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座之上,朱元璋指节发白,
杀意如实质般在殿内弥漫。
“自古经典非圣人不著!”
李善长声若洪钟,
“强如佛祖道祖、至圣先师孔圣人,尚且不敢轻言立经。
五殿下此书虽佳,终属奇技淫巧,岂可玷污大雅之堂?”
“若以《农经》为名,置天下圣贤于何地?”
“臣斗胆请陛下收回成命——”
“莫要害了吴王殿下!”
“恳请陛 ** 恤吴王福德,撤回旨意!”
李善长的言语看似恭敬,暗藏锋芒。
朱元璋顿时怒火中烧——他这是什么意思?
莫非是在说,自己的儿子朱橚配不上“圣人”
二字?
连“福德”
都用上了,分明在暗示若强行封圣,朱橚恐无福消受!
“李善长,你究竟是何意?”
朱元璋厉声质问,“我朱家之子,担不起这两个字?”
李善长作为朱元璋最倚重的文臣,位列开国功臣之首,地位高于徐达,权倾朝野。
可如今,这位心腹重臣竟公然站在他的对立面!
更令朱元璋震惊的是,不仅李善长与淮西集团反对,就连死敌浙东集团也在御史中丞刘基的带领下,纷纷跪请收回成命。
满朝官员几乎众口一词,仿佛朱橚与朱元璋的决策触及了他们的底线。
他们背后,皆有一个相同的身份——**文官集团**!
朱元璋冷眼扫过群臣,眸中寒意森然。
“朕以为,弘扬真理、教化万民便可称圣!”
他沉声道,“著书立说、启迪民心亦可为经!吾儿所著农经,纵不及孔孟圣典,难道还不如那些神怪妄言?李善长,朕不争孔朱正统,只封旁圣,尔等仍不肯答应?”
“旁门左道,岂可封圣!”
李善长直言相驳,毫无退让。
朱元璋怒不可遏。
在这些读书人眼中,除了圣贤经典,其余皆是歪理。
即便他们出身贫寒,一朝跻身士林,便自觉高人一等,与平民割席而立。
这便是文人的傲慢!
朱元璋决意争辩到底。
然而,就在怒火即将爆发之际,太子朱标轻轻唤了一声:“父皇……”
这一声,似清泉浇熄烈焰,朱元璋的怒意骤然消散。
殿中群臣,皆是大明社稷之根基,治理天下的利器。
纵使朱元璋心中不悦,也不便与天下读书人彻底翻脸。
李善长与刘基这对宿敌此刻并肩而出,并非他们冰释前嫌,
而是朱皇帝的作为,触动了整个文人集团的利益。
老朱深深吐纳,他是何人?
他可是威震八方的洪武大帝,若在此刻退让,便不是那个从淮西走出的朱元璋了。
“太子,将那物件呈上!”
朱标闻声颔首。
一切早已安排妥当。
太子轻挥手势,内侍便托着覆有红绸的漆盘缓步而来。
皇帝亲自下阶,揭开了那层红绸。
众臣伸长脖颈,都想看清这位九五之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当红绸之下露出那个红褐斑驳的土疙瘩时,
满朝文武面面相觑——陛下这葫芦里到底装的什么药?
“此物名唤番薯,乃朕第五子朱橚偶然在民间觅得。
“
“他在宫中试种收获,今日特命御厨烤制,与诸位爱卿共尝。
“
这丑陋的疙瘩也能入口?
虽不明就里,
但既是天子赐食,众臣岂敢推辞。
早有准备的宫人们鱼贯而入,
每人手捧同样的朱漆托盘,红绸轻覆。
内侍们将托盘恭敬呈至每位官员面前,
请大人们享用。
这些朝臣寅夜起身,卯时上朝,
多半腹中空空。
红绸掀开时飘散的甜香,竟引得几位大人肚子咕咕作响。
待宫人揭开红绸,
众人又是一怔——这烤过的番薯更显粗陋,
焦黑的表皮,平素绝不会出现在这些达官贵人的餐盘中。
但见皇帝与太子已各自执起一枚,剥开焦皮,
露出金灿灿的薯肉。
群臣纷纷效仿,
当黑褐外皮褪去,内里金黄乍现时,
殿中顿时亮起许多惊讶的目光。
这土物什倒是别有乾坤。
初尝一口后,
满朝朱紫俱是眼前一亮。
虽不及珍馐美味精致,
但这番薯的甘甜绵软,却别有一番风味。
“妙哉!”
“甚美!”
方才剑拔弩张的氛围渐渐消散,
众人开始专心品味这新奇滋味。
“诸卿以为此物如何?”
当宴席接近尾声时,朱元璋放下筷子环视群臣。
李善长与一众老臣心中一紧,知道这位 ** 必有后招。
“此物确实美味!”
“不过还不足以改变臣等的看法!”
李善长直截了当地表明态度。
“若朕告知此物亩产可达五千斤呢?”
