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给傅寒声的领带被装在一个低调奢华的黑色方盒里,静静的躺在阮知糯手中。
它像个小火炉,持续不断的散发着热量,烫得她心神不宁。
晚上,傅寒声是踩着固定的时间点回来的。
阮知糯抱着抱枕,在客厅看电视,耳朵却高高竖起,捕捉着玄关处的动静。
当那熟悉的、不疾不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她的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来了!
她深吸一口气,从沙发上弹起来,像一只准备递上松果的小仓鼠,捧着那个盒子,小步跑到傅寒声面前。
“那个……傅先生。”
傅寒声停下脚步,深邃的眼眸垂下,视线落在她和她手里的盒子上,没什么情绪的“嗯”了一声。
“这是谢礼。”阮知糯把盒子往前递了递,声音不大,但是很平稳。
“下午逛街买的。感谢你帮我解决了家里的事。”
傅寒声没有立刻接,只是静静的看了她两秒。
那目光不算锐利,却像带着实质的温度,看得阮知糯脸颊发烫,几乎想当场把盒子收回来,落荒而逃。
就在她快要绷不住的时候,他终于伸出了手。
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接过了那个盒子,指尖无意间擦过她的手心,带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他当着她的面打开了盒子。
那条静谧星河静静躺在丝绒衬垫上,深邃的藏青底色上,暗纹在客厅温暖的灯光下流淌着不易察觉的微光。
阮知糯的心跳得更快了。
这份礼物合适吗?会不会觉得太花哨了?
还是觉得太便宜了,配不上他的身份?
老板会不会觉得我业务能力不行?
傅寒声只是看了一眼,便将盒子盖上了。
“有心了。”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低沉,听不出喜怒。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他拿着盒子,迈开长腿,径直从她身边走过,上了二楼书房。
阮知糯半天没回过神来。
就这?
一句“有心了”就完事了?
连个客套的笑容都没有?
阮知糯有点失落。
她想象过很多种反应,唯独没想过会是这样。
平淡得就像收到了一份无关紧要的文件。
他大概是不喜欢吧。
也是,他那样的人,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自己这点微不足道的心意,在他眼里恐怕跟路边的石头没什么区别。
一股说不清的挫败感涌上心头。
她蔫头耷脑的走回沙发,一头栽进抱枕里。
就当是一次失败的工作汇报好了。
老板不满意,下次努力就是了。
唉,给老板送礼物真是个困难差事。
第二天,阮知糯难得起了个大早。
或许是心里装着事,天蒙蒙亮就醒了。
她趿拉着拖鞋下楼想去厨房倒杯水喝,刚走到楼梯拐角,就看到了正准备出门的傅寒声。
晨光透过落地窗,在他身上勾勒出一圈淡金色的轮廓。
他今天穿了一身剪裁合体的银灰色西装,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颀长。
白色的衬衫领口,规整的系着一条领带。
那是一条深藏青色的领带。
细碎的暗纹像揉碎了的星光,随着他的动作,在布料上沉静的流转。
清冷,低调,又暗藏着无法忽视的细节。
正是她送的那条静谧星河。
它被他系得一丝不苟,完美的衬托着他那张清隽疏离的脸。
将他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禁欲气质,又往上提升了好几个档次。
还加了一股勾人的神秘感。
阮知糯的脚步瞬间顿住,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然后又轻轻放开。
擂鼓般的心跳声,在寂静的清晨里,响得格外清晰。
傅寒声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视线,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
隔着一段距离,他的眼神依旧淡漠,只是在看到她时,极轻微的顿了一下。
“早。”他开口,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冽。
“早……”阮知糯像被老师抓包的小学生,下意识的把手背到身后,脸颊不受控制的烧了起来。
他没有再说什么,收回视线,转身离去。
直到那辆黑色的宾利消失在庄园的林荫道尽头,阮知糯还傻愣愣的站在原地。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颊。
一整天,她的心情都像是在云端上飘着,嘴角控制不住的往上扬。
就连中午张妈端上来的青椒,她都觉得没那么讨厌了。
算他有眼光。
她在心里美滋滋的想。
这份好心情,一直持续到午后。
她正盘腿坐在阳光房的地毯上,面前摊着一本画册,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着,享受悠闲时光。
管家福伯走了进来,恭敬递上一个制作极其精美的信封。
“少夫人,这是江家派人送来的请柬。”
信封是厚实的珠光纸,边缘烫着一圈繁复的金色花纹,中央用花体字印着一个“江”字。
江家?
江语柔?
