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改编自网友@打工人阿哲 的投稿,相关细节已做艺术加工,请勿对号入座】
手机屏幕的光映在我脸上,刺眼得让我眯起了眼睛。我攥紧了手里的工牌,指尖传来铁锈的粗糙触感,心脏咚咚地跳,几乎要撞破胸膛。
新闻页面加载得很慢,每一秒都像在熬。我屏住呼吸,盯着屏幕上慢慢浮现的文字,一字一句地读下去。
“三年前今日,城郊线地铁施工段发生墙体坍塌事故。当晚23点50分左右,一名正在作业的工人被坍塌的钢筋砸中,经现场抢救无效,当场身亡。事故原因初步判定为施工操作不规范,后续赔偿事宜正在协商中……”
23点50分。
这几个字像针一样扎进我的眼睛里。和末班车的发车时间,分秒不差。
我手指颤抖着,往下滑动页面。新闻里配了一张事故现场的照片,被打了马赛克,只能隐约看到一片混乱的工地,散落着钢筋和水泥块,周围拉着警戒线。
“事故中身亡的工人姓李,28岁,系外地来城务工人员……”
李!
我猛地攥紧了手机,指节泛白。工牌上那个模糊的“木”字旁,果然是“李”字!
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沉下去,浑身冰凉。那个在末班车倒数第二排坐了一周的男人,那个没有五官、浑身腐臭的男人,竟然是三年前在城郊线施工事故中身亡的工人?
我把手机扔在桌上,踉跄着后退一步,后背撞在沙发上,发出闷响。胃里翻江倒海,刚才在地铁上闻到的腐臭味好像又钻了进来,呛得我忍不住干呕了两声。
他的脸……没有五官,一片模糊的血肉。新闻里说他被坍塌的钢筋砸中,难道他的脸就是被钢筋砸烂的?
还有他工装袖口的生锈铁链,他走路时跛着的左腿,座位上留下的生锈工牌……所有的细节都对上了。
我瘫坐在沙发上,拿起桌上的工牌。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工牌的锈迹上,泛着诡异的红光。这枚小小的金属牌,竟然是一个死人的遗物。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末班车的车厢里?为什么偏偏是我能看到他?他留下这枚工牌,是想告诉我什么吗?
无数个问题在我脑子里盘旋,让我头痛欲裂。我拿起手机,重新点开那条新闻,仔仔细细地读了一遍又一遍。新闻里只提到了事故时间、地点、工人姓氏和大致情况,没有他的全名,没有他家人的信息,也没有后续赔偿协商的结果。
“不行,我要查得更清楚。”我站起身,走到书桌前,打开电脑。屏幕亮起的瞬间,我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睛。我输入“城郊线 三年前 施工事故 李姓工人”,开始疯狂搜索相关信息。
网页一页页地翻,大部分都是和那条新闻内容类似的简短报道,没有更多细节。直到翻到一个本地论坛的旧帖子,标题是《城郊线施工事故后续,死者家属维权难》。
我心里一动,点了进去。
帖子是三年前发的,楼主自称是事故现场的围观群众。帖子里说,身亡的李姓工人是家里的顶梁柱,妻子带着一个三岁的孩子在老家,得知他出事后来到城里维权,想要施工方给出合理的赔偿,可施工方一直拖延,说工人是违规操作导致事故,只愿意给少量抚恤金。
帖子下面有很多评论,有人同情工人家属,有人谴责施工方,还有人说后来好像看到家属在地铁口举着牌子维权,再后来就没消息了。
我往下翻着评论,心脏越来越沉。原来,他的家人不仅失去了他,还没能拿到应有的赔偿。
可这和他出现在末班车有什么关系?他的执念到底是什么?
我关掉论坛页面,又开始搜索“地铁施工记录 查询”。网上说,地铁的施工记录属于公开信息,可以到地铁运营公司的档案管理部门申请查询。
我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凌晨三点多了。我把工牌放进贴身的口袋里,攥紧了,决定明天一早就去地铁运营公司。我要查清楚他的全名,查清楚他的家人在哪里,查清楚这枚工牌为什么会留在他的座位上。
那一晚,我几乎没睡。躺在床上,眼前全是那个没有五官的脸,还有新闻里事故现场的模糊照片。我把工牌放在枕头边,冰凉的触感让我稍微安心了一点。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枚工牌对他很重要,也对我很重要。
天刚蒙蒙亮,我就起床了。洗了把冷水脸,看着镜子里脸色苍白、眼底青黑的自己,深吸了一口气。我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把工牌放进兜里,出门前往地铁运营公司。
运营公司的办公大楼在市中心,离我住的地方很远。我坐了早高峰的地铁,车厢里人挤人,充满了嘈杂的人声和食物的味道。和深夜那辆冰冷、空旷的末班车相比,简直是两个世界。
赶到运营公司时,刚过九点。我走进大厅,前台的工作人员是个年轻的姑娘,笑着问我:“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我想查询一下三年前城郊线的施工事故记录,关于一名李姓工人的。”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姑娘的笑容僵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施工事故记录?请问您有相关的查询证明吗?”