洪武皇帝的话语如同惊雷炸响,
满朝文武顿时哗然,
几名官员惊得踉跄后退。
六千……五百斤?
奉天殿内鸦雀无声,
这个数字让所有人为之震颤。
即便是最不懂农事的官员,
也觉得这简直是痴人说梦。
像李善长、胡惟庸这些熟悉政务的大臣,
更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有人手中的红薯掉落在地,
更有甚者将嘴里的食物喷到同僚脸上。
“陛下,是否是口误……或者说记错了?”
李善长率先提出质疑。
朱元璋看着众人失态的模样,
心中暗自得意。
当初他听闻这个数字时,
反应不比这些大臣好多少。
“朕确实记错了。
“
殿内顿时响起一片舒气声。
可紧接着皇帝又说道:
“准确来说,是六千二百三十三斤!”
这个数字犹如一记耳光,
狠狠抽在群臣脸上。
“户部尚书何在?”
杨思义急忙出列:
“臣参见陛下!”
“告诉诸位爱卿,
我大明良田的亩产几何?
再说说如今还有多少百姓在挨饿?
尤其是要给李大人好好讲讲!”
杨思义的额头渗出汗珠,
天子话中的锋芒直指李善长。
他只得无奈地开口道:
“大明朝良田亩产,高产者不过三百六七十斤!”
“相差百余斤!”
“平均不足三百!”
“虽有陛下励精图治,但天灾不断,多地仍受灾严重!”
“黄河夺淮,沿河百姓流离失所!”
“淮河一带灾民遍地,即便朝廷竭力赈济,江南虽为鱼米之乡——”
“可大明的粮产,依旧不容乐观!”
户部尚书一番言辞,令在场官员屏息凝神,无人敢应。
洪武开国仅五载,当今天子勤政爱民,与民休养,
唯北元之患不得不除,洪武皇帝已算仁至义尽。
他自身更是节俭至极,
每日早膳仅一菜一汤,即便人多时也不过四菜一汤,
天子食肉,一月不过数回,
寻常五品官员的膳食,怕都比宫中丰盛。
然天子以身作则,举国节俭之风盛行,
可惜天不遂人愿,百姓依旧困苦。
老朱亮出这番薯,用意昭然——
便是要狠狠打百官的脸!
你们口口声声圣人书,
可曾为百姓做过什么?
一颗番薯,可令大明粮产翻十倍,
使百姓安居乐业,免于流离,
试问哪个圣人曾有如此功绩?
若他的儿子不够资格封圣,世间还有何人配?
李善长、刘基这些士林楷模,
在皇帝讥讽的目光下进退两难,
朱橚这番薯之功,实在太大,
注定名垂青史,受万民敬仰,
可若他们在此低头,岂非向朱元璋这泥腿子皇帝认输,
承认天下士子、圣人之道,不及那混世魔王?
李善长气急败坏,喘息粗重,
忽觉腹中异样翻涌,
他以为是闹肚子的征兆,却听“噗”
的一声——
韩国公、中书省左相李善长,竟当众放了个又响又亮的屁,
奉天殿内再度鸦雀无声,
众人目光古怪地盯向他,
李善长恨不得寻个地缝钻进去,
这该死的屁,为何偏在此时作祟?
然而这些声响,彻底击垮了韩国公的威严,
噗——噗!噗!
释放浊气这种事,一旦开始便难以停下,
李善长的腹部,仿佛挣脱了束缚,
恣意奏响乐章。
朱皇帝眼中的讥诮,险些化作抑制不住的笑声,
紧接着,
殿内众多官员纷纷效仿,
此起彼伏的声响萦绕四周,
原本肃穆庄严的奉天殿,此刻弥漫着别样气息。
“究竟发生何事?”
“莫非是膳食出了问题?”
群臣之中,有人难以自控,有人尚且克制,
但皆察觉异样——即便众人皆需释放,又岂会如此巧合同时发作?
唯有朱元璋与太子等人神色微动,依稀记起徐妙云曾提醒过,
过量食用番薯,易生浊气,
若肠胃不适,更会如此。
“哈哈!”
洪武帝朗声大笑,掩鼻退后数步,
太子朱标连忙示意内侍敞开殿门通风,
百官因朱橚所献番薯之故,阵脚大乱。
这等良机,洪武皇帝岂会放过?
他径直逼问:
“李善长,你来答!”
“令大明子民免于饥馑,使百姓不再颠沛流离,竟担不起‘圣’字?”
“倘若这般功绩尚且不足,难道要朕在此聆听尔等奏响污浊之音?”
一语双关的讥讽,令满朝重臣颜面尽失,
有失体统,实在有失体统!
若非必须立于殿中,
李善长等人早已拂袖而去,
番薯——定是那诡谲的番薯作祟!
他们暗自懊悔,竟这般落入洪武皇帝的圈套。
“取笔来!”
不待群臣反应,朱元璋直接喝令内侍,
书评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