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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酒会那晚的羞辱如同冰冷的潮水,退去后留下的是深入骨髓的寒意和更加沉重的压抑。云舒微感觉自己像一根被拉到极致的弦,随时都可能崩断。白天在江氏集团承受着无处不在的异样目光和琐碎刁难,晚上回到清榆巷那间陋室,面对四壁萧然,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长期的饮食不规律、巨大的精神压力,以及那晚穿着单薄礼服在空调充足的酒会现场和夜风中来去的折腾,让她本就脆弱的胃终于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抗议。

这天上午,在总裁办公室外间,云舒微正抱着一摞需要归档的厚重文件,准备送往资料室。刚走了几步,一阵突如其来的、刀绞般的剧痛从胃部猛地窜起,迅速蔓延至整个腹腔。她眼前一黑,脚下发软,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踉跄,怀里的文件哗啦啦散落一地。

她慌忙扶住旁边的墙壁,才勉强没有摔倒。额头上瞬间沁出细密冰冷的汗珠,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也因为疼痛而微微颤抖。她弯下腰,用手死死按住抽痛的胃部,试图缓解那阵令人窒息的痉挛。

就在这时,董事长办公室的门开了。江砚辞似乎是准备外出,一边整理着袖口,一边走了出来。他的目光随意扫过外间,正好捕捉到云舒微扶着墙壁、蜷缩着身体、痛苦不堪的狼狈模样。

他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她的样子不像装的。那冷汗,那苍白,那因为强忍疼痛而微微佝偻的背脊,都清晰地落入他眼底。他的眉头下意识地蹙起,视线在她按着胃部的手和散落一地的文件上停留了一瞬。

云舒微察觉到他的目光,心中一惊,强撑着想要站直身体,拾起地上的文件,却因为胃部又是一阵剧烈的抽搐,让她忍不住发出一声极轻的、压抑的痛哼,身体晃了晃,几乎再次软倒。

江砚辞站在原地,没有上前,也没有立刻离开。他看着她那副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的样子,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波动。记忆的碎片不受控制地翻涌——曾经,她偶尔胃不舒服时,他会紧张地把她搂在怀里,亲自喂她喝温水,用手掌轻柔地帮她暖着胃,一遍遍地叮嘱她要按时吃饭……

那些画面与眼前这个被他亲手推入深渊、连病痛都不敢轻易流露的女人重叠在一起,让他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蛰了一下,泛起一阵尖锐而陌生的刺痛。

但这刺痛仅仅持续了一瞬,便被更加强大的恨意和理智强行压下。他不能心软!这或许又是她博取同情的手段!想到法庭上她那绝情的眼神,想到她和靳亦风相拥离去的背影,他眼底刚刚泛起的一丝波澜迅速冻结,重新被冰封覆盖。

他迈开脚步,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冰冷,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和不耐:

“怎么了?才干了几天活,就受不了了?还是觉得,在我面前装可怜,能让你少还点债?”

他的话语像淬了冰的针,扎在云舒微本就脆弱不堪的神经上。她猛地抬起头,看向他,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受伤和屈辱。胃部的疼痛似乎在这一刻都变得微不足道,心脏被他的话刺得更痛。

“我没有……”她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声音却虚弱得如同蚊蚋。

“没有就最好。”江砚辞冷冷地打断她,目光扫过地上的文件,“把这里收拾干净。别摆出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碍眼。”

说完,他不再看她,仿佛多停留一秒都会沾染上晦气,径直越过她,朝着电梯口走去,背影决绝而冷漠。

看着他消失的背影,云舒微最后一点强撑的力气也消失了。她顺着墙壁缓缓滑坐到冰冷的地面上,将脸埋进膝盖里,肩膀无助地颤抖着。胃还在尖锐地疼痛着,但更痛的是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她果然不该对他抱有任何一丝一毫的幻想,哪怕只是最微末的、对于陌生人可能都会有的基本关切。

不知在原地蜷缩了多久,直到那阵剧烈的绞痛稍微缓和了一些,云舒微才勉强支撑着站起来,默默地、一点一点地将散落的文件拾起,整理好。每动一下,胃部都传来隐隐的抽痛,但她只是紧咬着下唇,一声不吭。

她不知道的是,江砚辞在走进电梯后,并没有立刻按下楼层。他站在密闭的空间里,眼前却反复闪过云舒微刚才那张惨白如纸、布满冷汗的脸。那不像伪装。他烦躁地松了松领带,最终还是拿出手机,拨通了秦屿的电话。

“秦屿。”

“江总,请吩咐。”

“去药店,买一盒效果最好的胃药。”江砚辞的声音透过话筒,听不出什么情绪,“再……去买一份温热的、容易消化的粥。”

电话那头的秦屿显然愣了一下,但良好的职业素养让他立刻反应过来:“是,江总。送到……?”

“放到她工位上。”江砚辞语气淡漠地补充,“别让她知道是我吩咐的。”

“……明白。”

挂了电话,江砚辞盯着电梯壁上自己冷硬的倒影,眉头紧锁。他告诉自己,这么做只是因为她还欠着他巨额的债务,不能让她这么快就病倒,影响“工作”。绝不是因为……那该死的不忍和残留的、不该存在的关心。

当云舒微强忍着不适,整理好文件,步履蹒跚地回到自己那个角落工位时,她惊讶地发现,桌面上静静地放着一个透明的塑料袋。

里面是一盒包装精致的进口胃药,以及一杯还散发着温热气息的南瓜小米粥。粥杯旁边,甚至贴心地放着一包独立包装的糖。

没有署名,没有只言片语。

云舒微愣住了,她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同事们都在各自忙碌,没有人注意到她这边,更没有人表现出任何异样。是秦助理?还是……林伯知道了什么,托人送来的?或者是……阮清禾?

可清禾并不知道她胃病复发,而且,这药和粥,出现得太过及时,太过……恰到好处。

一个几乎不可能,却又让她心脏莫名加速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微弱的火星,骤然闪现——会不会……是他?

但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她立刻狠狠掐灭。怎么可能?他刚才还那样冷酷地嘲讽她,怎么可能会关心她的死活?这一定是秦助理看在过往的情分上,或者仅仅是出于基本的人道主义关怀。

她拿起那盒胃药和温热的粥,指尖传来暖意,一直冰凉的胃部似乎都舒服了一些。内心深处,不受控制地泛起一丝极其微小的、酸涩的涟漪。哪怕这关怀并非来自他,在这冰冷绝望的境地里,这一点点陌生的温暖,也足以让她眼眶发热。

她默默地将药收好,小口小口地喝着那碗温度适中的粥。暖流顺着食道滑入胃中,暂时安抚了那翻江倒海的疼痛。

她不敢,也不允许自己再多想。无论这隐秘的关心来自何处,都与那个恨她入骨的男人无关。她必须牢牢记住自己的身份,记住那如山般沉重的债务,记住他看她时那冰冷刺骨的眼神。

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都是通往更深深渊的陷阱。她不能再掉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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