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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太医院的案牍库依旧沉闷,但沈锦瑟的心境已与初来时大不相同。张院判的朱批如同在她周身设下了一道无形的屏障,那些或明或暗的排挤与轻视虽未完全消失,却至少不敢再摆在明面上。王院使那张老脸更是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却也暂时拿她无可奈何。

秋月案的线索已通过萧绝的人去深挖,温景然那日的“巧遇”与搭车,最终也以一场纯粹的、关于医理药性的探讨告终,他并未再提及任何敏感话题,仿佛真的只是一次同行间的偶然交流。但这反而让沈锦瑟更加警惕,温景然此人,心思缜密,目的不明,绝非表面看起来那般温润无害。

在等待消息和暗中筛查“彼岸”毒素记录的间隙,沈锦瑟决定不再被动地困在太医院这方寸之地。医术,唯有用于救人,方能彰显其价值,也才能为她积累最坚实的根基——民心。

这日休沐,天色未亮,沈锦瑟便带着回春阁的初始班底——那个懂些草药、被她救下婴儿的父亲,如今改名叫沈忠的汉子,以及两个在太医院备受排挤、被她挖掘来的年轻医徒,在京城西市最繁华的街口,支起了一个简单的义诊摊子。

一块粗布幌子上,是她亲笔所书的四个大字:“回春义诊”。

沈忠看着稀稀拉拉的行人,有些担忧:“小姐,这……真会有人来吗?”沈锦瑟一边熟练地摆放着银针和药材,一边头也不抬地回答:“放心,只要有一个来的,后面就会有一群。这年头,免费的,永远最贵——贵在信任和机会。”

起初,确实如沈忠所料,路人大多投来好奇、怀疑乃至轻蔑的目光。一个女子坐堂行医,已是惊世骇俗,更何况还是在这龙蛇混杂的街头。直到一个抱着孩子的农妇,因孩子高烧不退、无钱求医,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哭喊着扑到摊前。

“求求您,救救我的狗 儿 吧!”农妇衣衫褴褛,满面泪痕。

沈锦瑟没有丝毫犹豫,立刻上前检查。孩子面色潮红,呼吸急促,已有些惊厥前兆。她迅速取出银针,手法精准地刺入几个穴位,同时指挥沈忠:“快,取清水来,将我配的那瓶‘清心散’化开三勺!”

几针下去,孩子的抽搐渐渐平息。喂下药汁后不久,滚烫的额头竟也开始降温。那农妇看得目瞪口呆,随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砰砰磕头:“活菩萨!您是活菩萨啊!”

这一幕,被周围越来越多的围观百姓看得清清楚楚。

“真神了!几针下去就好了?”

“那药好像也很灵!”

“她说这是义诊,不要钱?”

在农妇最绝望的时刻,沈锦瑟展现的并非高高在上的怜悯,而是同为医者对生命的敬畏与全力以赴。那一声“活菩萨”,是底层百姓最朴素、也最真诚的感激,比任何金银赏赐都更触动沈锦瑟的心弦。这让她恍惚间回到了现代的手术台前,那种救死扶伤带来的纯粹成就感,穿越时空,再次充盈心间。

“活菩萨”之名,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迅速漾开涟漪。摊位前很快排起了长队。头疼脑热、陈年旧疾、疑难杂症……沈锦瑟来者不拒。她诊断迅捷,下针精准,用药往往出人意料却又效果显著。那两个年轻医徒在她指导下负责记录病案、分发基础药物,忙得脚不沾地,眼中却闪烁着兴奋与求知的光芒。

面对一例因长期劳累导致的腰肌严重劳损的苦力,沈锦瑟并未开方,而是让他俯卧在地,运用现代康复医学中的手法,配合独特劲力的推拿,只听那苦力痛呼之后便是舒坦的呻吟,片刻后竟能自行轻松站起,活动自如,引得周围一片惊呼。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这般热闹的景象,终究是碍了些人的眼。

几个穿着流里流气、满脸横肉的汉子挤开人群,大摇大摆地走到摊位前。为首一人,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的刀疤,斜眼看着沈锦瑟:“哟,小娘子,生意不错啊?在这条街上摆摊,问过我们兄弟没有?”

沈忠和两个医徒立刻紧张起来,下意识地挡在沈锦瑟身前。

排队的人群也一阵骚动,面露畏惧,显然认得这些是附近的地头蛇。

沈锦瑟却连眼皮都没抬,依旧专注地为面前一位老妪写着药方,只是淡淡开口:“问你们?你们是京兆尹,还是五城兵马司?”

那刀疤脸一愣,没想到这女子如此镇定,随即恼羞成怒:“少他妈废话!这条街归我们兄弟管!想在这儿摆摊,每月十两银子的‘平安钱’,少一个子儿,老子现在就砸了你的摊子!”

说着,他伸手就要去掀放药材的桌子。

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桌沿的瞬间,一道细微的银光闪过。

“啊!”

