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想中的狼狈并没有出现,大部分液体泼洒在了那位侍应生身上,只有的几滴飞溅在她裙子上,晕开深色痕迹。
“对不起,非常抱歉!小姐,您没事吧?”
年轻的侍应生顾不上自己满身狼藉,想拿出手帕给她擦裙子,却尴尬地发现,手帕也已被酒液浸透,他整个人僵在原地,脸色惨白,额角冷汗阵阵。
洛念青惊魂未定,从这陌生的怀抱里退开一步,抬头看向拉住自己的人。
那是一个很高的男人,比她高出一个头还不止。
他穿着一身黑灰色西装,没打领带,戴着条银色的项链。
他的皮肤是那种经常暴露在日光底下的健康蜜色,稍长的墨黑色头发被随意拢在脑后,几缕碎发垂落额前,为他平添了几分野性气息。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张脸,有种混血感,下颌线条清晰凌厉,眼窝深邃,鼻梁高挺,抿着唇时自带一股不好招惹的痞气。
即便是与瞿凛或是贺衍泽相比,也毫不逊色。
此刻,他正垂眼打量着她,浓黑的眸子里没有寻常人初见她时的殷勤,而是毫不掩饰的兴味与审视。
洛念青从未在任何一个场合见过这样的人,他周身散发的气场与圈子里那些矜贵的公子哥截然不同,就像是一头被关在华丽笼子里的猛兽,随时可能露出獠牙,破笼而出。
这个男人,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会热心助人的类型,甚至给她的第一感觉是凶残的、冷酷的。
她完全不认识他,可他刚才却帮了自己。
空气完全凝滞了。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进一步的动作,只是在她离开他怀里时,露出可惜的神色。
他的目光掠过她粉白色的脸颊,扫过簇簇因受惊轻颤的长睫,又在她微微抿起的唇瓣上停留了几秒。紧接着又顺着她小巧的下巴往下滑,落在那一段裸露出来的纤细白皙的脖颈上,眸色一点点深沉下去。
好娇嫩的肌肤,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留下痕迹。
她身上自带一种圣洁的纯净感,是他在过去近三十年的泥泞人生里,从未见到过的。
看到她的第一瞬间,他心底升起了某种阴暗的念头。
他的眼神太过直白,其中的掠夺意味丝毫没有掩饰,洛念青被看得脊背发凉,莫名觉得自己好像被某种阴暗的爬行动物盯上了。
她下意识往后又退了半步,手指不自觉攥住裙摆。
这时,一道清润又熟悉的嗓音及时介入,打破了这诡异的气氛。
“念念,没事吧?”
贺衍泽听到动静去而复返,快步走到她身边,确认她无碍以后,才将视线转向她身旁的男人。
看清那个男人的脸以后,他目光凝滞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正常,对着那男人疏离客气地点了点头:
“厉先生。”
被称作“厉先生”的男人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算是回应。
这人态度这么傲慢,好像完全不把贺衍泽放在眼里。
果然是很危险的人。
洛念青往悄悄贺衍泽身后挪了挪。
“怎么了?吓到了?”贺衍泽侧头低声问她,语气轻柔得不像话。
她摇了摇头,偷偷瞥了一眼对面那个气场强大的男人,小声说道:
“没有,刚才多亏这位厉先生刚才拉了我一把。”
直到这时,那位厉先生才开口说话:“举手之劳。”他顿了顿,又朝她介绍自己的名字,“厉绝。”
他的声音磁性低沉,说话时眼睛直勾勾盯着她,依旧带着那种令人心悸的兴味。
贺衍泽眼底闪过一丝冷意,但面上依旧维持着风度,对厉绝道:“多谢厉先生出手。”
他不动声色地用身体隔开厉绝的视线,转头问洛念青:
“裙子脏了?我陪你去处理一下?”
“怎么回事?”
两道声线重叠在一起。
瞿凛也赶了过来,他扫过一片狼藉的现场,看到洛念青裙摆上的污渍,脸色更沉,张口责问那名侍应生:“你怎么做事的?”
“对不起,瞿少!都是我的错。”年轻的侍应生慌忙躬身,声音紧张得发抖,“我会赔偿这位小姐的裙子损失的,请您告诉我需要赔偿多少,我一定想办法……”
他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脸庞还带着青涩的学生气,身上那件白色的制服衬衫被酒液浸透,隐约勾勒出青年人劲瘦的腰腹线条。
湿透的布料紧贴在身上,液体顺着衣角不断往下滴。他的头发也被打湿了一些,贴在额角,更显得他脸色苍白。
虽然此刻狼狈不堪,但依然难掩俊朗的神采,跟别的服务生气质完全不一样。
洛念青有些心软,问他:“没关系的,你先别急。我看你年纪好像不大,是来兼职的吗?”
被她温和的语气安抚,那侍应生稍微镇定了些,老实回话:
“是的小姐,我是大二的学生,趁着假期在这里打工赚学费。”
“真的非常抱歉,弄脏了您的裙子,我一定会赔给你的……”
是勤工俭学的大学生啊,那一定很不容易吧。
洛念青心念一转,忽然有些同情眼前这个年轻的男孩。
她也正在读大三,他只不过比她小一岁而已,却过着与她截然不同的生活。
在这当服务生报酬肯定丰厚,但远远不够赔偿她这条裙子。
她的这些礼裙基本是三哥置办的,大半是一些国际奢牌还未公开售卖的超前款式,定价在十几万到几十万甚至上百万。
或许比他四年大学的全部学费和生活费加起来还要贵。
他要当多久的服务生才赔得起呢?
“不用赔偿了,”
少女轻软的声音响起,
“只是溅到一点点,不仔细看都发现不了。”
“你也不是故意的,而且你的衣服都湿透了,快去换一下吧,别着凉了。”
侍应生抬起头,惊讶地看着她,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瞿凛看着洛念青这副对陌生男人也关怀备至的样子,忍不住扯唇嘲讽道:
“洛大小姐真是心地善良,对谁都这么慷慨。”
洛念青抿了抿唇,不想跟他争辩,转而向贺衍泽求助:
“衍泽,能不能……”
“带他去换身干净衣服。”
话还没说完,就被瞿凛不耐烦地打断。
洛念青惊讶地看过去,他朝着旁边的管事招了招手,脸色比刚才还要差,好像谁欠了他百八十亿似的。
“是,瞿少。”管事连忙应下,用眼神招呼侍应生离开。
“谢谢瞿少,谢谢小姐。”
侍应生分别朝俩人鞠躬,随后才跟着管事离开。
转身的刹那,他微微低下头,眼中的惶恐散去,眼底慢慢浮上兴奋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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