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阁下便是冠军侯,果然英武非凡,不知可否有机会切磋一番?”
凌不疑虽不苟言笑,但贾欢能感受到他的真诚与亲近,觉得此人颇为实在。
贾欢朗声大笑,随即回应。
“凌将军的勇武,我也早有耳闻。”
两人寒暄几句后,凌不疑得知贾欢刚从江南办差归来,便对他说道:
“我此行是为追捕一名盗取军械的罪犯,不知侯爷是否有兴趣同往?”
贾欢故作愤慨地说道:
“竟有人胆敢盗取军械?”
他虽早知此事,心中仍难抑愤怒。身为军人,他深知军械被偷换的后果有多么严重。
凌不疑见贾欢满脸怒容,心中不由生出几分亲近。他年少时曾亲眼见过军中亲人因兵器被偷换,只能用粗劣刀剑迎敌,最终无一生还。
私换军械一事,是他心底最深的一处伤。正因如此,他此前在程少商面前总显得冷厉如杀神。
贾欢、顾千帆与燕云十八骑此时已加入凌不疑的队伍,一行人朝程家庄子而去。
“侯爷,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大雪龙骑?”
凌不疑身边那两个活宝副将好奇发问。
“不,他们叫燕云十八骑,虽只十八人,却是我手下最强的精锐。”
贾欢说完,凌不疑便朝小胖子瞥了一眼:“他们任何一人都能轻松胜你,回去加练一个时辰。”
小胖子脸一垮,却不敢违令。
凌不疑望向燕云十八骑,心中对贾欢更加佩服——能练出这般将士的人,不愧冠军侯之名。
众人刚到程家庄外,正遇上程家马车归来。
原来程家长房夫妇征战归来,家中老夫人与二房夫人怕苛待程少商之事暴露,急忙派人接她回去,同时也想把她舅父藏到此处。
“停下!”
士兵一声喝令,拦下了程家马车。领头的李管妇吓得浑身发抖,目光躲闪,似有隐情。
车中一个纤弱少女悄悄掀开车帘望去。
她一眼看见贾欢与凌不疑。贾欢性情与凌不疑相近,只有对愿结交之人才露笑意,平日威严自持。
一个冷如冰山,一个肃若严霜,程少商不禁心生好奇。
“将军,我们是程始校尉府上的女眷,车里是我家四姑娘。”
李管妇慌忙解释,神色慌张,不时瞥向后方草堆。
凌不疑未语,一旁的梁邱起开口:“我等奉朝廷之命捉拿要犯——来人,搜车!”
黑甲卫正要上前,李管妇急道:“不可!我家姑娘尚未出嫁,怎能容你们搜车?”
这时,车中传来一道轻柔嗓音:“李管妇,我等既是将门女眷,岂能耽误军务?”
“还请诸位将军看在她獐头鼠目的份上,莫要计较。”
贾欢听罢,忍不住轻笑。
凌不疑略带诧异地看向他,原以为贾欢英武冷峻、不苟言笑,未料他也有这一面。
贾欢却知道接下来程少商要做什么——她将指出舅父藏身之处。虽能一时解气,却会引来家中长辈不满。
这时代重孝道,大义灭亲虽被外人称赞,亲人却未必容得下她。
程少商正要开口,贾欢已抢先一步:
“人就藏在草垛里,去抓吧。”
“程姑娘,你且先回,后面的事与你无关了。”
贾欢一言既出,程少商心头微震,暗想:他怎会看穿我的打算?
李管妇一听,顿时面无人色。
“不行!万万不可!”
她这一慌,众人立即明白草垛中确有蹊跷。
一番搜查后,董仓管被揪了出来,连滚带爬地跌到贾欢与凌不疑面前。
“将军饶命!我是程校尉的舅父,求您饶我一命啊!”
话未说完,他已吓得魂不附体,显然是个懦弱之徒。
凌不疑懒得听他多言,直接命人押走,随即向贾欢拱手:
“多谢侯爷,今日若不是你,怕是要多费工夫。”
这话自是客气,以凌不疑之能,即便程少商不提醒,他也能擒住董仓管。
车中的程少商闻言一怔,透过车帘望着贾欢,眼中满是惊异。
“瞧着比我还年幼些,竟已封侯了?”
程少商自幼长在乡野,贾欢声名鹊起时,她尚不在京中。
前些时日因鞑靼来袭,她又避入深山,至今未曾听闻贾欢威名。若在京城,贾欢二字早已无人不晓。
“既如此,便同行返京罢,正好要向陛下复命。”
贾欢含笑说道,倒是不急与程少商多言。
西南大军凯旋,此番将册封众多新贵,连程少商之父也将受封曲陵侯。四王八公等老牌勋贵,眼见便要成为过往云烟。
望着贾欢远去的身影,程少商心绪纷杂,只觉此人颇为奇特。
“京城,我又回来了!”
贾欢心生感慨,离家日久,不免思念家中姊妹。
但他需先入宫面圣,方能回府。已遣亲卫先行通报,毕竟身为贾家子弟,不告而归终究不合礼数。
贾欢、顾千帆与凌不疑三人躬身行礼。
“臣等参见陛下!”
周朝不尚跪礼,除祭祀问罪外,寻常只需躬身致意。
“好好好!回来就好!”
景德帝见他们归来,喜形于色,连声咳嗽起来。这些年他的身子骨愈发不济。
“先前得个不疑,已令朕欣喜不已,如今又添贾欢,实乃大周之幸!”
