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前,秦屿来到总裁办云舒微那个偏僻的工位,公事公办地通知她,晚上江总要出席一个重要的商业酒会,需要她作为助理随行。
云舒微的心猛地一沉。酒会?那种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的场合,对于如今身份尴尬、囊中羞涩的她来说,无异于另一种形式的公开处刑。但她没有拒绝的资格,只能低低应了一声“是”。
更让她难堪的事情还在后面。秦屿并没有带她去任何造型工作室,而是直接递给她一个看起来颇为廉价的服装袋。
“江总吩咐,这是你今晚需要穿的礼服。”
云舒微接过袋子,手指触碰到里面粗糙的布料,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她回到清榆巷12号,打开袋子,里面是一件藕粉色的连衣裙,款式是好几年前流行的,面料硬挺,手感很差,裙摆处甚至有些不起球的迹象。她试穿了一下,果然不合身,肩线有些垮,腰身却又勒得紧,长度也尴尬地卡在小腿肚,将她身材的所有缺点都暴露无遗。
这绝不是巧合。江砚辞是故意的。他要她穿着这样一身格格不入的行头,出现在那个汇集了滨海市名流精英的场合,成为所有人眼中的笑话。
屈辱感让她脸颊发烫,但她没有选择。她只能将头发尽量梳理整齐,用最简单的化妆品掩盖住脸色的苍白和疲惫,然后穿上那双唯一还算得体的、但鞋跟已经有些磨损的黑色低跟鞋。
当她按照约定时间,走到江砚辞的迈巴赫旁时,已经换上一身昂贵定制西装、气宇轩昂的江砚辞,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目光在她那身廉价的礼服上停留了一瞬,嘴角勾起一丝几不可查的冷嘲,什么也没说,便弯腰坐进了车里。
云舒微攥紧了手包,指甲陷入掌心,默默地跟随着坐进后座,尽量缩在角落,与他保持着最远的距离。
酒会设在滨海市最顶级的酒店宴会厅。水晶灯璀璨,流光溢彩,空气中弥漫着高级香槟、香水与雪茄混合的气息。绅士名媛们衣着光鲜,言笑晏晏,构成了一幅奢华浮世绘。
当江砚辞带着云舒微走进会场时,瞬间吸引了不少目光。当然,大部分目光是投向那位年轻英俊、权势煊赫的江氏新掌舵人的,但紧随其后的,落在他身边女伴身上的视线,则充满了惊诧、审视和毫不掩饰的鄙夷。
她那身过时、廉价且不合身的礼服,与周围女士们身上动辄数十万的高定礼服形成了惨烈的对比。她就像一只误入天鹅群的丑小鸭,局促,不安,与这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窃窃私语声在人群中蔓延开来。
“那是谁?江董的新女伴?这品味……”
“看着有点眼熟……好像是他那个前妻?”
“不是吧?那个把他送进监狱的前妻?江董带她来是什么意思?”
“还能什么意思,羞辱呗。你看她那身衣服,估计是从哪个地摊淘来的吧……”
那些目光和议论,像细密的针,扎在云舒微裸露的皮肤上,让她无所适从,只能深深低下头,盯着自己磨损的鞋尖,恨不得立刻消失。
江砚辞却仿佛浑然未觉,他从容地与上前打招呼的商界名流寒暄,谈笑风生,偶尔还会故意将云舒微拉到身边,向人介绍一句“我的助理,云小姐”,看着她在那一道道探究的目光下脸色愈发苍白,身体僵硬,他眼底的冷意便深一分。
云舒微尽力扮演着背景板的角色,跟在他身后,替他拿着脱下的外套,或者在他与人交谈时,默默地站在一旁。她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剥光了衣服示众的小丑,每一秒都是煎熬。
中途,江砚辞被几位重要的合作方老板围住,谈论着一个地产项目。云舒微稍微退开几步,想喘口气,站在靠近自助餐台的不起眼角落。
就在这时,一个腆着啤酒肚、满面油光的中年男人,端着酒杯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云舒微认得他,是某个建材公司的老板,姓王,之前曾在江氏试图巴结江砚辞未果。
王总眯着一双醉眼,毫不客气地将云舒微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目光在她因为礼服不合身而略显紧绷的胸口停留了片刻,带着令人作呕的贪婪。
“哟,这不是云小姐吗?”王总喷着酒气,凑近了一步,几乎贴到云舒微身上,“怎么一个人在这儿?江董顾不上你?”
云舒微厌恶地后退,想拉开距离,背后却抵住了冰冷的餐台,退无可退。
“王总,请您自重。”她强忍着不适,压低声音说道。
“自重?”王总嗤笑一声,又逼近一步,一只手甚至不规矩地试图去揽云舒微的腰,语气轻佻,“穿成这样出来,不就是为了让人看的吗?跟了江砚辞那个坐过牢的有什么意思?他给你多少钱?跟着我,保证比你现在风光……”
那咸猪手即将碰到她的瞬间,云舒微浑身汗毛倒竖,猛地侧身躲开,脸上血色尽失,眼中充满了惊恐和难堪。周围已经有人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投来看热闹的目光,更让她感到无地自容。
“王总,请你放尊重一点!”她声音带着颤抖,却努力维持着最后的镇定。
“装什么清高!”王总被她当众躲开,觉得失了面子,语气更加不善,再次伸手想要抓她的胳膊。
就在那只油腻的手即将触碰到云舒微的瞬间,一只骨节分明、戴着名贵腕表的手,如同铁钳般,猛地攥住了王总的手腕,力道之大,让王总瞬间痛呼出声,酒都醒了一半。
“王总。”江砚辞冰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不带一丝温度,“管好你的手。”
他一把将王总推开,力道毫不留情,王总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撞在餐台上,酒杯摔碎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引来了全场更多的注目。
江砚辞看也没看狼狈的王总,转身,目光落在脸色惨白、惊魂未定的云舒微身上。他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一种极其复杂的情愫,有冰冷的怒意,有对王总的不屑,或许,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于自己所有物被觊觎的本能戾气。
他没有安慰她,甚至没有多问她一句。只是用一种极具占有欲的姿态,猛地伸手,紧紧攥住了她纤细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感到疼痛。
他拉着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径直朝着宴会厅大门走去。他的步伐很快,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云舒微几乎是被他拖着往前走,踉踉跄跄,更加狼狈。
经过面如土色的王总身边时,江砚辞脚步未停,只是侧过头,丢下一句冰冷刺骨、足以让整个会场都听清的警告:
“动我的人,要想清楚后果。”
这句话,如同平地惊雷,在奢华的宴会厅里炸开。所有人都明白了,无论江砚辞如何羞辱这个前妻,在他心里,她依旧是他的“所有物”,不容他人染指半分。这是一种更高级的羞辱,也是一种赤裸裸的主权宣告。
江砚辞没有理会身后的哗然和王总煞白的脸色,紧紧攥着云舒微的手腕,毫无留恋地离开了这个浮华之地。
被他塞进车里,手腕上还残留着他用力攥过的红痕和痛感,云舒微蜷缩在车座角落,将脸转向窗外飞速倒退的夜景,泪水终于无声地滑落。
他带她去,是为了羞辱她。
他出手解围,是为了宣告主权。
自始至终,她都只是他掌中玩弄的、用以宣泄恨意和展示权力的棋子。
今晚这场酒会,将她最后一点残存的尊严,也彻底碾碎在了那些名流们或怜悯或嘲讽的目光之下。而她,连一丝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书评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