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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杯或许并非立即毙命的毒酒,加上挑筋的剧痛,让沈清在濒死的边缘煎熬了不知多久。
再次有模糊意识时,她感到被人粗鲁地拖拽着,扔上了一辆板车。
脚踝处传来撕心裂肺的痛楚,让她几乎再次晕厥。
身体颠簸着,寒冷的夜风如同刀子刮在脸上。
她听到压低的交谈声。
“侯爷吩咐了,扔远点,处理干净。”
“啧,真是可惜了,以前可是尊贵的侯夫人……”
“脚筋都挑了,真是狠”
“少废话!快干活!这乱葬岗晚上邪门得很!”
乱葬岗……
原来,连一杯干净的毒酒,都是奢望。
最终还是要被弃尸荒野,任由野狗啃噬。
而他,竟连她死后化作厉鬼回来寻仇的可能都要扼杀,用这挑筋断脉的方式,让她即便侥幸存活,也永成废人。
极致的悲凉和怨恨如同野草般在濒死的心底疯狂滋生。
板车停下,她被毫不留情地拖下来,扔进一个浅坑。
冰冷的泥土和残肢断臂的气息扑面而来。
“走吧走吧,晦气!”
脚步声远去,世界重归死寂,只剩下呼啸的寒风和远处隐约的狼嚎。
寒冷、剧痛、失血吞噬着她最后的神智。
真的要死了吗?
不甘心……
她好不甘心!
爹娘该怎么办?沈家该怎么办?
那莫须有的罪名就要永远扣在她和沈家头上。
柳如烟和萧绝……他们却可以踩着她的尸骨,享受着荣华富贵,伉俪情深。
凭什么?
强烈的恨意和不甘如同最后的燃料,支撑着她涣散的意识。
就在她即将彻底沉入黑暗时,远处传来了清晰的车轮碾过积雪的声音和整齐的马蹄声。
有车队!
求生的本能让她用尽最后力气,发出了极其微弱的呻吟,手指艰难地动了一下。
一队人马正沿着官道行进,玄色铠甲在雪夜中泛着冷硬的光泽,训练有素,寂静无声。
队伍中间,是一辆看似朴素却透着非凡气势的鎏金马车。
马车经过乱葬岗时,一阵寒风恰好卷起车帘。
车内,一双深邃的眼眸无意间向外瞥了一眼。
目光掠过那尸横遍野的惨状,并无波澜,却在扫过某个微微颤动的身影时,骤然停顿。
那似乎是个女人,浑身血污,几乎与尸体无异。
但那双眼睛,即使在绝望的边缘,仍透着一股不肯熄灭的倔强微光。
“停车。”
清冷低沉的嗓音自车内传出。
队伍瞬间停下,鸦雀无声。
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开,露出一张俊美无俦却冷冽逼人的脸。
眉宇间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正是当朝权倾朝野的摄政王,裴珩。
他目光落在那个艰难挣扎的身影上,眸色深沉。
侍卫长上前低声询问:“王爷,有何吩咐?”
裴珩未答,只是下了马车,踩着积雪,一步步走向那片人间地狱。
玄色狐裘大氅在风中猎猎作响,他无视了令人作呕的气味,停在沈清面前,居高临下地审视着。
沈清用尽最后力气抬起头,对上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
那眼神太过锐利,仿佛能看透人心,却又奇异地没有半分轻视和怜悯,只有一种冷静的审视。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裴珩蹲下身,修长的手指探了探她的颈侧,极微弱的脉搏。
他的目光扫过她脚踝处狰狞的伤口和被挑断的筋络,又掠过她手腕上深可见骨的镣铐伤,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光。
他解下自己身上的玄色狐裘大氅,动作算不上温柔,却仔细地将她残破不堪的身体严严实实地裹住,然后打横抱起。
沈清落入一个带着冷冽松香气息的怀抱,隔绝了外界的风雪和腐臭,难得的暖意袭来,让她几乎想要落泪。
“沈清?”
他低沉开口,语气笃定,显然认出了她的身份。
近日镇北侯夫人毒害婆母被休弃的消息,早已传遍京城。
沈清虚弱地眨了眨眼。
裴珩抱着她走向马车,声音平静无波,却在她耳边投下一道惊雷:
“想报仇吗?”
沈清猛地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雪光映照下,摄政王的脸庞半明半暗,眼神却锐利如鹰隼,仿佛早已洞悉一切。
书评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