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延年方十七,与姮淼儿同岁。
他原本面带不耐,当视线扫到姮淼儿后,眸光倏然一亮。
早知宫中来了位容色倾城的晋地美人,曾远远窥见过几次,惊为天人。
更知她虽被献予父君,却尚未行正式册封礼,名义上还算不得真正的宫妃。
此刻近看,只见她身着素雅衣裙,立于萧瑟寒景中,肌肤胜雪,眉目如画,一双明眸因惊惶更添潋滟波光,他顿时面红耳热,心中不由生出几分难以言喻的悸动与遐思。
姮淼儿被他这般直勾勾的注视弄得心头发毛,慌忙行礼:“妾参见太子殿下。”
丰延回过神来,忙上前虚扶,语气不自觉地放柔:“姮美人怎会来此?此地污秽,恐污了美人玉足。”
姮淼儿定了定神,轻声道:“妾方才见宫人无礼,欺凌弱小,故而出言制止,还望太子殿下明鉴。”
丰延顺势转头,斥责那几个侍人:“狗奴才,岂可如此怠慢?还不快向公孙赔罪!”
侍人们连忙唯唯诺诺地应了。
姮淼儿心下稍安,再次敛衽:“多谢殿下,妾不便久留,先行告退。”
丰延一直目送那抹窈窕背影消失在宫墙尽头,方才喃喃叹道:“果真绝色。”
一旁侍人小心翼翼请示:“殿下,那晋国公孙…”
公子延回过神来,没好气地斥道:“没听见美人方才的话吗?善待!听不懂善待二字何意?”
内侍吓得一缩脖子,连忙点头哈腰:“奴才明白,明白,定当妥善安置。”
约莫半个时辰,丰延回到府中,脑海中反复浮现着马场边那道窈窕纤柔的身影。
姮美人那惊惶如小鹿的眼眸,素净衣裙也难掩的玲珑身段,尤其是那惊鸿一瞥间颈侧细腻如瓷的肌肤,都让他心痒难耐。
府中那些通房侍妾,往日尚觉娇媚可人,此刻与那绝色一比,竟都成了庸脂俗粉,再也入不了他的眼。
他在殿内踱步片刻,心头那股邪火越烧越旺,终是按捺不住,召来了自己最为倚重的幕僚吕梁泉。
“先生,”丰延挥退左右,压低声音,眼中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芒:“今日我在宫中偶遇那位晋地来的姮美人,果真名不虚传,我欲向父君恳求,将她赐予我为正夫人,先生以为如何?”
他越想越是兴奋:“以正室之位相待,想必父君也不会驳了我这番心意。”
言语间,倘若已看到那美人娇怯地依偎在自己怀中,那等旖旎风光,令他血脉贲张。
吕梁泉闻言,眉毛紧蹙。
他深知这位太子心性,好色而寡谋,易冲动。
沉吟片刻,他捋须缓缓道:“太子殿下,老夫以为,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哦?”丰延脸色微沉:“先生有何高见?”
“殿下,”吕梁泉语重心长:“眼下雍国正对咸国用兵,朝中事务繁杂,相国又不在都中。此时正是殿下在君上面前展现理政才能、稳固储位的绝佳时机。若此时因一位美人去向君上开口,且这位美人还是已进入后宫的女子,恐怕…非但难以如愿,反而会惹得君上不悦,认为殿下沉溺美色,不堪重任啊。”
见丰延面露不豫,他继续劝道:“殿下,您如今最紧要的,是让君上看到您有继承大统、治理江山的魄力与才智。唯有让君上认定这储君之位非您莫属,来日方长,这天下又何愁不是殿下的?届时,莫说一位姮美人,便是这雍宫内外,又有何人何物,不是殿下的囊中之物呢?”
丰延听着吕梁泉的分析,虽心有不甘,但也觉得颇有道理。
父君近来对自己功课政务的考校确实严厉了许多。
是啊,只要将来能登上国君之位,整个雍国都是他的,何况一个女子。
到那时,再将那绝色佳人名正言顺地纳入自己宫中,岂不更是顺理成章?
想到这里,他心头那股燥热稍稍平息,他点了点头,对吕梁泉道:“先生所言极是,是孤考虑不周了,眼下,确应以政务为重。”
只是那抹倩影,已深深烙印在他心底,只待来日攫取。
吕梁泉见劝住了太子,心下稍安,连忙躬身附和:“殿下英明。”
–
玉衡宫里,姮淼儿卧于软榻上,内心波澜不惊。
那位公孙的话语如同掷入心湖的石子,心中激起层层骇浪。
李旸没死的消息反复在她脑中回响,搅得她坐立难安。
心里头的那点微弱希望似在悄然萌芽,或许她此时并非全然无依。
她迫切地想再寻公孙问个明白,可春莺与秋雁虽是贴心,终究是雍宫之人,商煜的威慑犹在眼前,她不敢全然信任。
思量再三,姮淼儿决意亲自设法打探。
晚膳时分,宫人布好菜肴退下后,殿内只余心腹二人。
姮淼儿执起玉箸,状似不经意地问:“春莺,你可知日间马场那位晋地公孙,现今安置在何处?”
春莺布菜的手微微一顿,面露迟疑:“美人怎地问起他?那人身份敏感,您还是少与他往来为好。”
姮淼儿放下竹箸,轻轻叹了口气,眉眼低垂,流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哀愁:“不过是在这深宫里难得遇见故国之人,听着乡音,心中感慨,若能偶尔说上一两句话,或许也能稍解思乡之苦。”
随即又抬起一双带着恳求的盈眸,“整日困在这四方天地,我实在是有些闷了。”
她本就容色绝丽,此时刻意流露出脆弱之态,更是让人心生怜惜。
春莺果然心软了,犹豫片刻,压低声音道:“美人有所不知,宫中皆传,那位公孙怕是时日无多了。如今留着他,不过是相国大人还需借他之名安抚晋地旧民,待那边局势彻底稳当,他也就…”
姮淼儿指节紧了紧,心中惊骇,她强自镇定,逼自己露出些许好奇:“竟是这样,可我并无他意,真的只是想说几句话。好春莺,你就替我打听打听嘛。”
说话间甚至轻轻拉了拉春莺的衣袖,带着些许小女儿的娇态央求。
春莺何曾见过美人这般撒娇模样,一颗心早已软得一塌糊涂,再硬不起心肠拒绝,无奈地叹了口气:“罢了罢了,美人既如此说,奴婢明日便去悄悄问问,只是美人千万记得,莫要与之深交,更不可让人拿了话柄去。”
姮淼儿立刻破涕为笑,连连点头:“我知道轻重,谢谢你,春莺。”
翌日,春莺果然带来了消息。
“打听到了,那位公孙被安置在西边最偏僻的静思苑旁的一处小院里,有专人看守着,说来也巧,”春莺顿了顿,略感意外:“那地方离咱们这偏殿,倒不算太远,只隔着一片废弃的园子。”
姮淼儿闻言,心头一跳,面上故作平静地点点头:“知道了,有劳你了。”她垂眸掩饰住眼中闪过的思量,那片废弃园子,或许是绝佳的遮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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