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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宁可金手心全是汗,死死攥着冰凉的枪把子,心里一遍遍盘算着交接时可能发生的各种意外以及应对之法。他既盼着快点到地方,又害怕到了地方之后面对那些杀人不眨眼的马匪。

日头渐渐西沉,天也很快就黑下来了。一行人闷头赶路,离鸡公岭越来越近。

“金哥,前面快到乱石坡了,马匪说在那儿交接。”一个年轻伙计压低声音道,嗓子眼有些发紧。

宁可金点点头,脸上横肉紧绷,大手一挥,示意大家停下,再次检查了一遍武器,低吼道:“都给我机灵点!见了人,钱给他们验,但不见到我妹妹,谁他妈也别想动钱!听我号令行事!”

众人纷纷点头,手心都捏着一把汗。

就在这极度紧张的氛围中,前方山路拐弯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慌乱的脚步声,还有压抑的喘息声。

“有人!”费五的声音紧张得变了调。

“隐蔽!”宁可金反应极快,立刻低吼一声。所有人心头一凛,唰地一下散开,迅速找岩石、土埂做掩体,枪栓拉得哗哗响。宁可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难道是马匪不守信用,提前设了埋伏?

脚步声越来越近,隐约还能听到一个女子带着哭腔的催促:“快,大脚哥,再快点,他们快追上了!”

另一个沉闷男声喘着粗气:“放心,绣绣,过了这个山头就好了……”

他小心翼翼地从一块大石头后探出头,眯着眼向山路前方望去。

只见从山道拐弯处踉踉跄跄跑出来两个人,一男一女。女的发髻散乱,身上的红嫁衣被刮破了好几处,沾满了泥土草屑,脸上又是汗又是泪,却依旧能看出那清秀姣好的面容——不是他妹妹宁绣绣又是谁!

男的则是个高壮汉子,皮肤黝黑,穿着一身粗布短打,此刻正半搀半抱着绣绣,一脸警惕和焦急,正是村里的庄户汉子封大脚!

他们身后并没有马匪追赶的影子。

“绣绣!!”宁可金又惊又喜,猛地从藏身处跳了出来,“大脚?怎么是你们?你们怎么跑出来的?”

宁绣绣和封大脚也被这突然冒出的一群人吓了一跳,待看清是宁可金,宁绣绣“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腿一软就要瘫下去:“哥!哥!!”

封大脚赶紧扶住她,也是又惊又喜:“可金哥!你们这是……来接应的?太好了!我和绣绣是趁乱逃出来的!”

“绣绣!大脚!怎么是你们?你们怎么……”宁可金冲到近前,看着妹妹这副模样,又是心疼又是震惊。

宁绣绣看到哥哥和这么多持枪的乡亲,先是一惊,随即巨大的委屈和后怕涌上心头,眼泪唰地就流了下来,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封大脚倒是还撑得住,他喘着粗气,黝黑的脸上带着疲惫,但眼神亮得惊人:“可金哥!俺们……俺们逃出来了!没用赎金!那些天杀的马匪去请客了,俺瞅准机会带着绣绣妹子钻山沟跑出来的!”

原来,马匪窝里来了个大当家的朋友,大部分人都去会客厅了,于是看守松懈。封大脚白天就跑到了鸡公岭,悄悄摸进了马子窝,冒险救出了被单独看管的宁绣绣。

两人在黑夜里凭着封大脚对山地的熟悉,深一脚浅一脚地逃了出来,奔波了大半夜,又渴又饿,眼看就要支撑不住,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到了宁可金他们!

宁可金听完,又惊又喜,猛地一拍大腿:“老天爷开眼!太好了!太好了!”他赶紧让人拿水囊和干粮给两人。

宁可金激动得眼眶发红,上前一把拉住妹妹,上下打量,生怕她少了块肉,“没事了,没事了,哥带你回家!”

得知妹妹竟是自行逃出,那拉在骡车上沉甸甸、装有五千大洋的箱子,瞬间显得如此……幸运!不必给那些杀千刀的马匪了!地契也还能赎回来!

巨大的喜悦冲刷着所有人,紧张气氛一扫而空。伙计们也纷纷围上来,七嘴八舌地问着情况,替绣绣和大脚高兴。

宁绣绣喝了水,缓过一口气,看着哥哥身后那驴子拉的大箱子,声音沙哑地问:“哥,这些钱……是爹让你们拿来赎我的?”

宁可金重重一点头:“嗯!爹把地都活当了!凑了五千大洋!爹说了,无论如何要把你平安救回去!”

宁绣绣闻言,整个人都愣住了,眼泪流得更凶,却不再是纯粹的害怕和委屈,里面掺杂了太多复杂难言的情绪。那个把她看得还不如土地贵重的爹,竟然真的肯为她当掉命根子一样的土地?

峰回路转,赎金不用付了!巨大的喜悦笼罩了所有人。伙计们也都松了口气,露出了笑容。

“走!回家!赶紧回家告诉爹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宁可金兴奋地招呼着,小心地扶起妹妹,让一个伙计把独轮车掉头。

然而,世上的事,往往是福祸相依。

就在这气氛刚刚缓和之际——

“砰!砰!”

突然,几声尖锐的枪响毫无征兆地从侧前方的山林里爆开,打破了短暂的欢愉!

一声清脆的枪响陡然划破了旷野的寂静!

宁可金到底是当过青旗会队长的人,立刻警觉,带人悄摸靠近查看。只见山坡下,几个人正在追杀一个穿着体面、像是头目模样的人。那被追杀的人边跑边喊:“胡三!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杜大哥不会放过你的!”

而追杀者中为首的那个一脸凶悍的汉子狞笑道:“杜春林!怪就怪你撺掇大当家下山!断了兄弟们的财路!你去阴曹地府里革命吧!”

说着抬手又是一枪,打中了那人的肚子。

宁可金瞬间明白了,这是马匪内讧!那人似乎是撺掇大当家杜大鼻子下山接受改编,惹来了二当家胡三的杀身之祸。胡三这是要清除异己!

眼看胡三就要下死手,宁可金当机立断!他看得出来,胡三带的人不多,只有三四个心腹。而自己这边有七八条枪,还刚救回妹妹,士气正旺!

“打!”宁可金低吼一声,率先开火!他打的算盘很精:一是路见不平,主要还是看对方人少,二是这人既然能劝动杜大鼻子,救下他,说不定以后对宁家、对天牛庙都有好处,三是也能趁机杀杀马匪的威风,出口恶气!

荒郊野岭,顿时枪声大作!

胡三几人没料到半路杀出程咬金,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他们也是刀头舔血的悍匪,立刻依托地形还击。

“哈哈哈!宁可金!你是来送钱的吧,识相的就把大洋留下,爷们饶你一条狗命!”高粱地里传来胡三嚣张的喊声,人影晃动,看起来人数似乎不多,但占据了地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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