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花园的闹剧,以谢老夫人“气急攻心”晕厥,柳如月被拖走,谢家众人作鸟兽散而告终。
范清芷冷漠地看着这一切,如同在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滑稽戏。
她的眼角余光,捕捉到了假山后那道一闪而过的玄色身影。
奚亭。
他都看到了。
看到了她如何将计就计,如何反向栽赃,如何把谢家这群蠢货玩弄于股掌之间。
这个男人,像个无处不在的幽灵,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候出现。
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范清芷收回目光,心中冷哼一声。
不管他想做什么,都与她无关。
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们走。”
她没有理会地上装晕的谢老夫人和哭天抢地的谢文远,带着白芍,径直回了自己的院子。
身后的喧嚣,被她毫不留恋地关在了门外。
……
翌日。
整个谢府都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
谢老夫人“病倒”了,闭门不出,拒绝任何人探望。
谢文远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听说砸了不少东西。
柳如月,则被两个粗使婆子押着,真的开始在院子里干起了劈柴洗衣的粗活。她那双弹琴绣花的手,不到半天,就磨出了血泡。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范清芷,却像是没事人一样。
她起了个大早,用过丰盛的早膳后,便将自己关进了书房。
书房的长案上,铺满了她从谢老夫人那里夺来的,以及从刘安那里抄来的,真假两套账本。
这些,就是她的江山,也是她的战场。
“小姐,您要查哪家铺子?”白芍在一旁为她研墨。
“锦绣坊。”
范清芷吐出三个字。
锦绣坊,是她所有嫁妆铺子里,规模最大,也是最赚钱的绸缎庄。
前世,这家铺子在短短三年内,就从日进斗金,变成了巨额亏损。她当时还以为是自己经营不善,为此自责了许久。
直到死前,她才知道,锦绣坊的钱掌柜,早就和谢家的二老爷谢宏博勾结在了一起,用各种手段,将铺子里的银子,源源不断地搬进了他们自己的口袋。
这一世,她要拿回来的,不仅是银子。
还有背叛的代价。
“白芍,备车。”
范清芷站起身,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骑装,依旧是她偏爱的,张扬的红色。
“让范一和范二跟上。”
“今天,我要亲自去会会这些铺子里的蛀虫。”
……
南城,是上京最繁华的商业区。
锦绣坊,就坐落在南城最显眼的位置。
三层高的楼阁,雕梁画栋,气派非凡。
当范清芷的马车停在锦绣坊门口时,立刻引来了无数路人的侧目。
“快看!那不是谢家的马车吗?”
“听说就是那位新妇,上京第一恶女!”
“啧啧,长得倒是花容月貌,怎么手段那么毒辣?连婆母都敢打!”
“她来锦绣坊做什么?这家铺子不是她的嫁妆吗?”
范清芷对周围的议论充耳不闻。
她在一众或好奇、或鄙夷、或畏惧的目光中,昂首挺胸地走进了锦绣坊。
一个身材微胖,穿着体面,满脸堆笑的中年男人,立刻迎了上来。
他便是锦绣坊的大掌柜,钱福。
“哎哟!东家您怎么亲自来了!也不提前知会一声,小的们好去接您啊!”
钱福一边点头哈腰,一边飞快地打量着范清芷。
这就是那个传说中,能止小儿夜啼的恶女?
看起来,也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黄毛丫头嘛。
他心中一定,脸上的笑容更加谄媚了。
他昨晚已经得了二老爷谢宏博的信儿,让他好生“应付”着这位新主子。
只要账面上做得漂亮,一个深闺妇人,还能翻出天去?
“不必了。”范清芷淡淡开口,“我今天来,是想看看铺子里的账。”
“应该的!应该的!”钱福连忙应道,“东家请上三楼雅间,小的这就把账本给您送上去!”
他一边说,一边就要引着范清芷上楼。
范清芷却没有动。
她的目光,扫过大堂里那些正在忙碌的伙计,最后,落在一个正在柜台后打着算盘的,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身上。
那年轻人,是钱福的亲外甥,李四。
前世,就是这个李四,帮着钱福做了所有的假账。
“不用上去了。”
范清芷的声音,在大堂里响起。
“就在这儿看吧。”
钱福一愣:“东家,这……这大堂里人来人往的,多有不便……”
“有什么不便的?”范清芷打断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
“我查我自己的账,难道还怕人看吗?”
