穿上红色的衣服,只为了哄丈夫开心。

她不在乎这件红衣服会不会让自己想起那个无法反抗的夜晚。

反正,生活至于她,是无数个那样的无法反抗的夜晚。

她跑不了,也没有人救她。

就算有人救下她,也没有人真的在乎她。

没有人问她,该怎么面对黑夜。

更没有人给她,带来一点光明。

张俊自然也不行,他就是一个生活在黑夜里的男人,甚至他思考不清楚世俗是怎样的。

常年的颠沛流离加上生活的打击,他知道,自己的头脑根本不灵活。

有人说过他,脑子有病。

于是他问,那你走了,该怎么过。

她回答,干爸,以后,我能怎么过,就怎么过吧。

他又问,是不是你宁愿那天,我没有救你。

她回答,或许吧,死了就一了白了。

张俊看着她,穿着自己救她的那天晚上的红色外套,那天,她的出走是为了反抗,现在,她的出走,是为了妥协。

一切都错了。

张俊给了她一扳手。

他蹬着三轮,把她丢进了九号厂房。

既然这样,就让一切回到起点吧。

如今的她,长大了。

进不了,那根小小的管道。

多年前,她就是哭喊着爬进了一条只能小孩子进去的管道中。

他只好用刀切下了她的骨肉,把她塞了进去。

他舍不得切那件红色外套,怕切坏了,孩子冷。

当时他看到她的时候,她就穿着红色外套,冻得瑟瑟发抖。

切完之后,他给她披上了外套。

这里是他最初救她的地方,也该是结束的地方。

救她的时候,她还会跑。

但是这一次,她再也跑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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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俊落网后七天,这个案子正式结案,移交检查院。

但刘美含的生命终究是无声消失了。

没有人知道,她到底想怎样过完剩下的一生。

那是个没有人愿意听有“过去”的女人内心的年代。

她们被牺牲掉,只能委屈地过完一生,或许有人,还会把委屈传递给孩子。

但愿,那个年代已经过去了。

“然后呢。”

我恍了个神,才惊诧地发现,自己正拿着爱伦坡的小说,坐在林彤的面面,

听到林彤的问话,我下意识地回答道:“然后,我就一直跟着老金破案,我们破了好多的案子。”

林彤听着我的话,对着我笑,她问我:“韩路,你好好想想,是真的吗?”

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

我求助地看着林彤。

林彤温柔地说着,“韩路,你的确是警察,但你不是刑警,你说的这个故事,并不存在。”

什么!

我愣在当场,头好像被人劈开一样,越来越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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