“望你二人同心协力,继续为朝廷效力。”
听得皇帝此言,二人再拜。
“臣等定当竭忠尽智。”
景德帝端详着两位年轻才俊,满眼赞赏,细细问起各项公务。
贾欢在盐政、夜宴图与海禁诸事上处置得当;凌不疑率军平定南越,开疆拓土,令景德帝底气倍增。
借着贾欢的威势,景德帝此番为凌不疑争得了禁军大统领之职。
“京营五万精兵归冠军侯统辖,如今禁军三万又由不疑执掌。说来惭愧,直至今日,朕方能安枕。”
景德帝语带感慨,眼中掠过一丝黯然。来自太上皇与清流各方的压力,始终令他难以喘息。
贾欢与凌不疑对视一眼,齐声道:“陛下放心,有臣等在,断不容宵小之辈兴风作浪。”
景德帝闻言大悦,本想留二人用膳,却因精神不济,只得目送他们离去。
出得宫门,贾欢对凌不疑道:“将军若得闲暇,可来侯府一叙。”
凌不疑微微颔首。他素来不苟言笑,却愿与贾欢亲近,钦佩其武勇与才干。
二人分别后,贾欢领着燕云十八骑返回贾府。
本欲直归侯府,却因府中传信,贾母已设宴接风,故先往荣国府荣禧堂而去。
“三爷回来了!三爷回来了!”
遥见燕云十八骑的身影,贾府下人便远远高呼起来。
如今谁人不知,贾欢已是贾家在京中的门面。
外人虽晓得他与本家不睦,但在这宗法至上的年月,谁也不敢小看贾府。
就如贾政,贾欢那名义上的父亲,区区工部员外郎,如今却备受敬重。
纵是工部尚书见了,也要殷勤问候,只因为他是冠军侯的父亲。
身为五万京营的统帅,冠军侯权势熏天,任谁都要礼让三分。
荣禧堂中,贾府的女眷姑娘们齐聚一堂,前院则坐满了宾客。
来人皆是四王八公十二侯的话事人,不是家主便是嫡长子——不在京城的也都遣了代表。
今日齐聚于此,皆因要寻贾欢商议要事:西南大军即将凯旋。
这支兵马乃今上登基后所建,昔年南越来犯,圣上派年仅十三的义子凌不疑领兵迎敌。
凌不疑果然不负圣望,鏖战数载,终将南越国祚斩断,立下灭国奇功。
若非他身为侯府嫡子兼天子义子,封侯拜相易如反掌。
这般功业比之贾欢,也只稍逊半筹。
毕竟贾欢护的是社稷根本,凌不疑灭的偏邦小国,自然略逊一筹。
需知凌不疑是后来才加入西南大军的,此军已在西南征战十余年。
为景德帝栽培了诸多良将能臣的他,如今携灭国之功还朝,必将催生一批手握实权的武勋,这无疑会动摇四王八公十二侯的地位。
这些老牌勋贵大多早已没落,虽顶着祖上爵位,却早不复当年气象。
而即将受封的新贵们,个个都是实打实的伯侯之尊!
故此他们来找贾欢,盼他拿出对策。在众人眼中,贾欢既是贾家子弟,自该为四王八公十二侯出力。
女眷处倒是简单,林黛玉正凝眸望着门外。
“三哥哥总算回来了。”
她前些时日方抵京城,如今仍住在侯府——林如海的新宅尚未竣工。
加之林如海已确定升任户部尚书,待扬州事务了结便会入京赴任。
“不知三哥哥可曾从江南捎回礼物。”
惜春满眼期待地念叨,她最是亲近三哥哥。
薛宝钗等人只是浅笑不语。
比起三春,她们与贾欢终究隔着一层。
毕竟三春是贾欢血脉相连的姊妹。
而她们,不过面带着期盼,想见见贾欢罢了。
“莫急,前院的爷们正与欢哥儿议大事,稍后他自会过来。”
贾母含笑劝慰。眼见四王八公十二侯齐聚贾府,恍惚又见老国公在世时的光景。
当年贾家两府乃是勋贵领袖,大事皆在荣禧堂前定夺。
不想今日竟能重见这般场面,真教人恍如隔世。
贾欢刚踏进荣禧堂前院,就见牛继宗等四王八公的亲贵们候在那里,不由蹙眉。
他虽是贾家子弟,却与这些旧勋疏远,早就是景德帝心腹,这些人寻他作甚?
“欢哥儿!”
“差事可还顺当?”
“听闻欢哥儿从江南带回三千多万两银子,明日怕是要再得封赏了?”
众人纷纷起身相迎。即便多是贾欢的叔伯辈,在他面前却都透着几分拘谨。
特别是牛继宗,当初贾欢不过是他麾下一名小校尉。
如今却一跃成了冠军侯、京营节度使,连他都得谨慎应对。
毕竟他只是个小小伯爵,与贾欢的一等国侯相比,差了何止一星半点。
“各位叔伯,今日前来有何要事?”
贾欢懒得周旋,开门见山问道。若无事,他们断不会来找自己。
毕竟自己不待见他们,他们又何曾待见过自己?
但眼下凌不疑与西南大军即将凯旋,凭借灭国之功获封赏,他们是真的慌了!
众人沉默良久,最终齐齐望向牛继宗。
虽北静王水溶爵位最高,但他年少不理政事,故而由牛继宗出面。
“欢哥儿,西南大军即将回朝,听闻朝廷要大肆封赏,侯爵都不止一位,更不用说伯爵了。”
“朝中勋贵本就众多,开国时立功者无数,若再添新人,我们四王八公如何在朝堂立足?”
贾欢闻言冷笑。
原来是你们感到威胁了?怕新贵抢了你们的位置?
“你们有何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