刀疤脸猛地缩回手,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只见他那只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五指扭曲,仿佛在跳一种极其怪异的舞蹈,连带他整个人都开始原地转圈,模样滑稽至极。

他的几个同伴都惊呆了,试图上前,却见沈锦瑟指尖又捻住了几根寒光闪闪的银针。

“你……你对我们老大做了什么?”一个混混色厉内荏地吼道。

沈锦瑟这才慢条斯理地写完最后一行药方,交给千恩万谢的老妪,然后站起身,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走到那还在疯狂“跳舞”的刀疤脸面前,挑眉道:“没什么,看他火气太大,筋脉挛急,帮他活动活动筋骨。这‘手舞足蹈针’,专治各种不服,尤其是……不服我管。”

她绕着痛苦不堪的刀疤脸走了一圈,对周围目瞪口呆的百姓和混混们说:“诸位都看到了,他这病,发作起来就是这般模样。以后这条街上,谁要是也得了类似的病,尽管来回春阁找我。诊金嘛……”她瞥了一眼那几个噤若寒蝉的混混,“就按这位的标准,一次十两。”

“噗嗤——”不知是谁先忍不住笑出了声,随即引来一片哄堂大笑。

那几个混混面红耳赤,想上前又不敢,最终在那刀疤脸越来越凄惨的“舞姿”和哀嚎中,架起他们老大,灰溜溜地挤出了人群。

“女菩萨威武!”

“沈神医厉害!”

人群中爆发出更热烈的欢呼和掌声。

然而,麻烦似乎总喜欢接踵而至。地痞刚走没多久,一个穿着体面、管家模样的人扶着一位不断咳嗽、面色青紫的老者挤到前面,语气焦急却带着几分傲慢:“大夫,快给我们家老爷看看!若是治好了,重重有赏!”

沈锦瑟搭脉片刻,又看了看老者的舌苔和瞳孔,眉头微蹙:“老先生这咳喘之症积年已久,今日又感了风寒,引动伏邪,痰浊壅塞气道,已是危候。需立即施针,辅以汤药。”

那管家却一脸怀疑:“你?一个女子,行不行啊?我们老爷可是……”

“要么现在治,要么另请高明。”沈锦瑟打断他,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他撑不到你找的下一个大夫来。”

管家被她气势所慑,又见自家老爷呼吸愈发困难,只得咬牙道:“那……那您快请!”

沈锦瑟不再多言,取出金针,示意沈忠将老者放平。她凝神静气,出手如电,数枚金针精准刺入老者胸前和背部的要穴。同时,她写下一张药方,递给一个医徒:“速去回春阁,按此方抓三剂药来!”

随着金针的刺入,老者剧烈的咳嗽渐渐平复,青紫的脸色也开始回转。待那医徒气喘吁吁地将药取回,煎好喂下小半碗后,老者竟长长舒出一口气,睁开了眼睛,虽然虚弱,但呼吸已然顺畅。

“神……神医!多谢神医救命之恩!”老者挣扎着要起来道谢。

那管家此刻已是满脸羞愧和感激,掏出一锭银子就要奉上。

沈锦瑟却摆了摆手,只收了十文钱的诊金,指着那剩下的药说道:“老先生的病根未除,这三剂药按时煎服。若想根治,三日后可来回春阁,我再为你调整方剂。至于赏银,”她看了一眼那管家,“回春阁的规矩,诊金明码标价,童叟无欺。多余的,拿去给老先生买些滋补之物吧。”

这一举动,更是赢得了满堂彩。与之前那仗势欺人的管家相比,沈锦瑟的医德与风骨,高下立判。

一整日的义诊,沈锦瑟及其回春阁团队救治了近百人。“女菩萨”、“沈神医”之名,伴随着她智惩地痞、妙手回春的事迹,如同长了翅膀般在京城平民阶层中飞速传播。回春阁尚未正式开业,其“能毒能医、童叟无欺”的名声已然打响。

将开设医馆的计划加速提上日程,并将此次义诊中发现的几个有潜力的苗子(如那个懂草药的沈忠,和两个机灵的医徒)纳入核心班底进行培养。

夕阳西下,收拾摊位时,沈忠看着空了的药材箱和满满一罐子铜钱(大多是百姓硬塞的感谢),激动得眼圈发红:“小姐,咱们……咱们真的成了!”

沈锦瑟揉了揉有些酸胀的手腕,看着远处绚烂的晚霞,嘴角勾起一抹真实的笑容。这比在太医院里勾心斗角,痛快多了。

回到靖国公府那令人窒息的牢笼,沈锦瑟意外地发现,萧绝竟派人送来了一盒上等的金疮药和舒筋活络的膏贴,附带的纸条上只有言简意赅的两个字:“赏你。”

看着那盒价值不菲的药材,沈锦瑟微微一怔,随即失笑。这家伙,消息倒是灵通。她今日确实耗神费力,手腕也因长时间施针而有些不适。这份“赏赐”,虽别扭,却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关怀?

她正对着那盒膏药出神,丫鬟战战兢兢地送来一张烫金请柬。是嫡姐沈玉婉明日于府中举办赏花宴的邀请,措辞看似亲热,字里行间却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意味。

沈锦瑟摩挲着请柬光滑的表面,眼中闪过一丝冷嘲。今日她在市井赢得万民称颂,明日,便要踏入这高门宅邸,面对另一场不见硝烟的战争了么?

她拿起萧绝送来的膏药,仔细地涂抹在手腕上,清凉感舒缓着疲惫。也好,正好试试这药效如何,够不够支撑她,明日去会会那位……怒火中烧的嫡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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