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乾元殿内,灯火通明。
谢玄舟正批阅着奏折,朱笔划过纸面,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殿内熏香袅袅,一切如常。
直到殿外传来一阵急促而慌乱的脚步声,打破了宁静。
内侍监连滚带爬地冲进来,脸色惨白如纸,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陛……陛下!不好了!京郊……京郊皇家寺庙……昨夜走水了!火势太大……惠妃娘娘……惠妃娘娘她……没能逃出来……”
朱笔猛地一顿,一滴浓重的墨汁滴落在奏折上,迅速晕开一团污迹。
谢玄舟抬起头,眉头紧锁,眼中是毫不掩饰的错愕和一丝荒谬。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冷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再说一遍。”
“陛下……千真万确啊!寺庙方丈派人来报……惠妃娘娘居住的禅房……烧得最厉害……等扑灭……已经……已经……”内侍监伏在地上,浑身颤抖,不敢再说下去。
“荒谬!”谢玄舟猛地将朱笔掷在御案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她好端端的在寺庙清修,怎会无故起火?定是你们办事不力,看守疏忽!还敢胡言乱语,诅咒妃嫔!”
他站起身,指着跪在地上的暗卫首领,声音冰寒刺骨:“影!你亲自带人,立刻去给朕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若查不出个子丑寅卯,或是有人胆敢谎报,提头来见!”
“是!陛下!”影卫首领心头一凛,领命迅速退下。
殿内重新恢复死寂。
谢玄舟站在原地,胸膛微微起伏,方才那一瞬间的失态仿佛只是幻觉。
他重新坐回龙椅,拿起另一本奏折,试图将注意力拉回政务上。
可眼前的字迹却像是活了过来,扭曲晃动,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程若鱼……
葬身火海?
怎么可能?
那个女人,命硬得很。
冷宫三年饥寒交迫没死,为他挡刀重伤没死,生产时九死一生也没死……怎么会一场火就……
一定是弄错了。
对,肯定是寺庙那些废物看守不力,怕受责罚,故意夸大其词。
等她被找回来,看他怎么……
怎么罚她?
这个念头突兀地冒出来,让他烦躁地捏了捏眉心。
罚她什么?罚她不小心引起了火灾?还是罚她……让自己此刻心绪不宁?
他强迫自己不再去想,端起已经凉透的茶盏,一饮而尽。
冰冷的液体划过喉咙,却没能浇灭心头那丝莫名的焦灼。
时间一点点流逝。
窗外的天色由浓黑转为墨蓝,又渐渐透出鱼肚白。
谢玄舟维持着批阅奏折的姿势,一夜未眠。
当天边泛起第一缕晨光时,殿外再次响起了脚步声。
这一次,脚步声沉重而缓慢。
影去而复返,单膝跪地,双手高高托举着一个用黑布包裹的、小小的物件。
他的头垂得很低,声音干涩沙哑:
“陛下……臣等……搜遍了整个禅院废墟……只在……只在惠妃娘娘寝榻的位置……找到了这个……”
黑布被缓缓掀开。
里面躺着一支簪子。
一支素银簪子,样式简单,毫无纹饰,是宫中最普通的份例。
只是此刻,它已被大火烧得扭曲变形,表面覆盖着一层丑陋的黑色灼痕,再也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谢玄舟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支簪子上。
书评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