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百里朝的京城迎来了又一个新年,处处张灯结彩,宴饮不断,一派盛世欢腾景象。将军府内也不例外,门楣焕然一新,檐下挂起了大红灯笼,下人们也都换了新衣,脸上洋溢着节日的喜气。
然而,在这片喧闹喜庆之下,沈婉婉却感到一丝难以言喻的心慌。这种心慌,并非全然源于对远在边关父亲的担忧——事实上,边境捷报频传,所有人都说沈将军用兵如神,与宸王殿下配合默契,荡平突厥指日可待。
她的不安,更多是一种基于理性分析的预判。功高震主,自古皆然。父亲此番若真能立下不世之功,携大胜之威还朝,声望将达到顶点。届时,沈家这把锋利的刀,在皇帝眼中,是否会更显得碍眼?太子那边,因着旧怨,又会如何看待愈发显赫的沈家?皇后的敲打言犹在耳,太子的不屑历历在目。
沈婉婉坐在窗前,望着窗外飘落的细雪,手中捧着的暖炉也驱不散心底的那丝寒意。她不是原主那个被宠爱着长大、无忧无虑的少女,她是沈宣宣,一个拥有独立思维和危机意识的现代灵魂。她深知,在这个时代,家族的命运与个人的命运紧密相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如果……父亲真的功成身退,安然归来,自然是好。但若鸟尽弓藏,或者被政敌趁机攻讦……”沈婉婉在心中默默推演,“沈家这棵大树若倒了,我这个依附于家族的嫡女,又将何去何从?”
她想起自己这几个月来的努力:习字、学医、整顿内宅、低调行事……这些或许能让她成为一个更好的大家闺秀,但在真正的政治风暴面前,这些技能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她需要更实际的、能握在手里的东西来增加安全感。
一是钱财。 她不能只依靠家族的供养。虽然目前不想张扬,但或许可以开始悄悄筹划一些营生,利用现代的些许知识,制作些不易引人注目却又实用的东西,通过可靠之人慢慢积累一些私己钱。哪怕只是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胭脂水粉铺子,或者与药铺合作提供些改良的药膏配方,细水长流,关键时刻也能应急。
二是人脉。 不能只局限于沈家的圈子。或许可以通过母亲那边的亲戚,或者借着“学习医术”的名头,结交一些并非处于权力中心,但各有技艺、消息灵通的市井之人,比如可靠的商人、手艺精湛的匠人,甚至是懂得三教九流门道的人。多条门路,将来或许就多一线生机。
三是退路。 她开始有意无意地翻阅地理志,了解百里朝各地的风土人情,思考万一京城待不下去,有哪些地方可以容身。江南富庶但势力盘根错节,边陲之地虽苦寒却可能天高皇帝远……这些都需要提前了解。
“小姐,夫人让您去前厅呢,宫里又送来赏赐了,说是犒劳老爷边关辛劳。”碧珠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沈婉婉收敛心神,脸上重新挂上得体的微笑。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露出任何不安。她要去谢恩,要表现得感恩戴德,要为父亲即将归来做足姿态,不能让任何人看出她内心的筹算。
她走在覆雪的回廊上,脚步沉稳。心慌解决不了问题,唯有将命运尽可能掌握在自己手中,才能在这变幻莫测的时空里,寻得一方安稳。这个年,注定要在表面的喜庆与内心的警醒中度过了。她期待着父亲的归来,也准备着迎接归来后可能发生的一切。而所有的准备,都必须在她那副温顺娴静的大家闺秀面具下,悄无声息地进行。
书评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