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评酱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
保卫处的王建国处长就拿着那份还带着王二赖体温的口供，站在了周敬深家的门口。
他一夜没睡，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但精神却异常亢奋。
开门的是警卫员小李。
他看到王建国，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将他引了进去。
客厅里，周敬深已经穿戴整齐，正在吃早餐。
他的早餐很简单，一碗小米粥，两个馒头，一碟咸菜。
看到王建国进来，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说。”
王建国不敢耽搁，连忙将手里的口供双手奉上。
“报告首长！人已经抓到了，也全都招了。这是口供，请您过目。”
周敬深放下手里的筷子，接过那几张薄薄的纸。
他看得很快，几乎是一目十行。
整个客厅里只剩下纸张翻动的“哗哗”声。
王建国站在一旁，连呼吸都放轻了，紧张地观察着首长的表情。
可周敬深的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他就像一尊没有感情的石雕，平静得可怕。
但王建国知道，这平静的海面下正酝酿着足以颠覆一切的滔天巨浪。
看完口供，周敬深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他只是将那份口供随手放在餐桌上，然后重新拿起筷子，慢条斯理地将剩下的小米粥喝完。
仿佛那上面记录的不是一桩恶毒的蓄意伤害案，而是一份无关紧要的天气预报。
他越是这样，王建国的心里就越是发毛。
吃完早餐，周敬深用餐巾擦了擦嘴，这才站起身，拿起桌上的电话，拨了一个内线号码。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接纪委，让刘书记来我办公室一趟。”
他的声音依旧是那么平静，不带一丝波澜。
可“纪委刘书记”这五个字却像五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王建国的心上。
他知道，首长这是不打算私了了。
这是要直接走最严肃、最正式的组织程序！
陈家那个骄纵的丫头，这回是真的踢到钢板了！
……
陈副司令是在一场重要的军事会议上，被纪委书记的秘书“请”出去的。
当着满屋子将校军官的面，陈副司令只觉得自己的老脸像是被人狠狠地扇了一巴掌，火辣辣地疼。
在周敬深的办公室里，他看到了那份王二赖的口供。
当看到女儿陈雪的名字和那“十块钱、一张粮票”的字眼时，陈副司令气得眼前一黑，差点没当场厥过去！
“逆女！这个逆女！”
他在心里把陈雪骂了一千遍一万遍。
愚蠢！
实在是太愚蠢了！
用这么上不了台面的手段去对付一个无权无势的乡下女人，还把证据留得这么清楚！
这简直是把刀子亲手递到了周敬深的手里！
他抬起头看向办公桌后那个面无表情的男人，后背的冷汗一层一层地往外冒。
他试图辩解：“敬深啊，这……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小雪那孩子，从小被我们惯坏了，做事没分寸，但她心眼不坏，她绝不可能……”
“陈副司令。”
周敬深缓缓开口打断了他。
他没有叫他“老陈”，而是用了一个极其生疏、极其官方的称呼。
这个称呼让陈副司令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周敬深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将那份口供轻轻地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
“口供在这里，人证物证俱全。”
“我今天请你来，不是来跟你商量，这是不是误会。”
他的目光像两把手术刀，锐利得能剖开人心。
“我只是来通知你一声，这件事，我已经交给了纪委处理。”
“至于你，作为军区的副司令，作为陈雪同志的父亲，你认为，你现在应该怎么做？”
他把问题又重新抛了回去。
这是一个选择题。
A，死保女儿，跟周敬深彻底撕破脸，赌上自己一辈子的政治前途。
B，丢车保帅，主动处理女儿，向周敬深低头，保住陈家的体面和自己的位置。
陈副司令是个聪明人。
他只用了三秒钟就做出了选择。
他拿起那份口供，双手因为用力，指节捏得发白。
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我……我明白了。”
“是我教女无方！我这就带那个逆女，去医院，亲自给林舒同志，赔礼道歉！”
……
军区医院，高级单人病房里。
林舒正靠在床头，小口地喝着护士送来的小米粥。
经过一晚上的休息，她的脸色好了许多，但内心却依旧无法平静。
昨天发生的一切像一场噩梦。
如果不是周叔叔及时出现……
她不敢再想下去。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人“砰”的一声粗暴地推开了。
一股浓烈的、带着怒气的香水味冲了进来。
林舒抬起头，看到了三张她这辈子最不想看到的脸。
陈雪，顾淮安，还有一个她不认识，但眉宇间和陈雪有几分相似的中年男人。
那男人穿着一身军装，肩上扛着的将星说明了他的身份。
他应该就是陈雪的父亲，陈副司令。
此刻，这位陈副司令的脸色铁青，一进门，二话不说，抓着陈雪的胳膊，用力往前一推！
“跪下！”
他厉声喝道。
陈雪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她抬起头，眼睛里蓄满了泪水，满脸都是不甘和屈辱。
“爸！”
“我叫你跪下！给林舒同志道歉！”陈副司令的声音又提高了八度。
他知道，这间病房外面，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看着。
今天这场戏他必须做足了！
陈雪咬着嘴唇，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那模样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她最终还是没有跪下。
只是弯着腰冲着林舒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
“林舒妹妹……对不起。”
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
“昨天……昨天是我不对，是我一时糊涂，跟你开了个……开了个天大的玩笑。我没想到会吓到你，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你原谅我好不好？”
她把一场蓄意的谋杀轻描淡写地说成了一个“玩笑”。
站在一旁的顾淮安也连忙提着一个水果篮凑了上来，脸上堆着虚伪的笑容。
“是啊是啊，林舒。小雪她就是被家里惯坏了，没什么坏心眼。你看，她也知道错了，你就大人有大量，原谅她这一次吧。”
他一副和事佬的嘴脸劝着林舒：“大家都是一个大院的，低头不见抬头见，把事情闹大了，对谁都没好处，你说是不是？”
“是啊，林舒同志。”陈副司令也沉着脸开了口，“年轻人之间，有点小矛盾，小摩擦，都是正常的。说开了，也就没事了。这件事，是我们陈家不对，我这个当父亲的，代她向你道歉。”
三个人一台戏。
唱念做打，配合得天衣无缝。
他们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一个倚老卖老。
目的只有一个，就是逼着她林舒，咽下这个哑巴亏，接受这个可笑的“道歉”。
林舒静静地看着他们。
她没有哭，也没有闹。
她甚至连一丝愤怒的表情都没有。
她的眼神平静得像一潭古井，深不见底。
她就那么看着眼前这三个跳梁小丑，看着他们卖力地表演着。
心里只觉得荒唐，又可悲。
这就是权势。
能把黑的说成白的，能把杀人未遂说成是“开玩笑”。
病房里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陈雪还在抽抽噎噎地哭着，顾淮安脸上的笑容也快要挂不住了。
良久，林舒才缓缓地开了口。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你们的道歉，我收下了。”
陈副司令和顾淮安的脸上都闪过一丝如释重负。
看吧，乡下女人就是好拿捏。
吓唬吓唬，再给个台阶，就下来了。
然而，林舒的下一句话，却让他们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但是，”林舒的目光越过陈雪，直直地看向顾淮安，“我们的离婚手续，明天就去办。”
“我不想再和你们这种人，有任何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