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的。”护士更换好输液瓶,轻轻带上门离开了病房。
萧然笑着看向病床:“老爷子,听见没?医生说您恢复得不错。”
朱棣试着活动了下手臂:“确实舒坦多了。”
前些日子他还以为自己大限将至。
“早听我的劝,哪会受这些罪,倔脾气!”
朱棣作势扬起手掌:“信不信治你的罪!”
“现在可是新社会,不兴封建王朝那一套了。”
“大明终究还是亡了…”朱棣神情有些落寞。
“享国276年,算得上长寿王朝了。”
朱棣掐指算了算:“你之前说如今是2022年…大明之后可还有别的朝代?”
“有的,继大明之后是…关外女真建立的政权。”
“什么?”朱棣猛地撑起身子,“我大明江山竟落入异族之手?”
“这帮不争气的子孙!”老人气得直捶床板。
“您先别急,大清也早成历史了。您现在这身子骨可经不起动怒。”
“不肖子孙!不肖子孙!”朱棣突然抓住萧然手腕,“你能带老夫回去对不对?”
“确实可以。”萧然的时空门正有此效。
“老夫倒要看看是哪个昏君败了江山,非亲手教训不可!”
“您先消消气。”萧然扶老人躺好,“要管教子孙也得先把身子养好不是?”
“那可是祖宗打下的基业啊!”
“横向比较算不错了,大唐不到三百年,汉宋虽长却有断代。”
朱棣神色稍霁,276年在历代王朝里确实不算难看。
“ ** 是哪位?”
“明思宗朱由检,年号 ** 。”
“朱由检… ** 之君!”朱棣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
“老爷子,王朝兴衰非一人之过。就像东汉倾覆,总不能全怪汉献帝吧?”
“也是,气糊涂了。”朱棣抚着胸口顺气。
“说起来这位 ** 颇有风骨,有句话形容得很贴切: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天子守国门…”朱棣轻声重复,“倒有几分血性。”
“京城陷落时,他选择在煤山自尽,没有苟且偷生。”
“总算保全了体面。”比起那些屈膝投降的 ** 之君确实强得多。
萧然适时转移话题:“您想知道现在是什么时代吗?”
“百姓当家作主的时代。”
朱棣困惑地皱眉:“此话怎讲?”
“这要从1949年慢慢说起…”
萧然简要说明了当前的时代背景,让朱棣对现状有了基本认知。
朱棣沉默良久,最终长叹一声:”这世道,当真翻天覆地了。”
“老爷子先养好身子,其他的慢慢来。”萧然劝道。
朱棣突然问道:”小子,告诉朕,后世给朕定了什么庙号?”
“明…”萧然将”成祖”二字咽了回去,”太宗文皇帝。”
“文…”朱棣咀嚼着这个字眼,露出满意的神色,”朕乏了。”
“您歇着吧。”
……
刺鼻的消毒水气味中,朱棣从漫长的昏睡中醒来。
“朕睡了多久?”
“整整一天。您先用些膳食。”萧然搀扶朱棣起身。
朱棣摆手:”朕自己来。”
“倔脾气!”萧然笑着递过筷子。
虽然手臂仍有些颤抖,但朱棣执筷的动作已显稳健。他尝了几口饭菜,眼睛一亮:”这般美味,想必价值不菲?”
“医院周边是贵些,但没您想的那般夸张。”
“比御膳房的滋味更胜一筹。”
“这是时代进步的功劳。调味与烹饪技艺的发展,让寻常菜肴也能有这般风味。”
“好时代啊!”朱棣感慨万千。了解过当代概况后,他迫不及待想亲眼看看这崭新的山河。
“这才是真正的太平盛世。”
朱棣忽然问道:”你整日守着朕,家中亲人可会挂念?”
“我父母早逝,祖父去年也走了,如今孑然一身。”
朱棣的筷子在空中顿了顿:”如此说来,你我倒是同病相怜。”
“待您痊愈后,可要去拜谒太祖皇帝?”
朱棣闻言一怔,竟显出几分踌躇:”此事…不急,待朕再好些…”这位永乐大帝提起洪武皇帝时,眼中仍闪过一丝敬畏。
“你的功绩已经足够,无愧于太祖高皇帝。”
朱棣放下手中的筷子,“先去见见太子和太孙吧。”
比起面见朱元璋,朱棣更迫切想见到朱高炽和朱瞻基,若是可以,他还想保全朱高煦的性命。
毕竟是自己的骨肉,朱棣实在不忍看到手足相残的场面。
“等你身体好些就去。”
“连我这把老骨头都能救回来,太子的病是不是也有办法?”朱棣握住萧然的手,“小子,帮帮忙,到了大明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只要我有的都给你。”
这是朱棣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与萧然说话。
“老爷子,您的情况比太子好治。太子那体型本就多病,再加上常年操劳,只能用药物稍作缓解,延长些时日,但效果有限。”
“能缓解也好。”有总比没有强,朱棣勉强接受了这个结果。
“不急,您先养好身体。”
“我们突然从军营消失,现在又安然无恙地回去,你打算如何解释?”
