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山死里逃生,已是一月之前。
那场惨烈的月圆之战,虽阻了黑袍尊者的血祭,却也令陈青衍三人付出了不小的代价。陈青衍强行催动青蚨盘本源,精血亏损,元气大伤,至今面色仍带些苍白。苏凌雪法力耗尽,心神受损,需要静养。石猛激发祖灵之力,也非全无代价,需以药物和休养慢慢恢复。青蚨盘更是灵光黯淡,盘面上甚至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裂纹,需要温养许久才能恢复旧观。
他们随着那些幸存的村民,辗转藏匿于附近一个更为偏僻、与世隔绝的小村落。村民感念他们的恩德,腾出最好的屋子,拿出珍藏的草药,悉心照料。
窗外细雨绵绵,敲打着新绿的芭蕉叶。陈青衍坐在窗前,手中摩挲着那面光泽内敛的青蚨盘,眉头紧锁。黑风山的经历,如同梦魇,那黑袍尊者恐怖的威压,那阴煞石吞噬生机的死寂,尤其是最后关头,他体内劫气与那阴煞之气隐隐的呼应躁动,都让他心头压着一块巨石。
“师父……‘九星连珠,天命在逆’……这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那幽冥殿,与黑风山的魔头,是否有关联?”他喃喃自语,目光投向窗外迷蒙的远山,只觉得前路亦是迷雾重重。
“陈公子,该喝药了。”苏凌雪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走进来,声音依旧清冷,但眸中关切之色难掩。经过生死与共,她与陈青衍之间那份因学识欣赏而生的默契,已悄然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亲近。
“有劳苏姑娘。”陈青衍接过药碗,道了声谢。
石猛这时也大步走了进来,他恢复得最快,已是生龙活虎,只是眼神比以往更多了几分沉凝。“二弟,你好些没?村里的猎户说,黑风寨那边最近安静得出奇,巡逻的人都少了,像是在憋什么坏水。咱们得尽快离开这里,那魔头缓过劲来,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陈青衍点头:“大哥说的是。我等伤势已无大碍,不宜久留。只是……天下之大,我们该往何处去?”他看向苏凌雪,“苏姑娘可有打算?”
苏凌雪沉吟片刻,道:“我离家游历,本为寻访古迹,探寻失落传承。据我家传残卷记载,欲解‘九星’之秘,或可往西南方向寻找线索。那里曾是古巫觋盛行之地,亦多有望星祭天之古遗迹。或许能找到关于‘九星连珠’的只言片语。”
“西南……”陈青衍若有所思,青蚨盘在他掌心微微发热,似乎对这个方向有所感应。“也好。便依苏姑娘所言,我们往西南去。”
三人计议已定,待雨势稍歇,便辞别了淳朴的村民,再次踏上行程。这一次,他们不再是漫无目的的游历,而是有了一个模糊却坚定的方向。
一路向西南而行,穿州过府,跋山涉水。陈青衍一边调养身体,温养罗盘,一边与苏凌雪探讨风水星象,学识日益精进。石猛则负责探路、应对寻常毛贼,将一身外家功夫磨练得更加纯熟。
这一日,行至楚地与巴蜀交界的一片崇山峻岭。但见千峰排戟,万仞开屏,古木参天,猿啼鹤唳。行至一处人迹罕至的幽深峡谷,忽见前方路旁,杂草丛生中,半掩着一块断裂的古碑。
那石碑不知历经多少岁月风雨,已然残破不堪,碑文大多模糊难辨,布满了青苔与藤蔓。
陈青衍本欲绕过,怀中青蚨盘却忽地传来一阵极其微弱的、带着苍凉古意的悸动。他停下脚步,心中一动,拨开杂草,走到石碑前。
苏凌雪也跟了上来,仔细辨认着残存的碑文:“……似是天象祭祀之文……提及‘荧惑守心’、‘辰星移位’……还有……‘星轨……逆乱’……”
陈青衍的目光则被石碑断裂处,那并非人工雕琢,而是天然形成的一些奇异斑点吸引。那些斑点看似杂乱,但若以特定角度,结合残存碑文的指向观看,竟隐隐构成了一幅残缺的、抽象的星图!
他取出青蚨盘,对照着那天然星图。盘针微微偏转,与星图中几颗主要“星辰”的位置隐隐契合。
“这不是普通的石碑。”陈青衍沉声道,手指拂过那些斑驳的痕迹,“这像是一种古老的记录方式,以山石为纸,以星辉为墨,记载着某种星象变迁的奥秘。你们看这里——”
他指向星图一角,那里有几颗“星辰”的连线方式极其怪异,违背常理,形成一个扭曲的环状。“这种轨迹……与师父手札中推测的、‘九星连珠’发生前,某些辅星可能出现的‘预逆’之象,有几分相似!”
苏凌雪凝神看去,秀眉微蹙:“确实……古籍有载,‘九星’非同寻常星辰,其力可引动周天星轨微澜。若此图不假,这‘预逆’之象所指的方位……”她伸出纤指,顺着那扭曲环状的指向划去,最终落向西南更深远的方向,“似乎……指向巴蜀深处的某片古老地域。”
石猛虽看不懂星图,但也感觉此事非同小可:“这么说,咱们找对方向了?”
“或许。”陈青衍收起罗盘,神色凝重,“但这石碑残破,信息不全。若想弄清‘九星连珠’与‘天命在逆’的真相,恐怕需要找到更多、更完整的古老星图或记载。”
他望着西南方那云雾缭绕、仿佛藏着无尽秘密的连绵群山,心中那股被命运牵引的感觉愈发强烈。师父的遗言,黑风山的魔影,幽冥殿的窥伺,以及自身那扑朔迷离的命格与劫难,似乎都隐隐与那遥远天际即将发生的星辰异象联系在一起。
前路,注定不会平坦。
书评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