她径直走到柜台前,对着那个叫李四的年轻人,伸出了手。
“把账本,拿来。”
李四被她看得心里发毛,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舅舅。
钱福连忙打圆场:“东家,账本都在我房里锁着呢,我这就去给您拿!”
“是吗?”
范清芷笑了。
她伸出手指,轻轻敲了敲李四面前的柜台。
“我说的,是所有的账本。”
她指了指柜台下方,一个极其隐蔽的暗格。
“包括藏在这里的,那本真正的流水账。”
钱福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李四更是“哐当”一声,连手里的算盘都掉在了地上。
大堂里所有的伙计和客人,全都看了过来,脸上写满了震惊。
她……她怎么知道的?
那个暗格,是铺子里最隐秘的地方!除了钱福和李四,没有任何人知道!
“怎么,还要我亲自动手吗?”
范清芷的声音冷了下来。
钱福的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他知道,自己完了。
在范清芷那如同能看穿一切的目光逼视下,李四颤抖着手,打开了那个暗格。
里面,赫然放着另一本账册!
范清芷拿起那本真正的流水账,又从白芍手中,接过钱福刚刚派人送去府里的那本假账。
她将两本账册,“啪”的一声,并排拍在柜台上。
“钱掌柜,你来给我解释解释。”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堂。
“为什么,我这本账上写着,上个月,铺子光是卖给礼部尚书府的云锦,就盈利了三千两。”
“而你给我的这本账上,却写着,我们亏了三百两?”
“那三千三百两的差价,去哪了?”
“是被你吃了,还是被狗吃了?”
钱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
“东家饶命!东家饶命啊!是小的猪油蒙了心!小的再也不敢了!”
“不敢了?”范清芷冷笑,“我看你胆子大得很!”
她对着门口,冷冷地喊了一声。
“范一!”
黑衣护卫如鬼魅般出现。
“把他给我拿下!”
范一没有丝毫犹豫,上前一把揪住钱福的衣领,将他像拎小鸡一样拎了起来。
“东家!饶命啊!看在小的为铺子做了这么多年的份上……”钱福还在凄厉地惨叫。
“闭嘴!”范清芷厉声喝道,“你伙同谢家二老爷,三年之内,从我这铺子里,搬走了不下五万两白银!你还有脸跟我谈苦劳?”
五万两!
大堂里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这简直是天文数字!
范清芷没有再理会钱福的鬼哭狼嚎。
她对着范一,下达了最后的判决。
“把他和那个李四,一起送去京兆府。罪名,监守自盗,侵吞主家财产。”
“另外,传我的话,查封钱福名下所有家产、田地,变卖之后,充入锦绣坊公中!”
“告诉他,少一文钱,我就剁掉他儿子一根手指!”
“是!”
范一拖着死狗一样的钱福和李四,转身离去。
整个锦绣坊,鸦雀无声。
剩下的伙计们,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
范清芷的目光,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
“从今天起,锦绣坊,我亲自接管。”
“谁忠心为我办事,我保他一辈子富贵。谁敢吃里扒外……”
她的目光,落向门外钱福被拖走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
“下场,你们都看到了。”
她处理完这一切,转身走出锦绣坊。
门外,阳光正好。
街上的行人,依旧对着她指指点点。
但这一次,他们的眼神里,不再是轻蔑和嘲讽。
而是深深的,发自内心的恐惧。
范清芷正要上车,一辆极其奢华,挂着王府徽记的马车,却“恰好”从街对面驶来,停在了她的面前。
车窗的帘子,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缓缓掀开。
露出了奚亭那张俊美如神祇,却又冰冷如霜雪的脸。
他的目光,穿过喧闹的街市,落在范清芷的身上,带着一丝探究,和一丝……赞许。
范清芷的脚步,停住了。
她迎上他的目光,没有行礼,也没有闪避。
四目相对,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电光在交错。
许久,奚亭的薄唇,微微勾起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他没有说话,只是放下了车帘。
马车缓缓启动,与她擦肩而过。
范清芷站在原地,看着那辆马车消失在街角,眸光微闪。
这个男人,又来了。
他到底,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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