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评酱晚上八点二十五分，“迷雾”酒吧。
陈瞬坐在最角落的卡座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玻璃杯。琥珀色的威士忌在杯壁上留下蜿蜒的水痕，就像他此刻纷乱的思绪。
视野中央的倒计时依旧冰冷：71:15:22。
每一秒的流逝都像在敲打他的神经。他选择这个位置是经过计算的——背靠实墙，视野能覆盖整个酒吧入口和大部分区域，身后还有一条通往员工通道的退路。
他提前半小时就到了，熟悉环境，观察每一个进出的人。这是他在无数次案件调查中养成的习惯，此刻更是关乎生死。
八点三十分整，酒吧的门被推开，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
沈川走了进来。
他穿着一件浅灰色的薄款风衣，身姿挺拔，脸上带着惯有的、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他的目光在略显昏暗的酒吧里扫过，几乎没有任何停顿，就精准地落在了陈瞬所在的角落，随即信步走来。
陈瞬的心脏猛地一缩。太精准了，仿佛早就知道他在哪里。是巧合，还是…
“等很久了？”沈川在他对面坐下，声音温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歉意，“路上有点堵车。”
“我也刚到。”陈瞬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自然，他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借着动作掩饰自己审视的目光。
近距离看，沈川依旧是他记忆中的模样，五官清俊，气质儒雅。但或许是心理作用，陈瞬总觉得那双含笑的眼眸深处，似乎比以往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或者说，是某种深藏的东西在微微躁动？
“怎么想起约在这里？环境不错。”沈川招手向侍者要了一杯苏打水，语气随意得像是在聊家常。
“安静，说话方便。”陈瞬放下酒杯，决定单刀直入，“学长，你说有事找我？”
他紧紧盯着沈川的脸，试图捕捉任何一丝不自然的微表情。同时，他在内心疯狂呼唤那个不靠谱的系统，希望能给点提示，比如【微表情洞察】什么的，但脑海一片寂静，只有倒计时在忠实地倒数。
沈川轻轻搅动着杯里的冰块，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他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向陈瞬：“嗯，是有点事。最近…遇到点麻烦。”
来了！
陈瞬的背脊不自觉挺直了几分，全身的肌肉都微微绷紧。他强迫自己放松，用尽量平稳的语调问：“麻烦？什么麻烦？我能帮上忙吗？”
沈川闻言，忽然轻笑了一声，那笑声低低的，带着点莫名的意味。他身体微微前倾，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声音也压低了些许：“说起来，可能还真需要你帮忙。”
他的眼神依旧温和，但陈瞬却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下来。卡座的空间似乎变得逼仄，空气仿佛都粘稠了几分。
“你知道的，我做的是投资咨询，有时候会接触到一些…背景比较复杂的客户。”沈川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最近有一位客户，项目出了点问题，资金链断裂，人…好像也失踪了。”
陈瞬的瞳孔不易察觉地收缩了一下。失踪？和他手头正在调查的那起失踪案有关联吗？
沈川继续说着，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困扰：“他之前有一些文件放在我这里，现在警方在调查，我也被询问了几次。虽然和我没什么关系，但总觉得有些不安。”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陈瞬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探究，“我记得…你好像也在跟一个失踪案？”
嗡——
陈瞬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沈川不仅知道他是警察（这并不奇怪），还精准地知道他手头负责的案件类型！虽然他并未对任何人透露案件细节，但以沈川的人脉，想知道他在办什么案子，或许并不难。可在这种时候，以这种方式提起…
是试探？还是无意间的提起？
陈瞬感到后背渗出细微的冷汗。他强作镇定，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借助冰凉的液体压下心头的悸动：“嗯，是有个案子，不过和学长的客户应该没什么关联。”
他故意说得模糊，同时紧紧盯着沈川的反应。
沈川点了点头，拿起苏打水喝了一口，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若有所思地说：“那就好。我只是觉得有点巧，所以想问问你，办案的时候有没有遇到什么…比较奇怪的人或者事？”
奇怪的人或事？最大的奇怪就是你此刻坐在我面前！
陈瞬的指尖在桌下微微蜷缩。沈川的话看似合情合理，但每一句都像是在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边界，试图从他这里套取信息，或者…确认什么。
“办案总会遇到各种情况。”陈瞬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反将一军，“学长怎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
沈川愣了一下，随即失笑，摆了摆手：“只是随口问问，毕竟这事牵扯到我，难免多关心一点。”他话锋一转，语气重新变得轻松，“不说这个了，你最近怎么样？工作还顺利吗？”
接下来的对话，似乎回归了正常的寒暄。沈川聊起一些共同认识的校友，聊起近况，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体贴。
但陈瞬心中的警铃却越响越烈。
太自然了，自然得近乎完美。从一个略显敏感的话题，如此平滑地过渡到日常闲聊，没有丝毫生硬。这本身就不正常。
而且，他注意到一个细节。沈川放在桌面的左手，食指总会无意识地、极轻地敲击两下桌面，尤其是在他（陈瞬）回答问题有所迟疑或者给出模糊答案的时候。
那节奏，轻微得几乎难以察觉，却带着一种规律的、仿佛在计算着什么的感觉。
这不是他记忆中沈川会有的小动作。
时间在看似平和实则暗流涌动的交谈中流逝。杯中的酒渐渐见底。
沈川抬手看了看表，露出一个略带歉意的笑容：“时间不早了，我一会儿还有个越洋电话要打。今天谢谢你了，陈瞬。”
他站起身，风衣下摆划过一个利落的弧度。
“没什么，学长客气了。”陈瞬也站起身。
沈川看着他，笑容温和，忽然像是想起什么，补充道：“对了，如果之后在案子上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或者需要我这边提供什么信息，随时联系我。”他顿了顿，语气意味深长，“毕竟，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
说完，他拍了拍陈瞬的肩膀，转身离去，步伐从容不迫。
陈瞬站在原地，肩膀上仿佛还残留着那一下轻拍的触感。他看着沈川消失在酒吧门口的背影，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认识这么多年？
是啊，十年了。
可他从未像此刻这样，觉得这位熟悉的学长如此陌生，如此…危险。
刚才那句“随时联系我”，听起来是友善的承诺，但结合之前的试探，更像是一种…宣告。宣告他（沈川）会持续关注警方的动向，关注他陈瞬的动向。
陈瞬坐回卡座，将那点残存的威士忌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却点燃了胸腔里一股冰冷的火焰。
他拿出手机，点开一个加密的笔记软件，快速输入：
【目标：沈川。首次接触观察记录：】
【1.精准定位我的位置。】
【2.主动提及自身卷入的‘麻烦’（客户失踪），并试探我手头案件。】
【3.存在新的无意识小动作（左手食指轻敲），疑似在评估或计算。】
【4.言语间存在引导与试探，结束时暗示会持续关注。】
【初步结论：嫌疑度极高，需深入调查其社会关系、财务状况及与失踪案的潜在关联。】
保存，加密。
他抬起头，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目光锐利如刀。
沈川…你的面具，我一定会亲手撕下来。
视野中，倒计时无声跳动：71:08: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