“军营那边并不知情。”
朱棣疑惑道:“这怎么可能?太孙和杨士奇他们不会瞒着太子的。”
“老爷子,我们是从永乐年间回来的。现在回不去永乐年间了,理论上您已经不在了,永乐朝也就结束了。再回去的话,您想见的太子已经是洪熙皇帝了。”
洪,寓意洪大、洪福;熙,象征兴盛、兴旺,寄托着国家日益强盛的期望。
“为何会这样?”朱棣百思不得其解。
“这是平行世界。我们只能影响原先那个永乐世界,其他世界仍按原有轨迹发展。否则要是能回到洪武年间改变历史,一切就乱套了。”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无论做什么,都不会影响这个世界?”
“正是如此,改变只会作用于另一个平行世界。”
“原来如此…”朱棣慢慢消化着这些信息。
“有些事情注定无法改变,个人力量难以阻挡时代洪流。就拿近的说,我去了也没能改变您第五次北伐的结局。”
“大军都到榆木川了,老头子我怎么可能回头?要是你早些出现在大明,或许还有转机。”
“得了吧!就您这倔脾气,早去一两年也拦不住。太子和满朝文武都反对北伐,您不照样执意亲征?”
“说得也是,就想着时日无多,总得再拼一把。”
“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太子真的只剩一年光景?”
“登基后在位确实只有一年,但他已经监国多年了。”
“老大是治世之才,实在可惜。”朱棣叹息道。
“或许这就是命吧。太子好歹监国多年,最终也登上了帝位。要说可惜,懿文太子岂不是更令人扼腕?”
朱棣沉吟了一会儿,“若是去见太祖高皇帝,能否见到大哥?”
“说不准,时辰我掌控不了,必定是回到洪武年间,具体哪一年就难说了。若去得早,不但能见到太子朱标,兴许还能遇上马皇后。”
“无法自主选择么?”
“正是!若能随心所欲,我何必去军营吃苦头,直接寻年轻时的陛下岂不更好?”
“出去透口气。”朱棣掀开被褥。
“您身子撑得住?”
“无妨,再躺下去反倒难受。”
萧然搀扶朱棣起身,替他披上外衣。
二人步出病房。
八月的晚风温热,站在住院部门口,朱棣深深吸了口气。
“这才舒坦!”
“待您痊愈,我们便去游历山河。”
望着阑珊灯火,朱棣眼中泛起向往。
……
数日后,朱棣康复出院。
他厌恶医院的沉闷,萧然也不喜消毒水的气味。
站在医院正门前,朱棣已换上萧然备好的便装。
“这身可还合意?”
朱棣踩着布鞋走了两步,“轻便得很,浑身都松快。”
比起沉重的甲胄,如今的运动服确实自在。
“先前那套倒也不错。”朱棣指着路人身上的病号服。
“那是病人穿的,不吉利。”萧然引他走向路旁轿车。
拉开车门道:“您请上座。”
朱棣盯着座椅 ** 。
萧然想起他未曾乘车,便示范入座姿势。
“这般坐便好。”
待朱棣学着坐定,萧然替他系上安全带。
“此物何用?”朱棣皱眉。
“行车保命用的。要不系它,我怕真要陪您去见太祖了。”
“混账话!”朱棣作势要打。
引擎启动时,朱棣轻抚座椅,“倒是平稳。”
“城里车多走得慢,出城才畅快。”
“你不住城中?年轻人不都爱这热闹?”朱棣望着窗外霓虹。
“年轻人就该有志向有追求,可我已经选择安逸了。”
“不在这儿住了?”
“这儿有套房,但一个人住着没意思,我更爱乡下,郊外更舒心。”
“要多久能到?”
“一小时……”萧然顿了顿,“半个时辰!”
车开出一段路,朱棣便睡着了,再睁眼时,两人已到了村口。
萧然将车驶入院中,轻轻推了推朱棣:“老爷子,到家了!”
朱棣缓缓醒来,叹道:“年纪大了,总犯困。”
“待会儿好好歇歇,医院哪比得上家里。”
朱棣下车,瞧见一方小院。院子虽不大,却收拾得干净利落,物件摆放井然有序。
“挺不错!”
“您当了半辈子王爷,又做了二十多年皇帝,如今正好体验寻常百姓的闲适。”
“这主意妙!”
不多时,萧然在院里摆了两张躺椅,备好茶水、瓜果和点心。
“小兔崽子,年纪轻轻不求上进,就这么混日子?”朱棣抿了口茶问道。
“普通人拼命图什么?”
“过好日子啊!”朱棣思索片刻答道。
“我觉得现在挺好,衣食无忧,偶尔去历史长河里转转,当个逍遥的历史过客。”
那道穿梭时空的门,为萧然的闲散生活添了几分趣味。
“现在就去吧!”朱棣提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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