阮知糯的神经瞬间绷紧了,心里的警铃拉得震天响。
她接过信封,抽出里面的卡片。
卡片上散发着和江语柔身上同款的、温柔的白牡丹香气。
上面用隽秀的字体写着,诚邀阮知糯女士,参加一场于本周末举办的私人名媛艺术品鉴茶会。
经过昨天明瑶的科普和商场里的那场交锋,她早就知道,这个江语柔绝对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温婉无害。
她本能的想要拒绝。
这种一听就充满了上流社会客套与机锋的场合,她实在不想去。
还有一种未知的恐惧。
她从来只在动漫或者电视剧里看到过名媛贵族的茶话会。
这些知识能通用吗?
“福伯,”她捏着那张请柬,小声问,“这个……可以不去吗?”
“当然可以。”福伯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完美的体现了傅家佣人体系的核心。
主人的意愿高于一切。
他微微欠身,语调平稳的解释道:“按照规矩,这种以家族名义发出的正式请柬,如果无故缺席,通常会被视为对主人的不尊重。
但您是傅家的女主人,任何规矩在您这里都可以是例外。”
他顿了顿,补充道:“如果您不想去,我可以代为回绝。或者,由先生、大小姐出面拒绝,效果会更好。”
福伯的话,像一颗定心丸,让阮知糯瞬间放松下来。
可转念一想,她又犹豫了。
又是麻烦傅寒声或者瑶瑶吗?
因为自己这点破事,又要让他们去跟人周旋?
她低头看着手里的黑卡,想起了明瑶昨天在车上对她的那番职业培训。
“当好傅太太,就是你现在最重要的工作!”
“花钱,是维持你傅太太身份体面的必要技能!”
同样的道理,处理这种社交,是不是也是她工作的一部分?
她住着人家的房子,拿着人家的股份,刷着人家的卡……
总不能遇到一点事,就缩到别人身后去吧?
这个认知,让她无法再心安理得的选择逃避。
她既然接下了这份工作,并且拿了报酬,就必须要有职业道德。
阮知糯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决定,抬起头,眼神里多了一丝坚定。
“福伯,不用了。”她说,“我亲自去。”
“是,少夫人。”福伯的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做出决定后,阮知糯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立刻拨通了明瑶的视频电话。
“瑶瑶,江语柔给我发了封请柬。”
视频一接通,她就举着那张烫金请柬,对着镜头鼓着脸。
“我看看。”明瑶在那头立刻坐直了身体,表情严肃起来。
当她看清请柬上的内容后,不出所料的炸了。
“靠!鸿门宴啊这是!”明瑶一拍桌子,气得柳眉倒竖。
“这女人动作还真快!她怎么知道你住我哥那儿的?”
“我也不知道啊……”
“肯定是查了我们昨天购物的配送地址!”
明瑶冷笑一声,眼底闪过一丝寒光,“我就知道她不是什么好东西,背地里肯定搞小动作。”
她对着镜头,一脸“我就说吧”的表情。
“你别怕,这周末我陪你一起去!我倒要看看,她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明瑶的语气斩钉截铁,充满了保护欲。
有闺蜜这句话,阮知糯的心顿时安稳了一大半。
“不过,”明瑶话锋一转,表情变得高深莫测起来,“去之前,我得先给你进行一下战前特训。”
“啊?特训?”
“没错!”明瑶打了个响指。
“从现在开始,到周六之前,你哪儿也别去,在家等我!我给你进行战前特训!”
所谓的战前特训,就是明瑶第二天直接杀到御水湾。
抱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开始给阮知糯疯狂科普京圈名媛社交圈里的各种黑话和潜规则。
“看见没,这个叫赏花局,其实就是变相的相亲会,专门给那些想攀高枝的女孩和游手好闲的富二代牵线搭桥。”
“还有这个,慈善晚宴,说白了就是比谁的老公更有钱,谁戴的珠宝更贵。
你到时候要是去了,什么都不用干,就把我哥给你的那张黑卡拿出来扇风就行!”
“最重要的,是认人。这个是李家的,家里做地产的,她妈最喜欢到处说媒。
那个是王家的,她爸刚因为偷税漏税被查……
你得把这些人的关系网都记清楚,免得说错话被人抓住把柄。
哦对了,最近还有个姓沈的暴发户挺跳的,叫沈聿,手段很偏激,你离他远点。”
阮知糯看着屏幕上那些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图,听着闺蜜嘴里蹦出的各种闻所未闻的名词,一个头两个大。
她感觉自己不是要去参加茶会,而是要去参加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然而,看着明瑶紧张的模样,阮知糯那颗原本还有些忐忑的心,忽然就安定了下来。
甚至,还被激起了一丝莫名的斗志。
不就是一场茶会吗?
她可是要靠傅太太这份工作吃饭的。
这场考试,她必须得去。
而且,还要考个好成绩,不能给自己的老板和闺蜜丢脸!
书评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