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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她突然得到消息。唐父因贪污公款被定罪,次日游街示众。
唐婉卿抖着手给盛怀安打电话,却始终无人接听。
她放下电话,跌跌撞撞地往外跑。
到了军区门口,哨兵将她拦下。
“嫂子,团长不在这,他去外地处理紧急军务了。”
唐婉卿实在联系不到他,只能转头往监狱跑,在门口守了一夜。
清晨,大门开启,她终于看见唐父,双手被绳子捆住反剪在身后,脚上戴着沉重的镣铐,鼻青脸肿。
“爸!”唐婉卿叫着扑过去,立刻被人狠狠推开。
她整个人栽在水泥地上,粗粝的地面磨破了她的手掌和膝盖。
“婉卿!”原本麻木的唐父见状,激动起来,“你们不许动我女儿!”
一拳狠狠击在他脸上,守卫嘲讽道:“还以为自己是军长呢?你现在就是侵犯人民利益的罪犯!”
围观群众义愤填膺,抄起手里的臭鸡蛋、烂菜叶和石子,统统朝唐父砸过来。
唐父的脸上、身上很快面目全非。
腐烂的黏液混合着血液模糊了她的视线,她被人群推着一路来到广场。
唐父已经被吊起来示众,唐婉卿踉跄着来到柱子下面,看着唐父皱起眉,大张着嘴,脸色痛苦。
她意识到唐父心脏病发作。
“爸!”她泪如雨下,吼得撕心裂肺,“您别说话!等等我,我一定有办法!”
眼角余光瞥到一个电话亭,她冲过去,抖着手拿出口袋里的硬币,疯狂拨打盛怀安的电话。
第七次重拨,终于通了。
“盛怀安!我父亲心脏病发作,我求你快来救救——”
“妹妹,”唐婉仪甜腻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对罪人就该秉公执法,你怎么能让妹夫徇私?他很忙,你不要为了这种小事就打扰他,太不懂事。”
“还有,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养父,要不是他,我怎么会去乡下?如今他算是自做自受!”
“嘟嘟”的盲音像一记记重锤敲在唐婉卿的心上。
她隔着玻璃窗,看着唐父的眼睛缓缓闭上,突地垂下头。
“爸……爸!”
她冲出去,痛彻心扉的哭声久久回荡。
守卫看着哭干了眼泪的唐婉卿,叹了口气:“唐同志,这个案子你还是回去问盛团长吧。”
唐婉卿麻木的脸上终于有了松动,看向他,满眼疑惑。
“这个案子就是他举报的,证据也大多是他提供的。”守卫解释,“特案特办,整个案子定罪很快。”
唐婉卿如遭雷击,呼吸几乎停滞。
她终于明白了,盛怀安的扫清障碍是什么意思。
重生的盛怀安很清楚,唐父会极力阻止他和唐婉仪在一起。
他着急给唐父定罪,就是为了扫除他和唐婉仪之间的一切障碍。
泪水无声落下,却被她狠狠擦掉。
她失魂落魄,如行尸走肉般,一步一步,带着满身的伤,走回家。
深夜,盛怀安匆匆进门,军装上还沾着雾气。
见到她,他语气震惊:“婉卿,这是怎么了?身上这么多伤!”
唐婉卿嗓子已经哭哑了,声音如刀割,只是问:“唐婉仪呢?没跟你一起回来?”
“我送她住招待所了。”
“对不起,我一直在忙,刚刚才得知爸去世的消息……”他的声音发紧,“我要是接到你的电话就好了……都怪我。”
唐婉卿看着他满脸哀伤,唇角勾起嘲讽的弧度,什么也没说,转身回了房间。
接下来的时间里,盛怀安像是真的感到愧疚。
他请了假,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包揽了所有家务活,笨拙地尝试炒菜和洗衣服。
晚上怕她胡思乱想,他总要缠着她,跟她说很多话,等她熬不住睡了,他才能放心入睡。
唐婉卿一边冷眼看着他以假乱真的演技,一边忍不住猜想——
这些担忧和付出的背后,难道一分真心都没有吗?
她不愿再继续想下去。
无论有没有,都已经太迟了。
书评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