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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盼兮几乎是被淮山拖着来了公主府,姬雪柔‘虚弱’的躺在床上,露出疲态。
“盼兮姑娘来了……”姬雪柔的声音软绵绵的,带着气若游丝的表演痕迹,“真是劳烦你了……本宫这身子不争气,一点风寒就如此折腾人……”
风盼兮嘴唇翕动,想说什么,腹部却传来隐隐的抽痛,让她一时失语。
一旁的淮山立刻躬身,语气是风盼兮从未听过的恭顺与心疼:“殿下言重了,为您分忧是属下等的本分。”他侧头看向风盼兮时,眼神瞬间变得冷硬而充满压迫感,“能为您施蛊驱疾,是她的福气。盼兮,还不快开始?莫让殿下久等。”
福气?
风盼兮的心像是被这两个字狠狠剜了一刀。
她不再挣扎,跪坐在姬雪柔榻前,指尖颤抖地抵在对方腕间。
她能清晰感觉到蛊虫顺血脉游走,一寸寸吞噬着她赖以生存的精元,也吞噬着那尚未成型的小小生命。
她闭上眼,泪早已流干。
体内仿佛有两颗心在跳动,一颗属于她,正被蛊力无情抽空;另一颗属于她的孩子,微弱得像风中残烛,正一点点黯淡下去。
蛊女与胎儿血脉相连,她比任何人都更清晰地感知着那个小生命的挣扎。
它原本安稳蜷缩在她腹中,此刻却被无形的毒齿啃噬,心跳一声比一声轻,一声比一声远……
“不……”她在心里无声嘶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冷汗浸透她的鬓发,脸色白得骇人,整个人摇摇欲坠,却仍强撑着没有倒下。
她不能倒。
那枚师父留下的舍利子还在淮山手里。
她倒下了,师父在这世上最后的痕迹也就真的没了。
姬雪柔发出一声舒适的轻叹,苍白的脸颊逐渐恢复红润,显然蛊术已见成效。
而风盼兮的腹部却传来一阵剧烈的绞痛,她猛地蜷缩起身子,喉间涌上一股腥甜。
结束了。
蛊力散去,她也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的筋骨,软软瘫倒在地。
一股温热的、不容忽视的暖流自她身下汹涌而出,迅速浸透了裙裾,带着生命流逝的粘腻与冰凉。
腹中那原本微弱却坚韧的心跳声,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彻底的、死寂般的静止。
“不……不!!!”
她猛地蜷缩起来,双手死死地抠住冰冷的地面。
那是一种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剧痛,远比蛊虫反噬、远比心头血耗尽更让她痛不欲生。
她的孩子,那个她拼尽一切想要保护的小生命……没了。
巨大的悲痛和绝望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将她吞没。
视线彻底被黑暗侵蚀,耳边的嗡鸣变成了尖锐的长啸,她甚至来不及再发出一声哭嚎,便彻底失去了意识,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
一丝微弱的意识艰难地挣扎着回归,身体像是被碾碎重组般剧痛,尤其是空荡荡的小腹,那里只剩下冰冷的钝痛和失去一切的虚无。
她依旧躺在冰冷的地上,身下的血似乎已经半凝。
而就在这死一般的寂静和虚弱中,外间传来淮山和姬雪柔低低的交谈声,清晰地、一字一句地,凿进她破碎的耳膜。
姬雪柔的声音带着餍足后的慵懒:“方才她那声惨叫倒是吓人……听说蛊女有孕后动用蛊术,胎儿必遭反噬?她那般挣扎,莫非真怀了你的种?”
风盼兮的心脏骤然停止,连呼吸都凝固了,只剩下全部的意识,死死地聚焦在屏风之外。
她听见淮山沉默了一瞬。
然后,那个她爱了十年、为之付出一切、甚至刚刚为他们死去的孩子痛彻心扉的男人,用她熟悉却又陌生到令人齿冷的平静声音回答道:
“殿下多虑了,她是苗疆最出色的蛊女,怎么会保护不了一个孩子?即便真有,一个未成形的胎儿罢了,能为殿下驱除病痛,是他的福分,死了……也就死了。”
死了……也就死了。
福分。
轻描淡写的几个字,如同最锋利的冰锥,将她最后一点残存的意识和希望,捅得粉碎,连血带肉,碾落成泥。
原来,她视若性命的孩子,在他眼里,不过是如此轻贱、可以随意牺牲的“福分”。
所有的痛苦、挣扎、不甘和爱意,在这一刻,悉数化为灰烬。
风盼兮躺在自己和孩子冰冷的血泊中,眼睛睁得极大,却空洞得映不出丝毫光亮。
书评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