“我没有证明,但这件事对我很重要。”我从兜里掏出那枚生锈的工牌,放在柜台上,“这是那个工人的工牌,我在城郊线的末班车上捡到的。”
姑娘低头看了一眼工牌,脸色瞬间变了,往后缩了缩手,好像很害怕。“这……这您还是找档案管理部门的同事吧,我这边处理不了。”她指了指大厅角落的一个方向,“就在那边,您过去问问。”
我道了声谢,拿起工牌,朝着她指的方向走去。档案管理部门的办公室门虚掩着,我敲了敲门。
“请进。”一个低沉的男声传来。
我推开门走进去,办公室里坐着一个中年男人,戴着眼镜,正在整理文件。他抬头看了我一眼,问:“您好,有什么事吗?”
“我想查询三年前城郊线施工事故的记录,关于一名李姓工人的。”我把工牌放在他桌上,“这是他的工牌,我在末班车上捡到的。”
男人拿起工牌,仔细看了看,眉头皱了起来。他放下工牌,打开电脑,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着。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键盘的敲击声和空调的风声。
过了大概五分钟,男人停下了动作,抬头看着我,眼神很复杂:“找到了。三年前确实有这么一起事故,身亡的工人叫李建国,28岁,河南人。”
李建国。
我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原来,他叫李建国。
“能告诉我更多关于他的信息吗?”我急切地问。
男人点了点头,调出了更详细的记录:“当时他负责城郊线纺织厂站附近的隧道施工,那天晚上本来是加班赶工期,没想到发生了墙体坍塌。事故发生时间是23点50分,正好是末班车发车的时间。”
纺织厂站。
我心里咯噔一下。昨晚,李建国就是在纺织厂站下的车。那是他出事的地方?
“事故之后呢?他的家人有没有拿到赔偿?”我追问。
男人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当时施工方和他的家人协商了很久,最后好像只给了十万块钱的抚恤金。他的妻子带着孩子来闹过几次,后来就再也没来过了,听说回了老家。”
“那他的工牌呢?”我指着桌上的工牌,“为什么他的工牌会不见了?他的家人没收到吗?”
男人的眼神暗了暗,沉默了几秒才说:“当时事故现场很乱,很多东西都遗失了。这枚工牌应该是在坍塌的时候掉在了现场,后来清理现场的时候没被发现。他的家人当时来认领遗物,说没有找到工牌,一直以为……一直以为他是失踪了。”
以为他是失踪了。
这句话像一块石头砸在我的心上,让我喘不过气来。原来,李建国的家人到最后都不知道他已经死了,还在等他回家?
我拿起桌上的工牌,指尖冰凉。这枚生锈的工牌,竟然是证明李建国已经死亡的唯一凭证之一。他的家人没有收到,所以他的执念,就是想让家人知道他已经死了?想让这枚工牌回到家人的手里?
“您知道他家人现在在哪里吗?”我抬头看着男人,眼神里带着恳求。
男人摇了摇头:“当时的记录里只有他老家的大概地址,没有具体的联系方式。时间过去这么久了,估计早就搬地方了。”
我心里一沉,刚升起的希望又落了下去。没有具体地址,没有联系方式,我该怎么找到他的家人?
“不过,”男人突然说,“当时负责处理这件事的项目经理,可能还有他家人的联系方式。我可以帮你问问,但是不一定能找到。”
“真的吗?太谢谢您了!”我激动地说。
男人点了点头,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我站在一旁,紧紧攥着工牌,手心全是汗。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男人和对方说了几句,挂了电话,对我摇了摇头:“找不到了,项目经理说当时的联系方式早就丢了。”
我的心彻底沉了下去。难道,我只能看着这枚工牌,却帮不了李建国完成他的执念?
“谢谢您。”我拿起工牌,对男人鞠了一躬,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走出运营公司的大楼,阳光刺眼,可我却觉得浑身发冷。我站在路边,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手里紧紧攥着那枚生锈的工牌。李建国的脸,那片模糊的血肉,又浮现在我的眼前。
他在末班车的车厢里坐了三年吗?还是说,只是这一周才出现?他为什么偏偏让我看到他?为什么把工牌留给我?
我突然想起论坛帖子里说的,他的妻子带着孩子在老家。虽然没有具体地址,但我可以去他的老家找找看。只要能找到他的家人,把工牌交给他们,或许他的执念就能消解,就不会再出现在末班车的车厢里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就下定了决心。我掏出手机,搜索“河南 李建国 家属”,虽然知道这样找到的概率很小,但我还是想试试。
就在我翻看着搜索结果的时候,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简短的五个字:“纺织厂站,晚。”
我猛地抬头,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这个号码,我从来没见过。是谁发来的?纺织厂站,晚?难道是让我今晚去纺织厂站的末班车?
我赶紧回拨那个号码,却提示“您所拨打的号码已关机”。我又发了几条短信过去,都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应。
我站在路边,手里握着手机,心里又害怕又疑惑。这条短信,是李建国发来的吗?他想让我今晚再去末班车?他还有什么事要告诉我?
夕阳慢慢沉了下去,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路边的路灯亮了起来,昏黄的灯光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我攥紧了兜里的工牌,深吸了一口气。不管这条短信是谁发来的,今晚,我都要再坐一次城郊线的末班车。
我要去纺织厂站,看看李建国想让我知道什么。我也要找到他的家人,把这枚迟到了三年的工牌,交到他们的手里。
书评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