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震一脚踹飞了走廊上的长条木椅,实木的椅子撞在墙上,摔得四分五裂。
这位在战场上哪怕肠子流出来都能面不改色的铁血硬汉,此刻眼珠子红得像要滴血。
他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
刚才医生的话,就像一把把钝刀子,在他心口上反复地锯。
胃里只有猪食残渣。
身上全是烟头烫伤。
脚底板烂得没一块好肉。
这特么是人干的事?
这是对待烈士遗孤?
“司令!司令您冷静点!”
旁边的几个师长虽然也气得浑身发抖,眼眶通红,但还是死死抱住了雷震的腰。
“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
雷震咆哮着,声音在医院走廊里回荡,震得玻璃窗都在嗡嗡作响。
“江铁军那是我的兵!他在前线给老子挡过子弹!他在边境为了国家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他把命交给了国家,我们就这么替他守着家?”
“七岁啊!那孩子才七岁!”
雷震的声音哽咽了,两行热泪顺着那张粗糙的脸庞滚落下来。
“她在猪圈里啃猪食的时候,我们在干什么?我们在吹着暖气吃红烧肉!”
“她在雪地里被人当狗一样拖着走的时候,我们在干什么?我们在开会讲大道理!”
全场死寂。
只有雷震粗重的呼吸声和压抑的抽泣声。
几个年轻的警卫员背过身去,偷偷抹眼泪。
“审讯结果出来了吗?”
雷震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那股想要杀人的暴虐,声音冷得像从冰窖里捞出来的。
保卫科科长赵刚正拿着一份文件跑过来,脸色铁青,难看到了极点。
他走到雷震面前,甚至忘了敬礼,拿着文件的手都在哆嗦。
“司令,出来了。”
赵刚咬着牙,腮帮子鼓起老高,“那两个畜生,不用上手段,刚把枪往桌子上一拍,裤裆就湿了,什么都招了。”
“念。”雷震闭上了眼睛。
“是!”
赵刚翻开审讯记录,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变得有些尖锐。
“犯人江富贵,及其堂弟江二狗供述……”
“半年前,江铁军牺牲的消息传回村里,抚恤金和遗物是由江大贵代收的。”
“江大贵对外宣称,江铁军是……是逃兵,死在外面不光彩,所以没办葬礼,直接把骨灰盒扔后山乱葬岗了……”
“砰!”
雷震一拳砸在墙上,白墙上顿时留下了一个带血的拳印。
赵刚顿了一下,忍着眼泪继续念。
“他们把江铁军的抚恤金两千块,还有每个月寄回来的津贴,全部私吞,用来盖了新房,给江富贵娶媳妇。”
“至于安安……”
赵刚的声音颤抖得厉害,“他们说安安是扫把星,克死了爹妈。江大贵的老婆王翠花提议,把安安关在猪圈里养着,每天只给一顿猪食,饿不死就行。”
“等养到十二三岁,就卖给邻村的老光棍当童养媳,还能再赚一笔彩礼钱。”
“这次冲突的起因,是因为江富贵结婚,觉得安安供奉在猪圈角落里的父亲遗照晦气。”
“江富贵把遗照抢过来扔进泥地里踩,还骂江铁军是……是短命鬼。”
“然后……”
赵刚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丝不可思议和震撼。
“据犯人供述,安安当时突然像变了个人一样,眼睛发红,力气大得吓人。”
“她单手举起了院子里磨豆浆的大石磨,砸烂了锅灶。”
“江富贵说……说那是妖怪附体,不是人,请求我们赶紧把那个‘怪物’枪毙了。”
听到“怪物”两个字,雷震猛地睁开眼。
那双虎目中,杀气几乎凝成了实质。
“怪物?”
雷震怒极反笑,笑容狰狞得让人心惊肉跳。
“好,好一个怪物。”
“那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赐给那孩子的本事!那是江铁军在天上保佑他闺女!”
“要是没这点本事,那孩子早就被这群畜生折磨死了!”
雷震一把抢过审讯记录,看都没看,直接撕得粉碎。
纸屑像雪花一样飘落。
“走,去保卫科。”
雷震整理了一下领口,动作慢条斯理,却透着一股让人窒息的压迫感。
“我要亲自去看看,这两个把烈士遗孤当牲口养的‘人’,到底长了几颗胆子。”
……
保卫科审讯室。
昏暗的灯光下,江富贵和江二狗被拷在审讯椅上。
两人早就没了在村里欺男霸女的嚣张气焰。
江富贵的腿断了,疼得龇牙咧嘴,脸上一把鼻涕一把泪。
江二狗被安安踹飞挂在树上,肋骨断了好几根,正哼哼唧唧地叫唤。
“解放军同志,我要喝水……我要看医生……”
江富贵哭丧着脸,对着门口的哨兵喊道,“那个死丫头真是妖怪啊!你们抓错人了,应该抓她啊!”
“我们可是良民!我是要结婚的新郎官啊!”
“我要告你们!我要去县里告你们乱抓人!”
“哐当!”
厚重的铁门被一脚踹开。
一股凛冽的寒风夹杂着浓烈的杀气,瞬间灌满了整个审讯室。
雷震大步走了进来。
他身后跟着几个面色阴沉的军官。
那种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气势,瞬间让江富贵闭上了嘴。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头史前巨兽给盯上了。
“你……你是谁……”江富贵哆嗦着问。
雷震没有说话。
他走到审讯桌前,慢慢地摘下白手套,放在桌上。
然后,他从腰间拔出了那把跟随他多年的“五四”式手枪。
“咔嚓。”
子弹上膛的声音,在死寂的审讯室里显得格外清脆,刺耳。
江富贵和江二狗瞬间吓尿了。
一股骚臭味在审讯室里弥漫开来。
“别……别杀我!杀人犯法!”江富贵尖叫起来,拼命往椅子后面缩。
雷震把枪重重地拍在桌子上。
他俯下身,那张布满风霜的脸逼近江富贵,眼神如刀。
“你也知道杀人犯法?”
“那你知不知道,虐待烈士遗孤,是什么罪?”
“你知不知道,你踩在脚底下的那张照片里的人,救过多少人的命?”
雷震的声音很轻,却像炸雷一样在江富贵耳边炸响。
“我……我不知道……那是我们家务事……”江富贵还在嘴硬。
“家务事?”
雷震猛地一巴掌抽在江富贵脸上。
“啪!”
这一巴掌含怒出手,直接打飞了江富贵两颗门牙,满嘴是血。
“那是国家的功臣!那是老子的生死兄弟!”
“他的女儿,就是国家的女儿!”
“你把国家的女儿关猪圈?你把国家的脸面踩在泥地里?”
雷震抓起桌上的枪,黑洞洞的枪口直接顶在了江富贵的脑门上。
冰冷的金属触感,让江富贵彻底崩溃了。
“饶命啊!首长饶命啊!都是我爹让我干的!钱都在我爹那!我就是个跑腿的啊!”
“呜呜呜……我不想死……我还没洞房呢……”
看着眼前这个软骨头,雷震眼里的厌恶浓烈到了极点。
就是这种垃圾,欺负了铁军的女儿整整半年?
要是真一枪崩了他,那是脏了子弹。
雷震收起枪,冷冷地看着他们。
“想死?没那么容易。”
“我会让你们活着,好好看着你们做的孽,是怎么报应到你们身上的。”
雷震转身,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走到门口,他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话。
“把这两个畜生带上,别让他们死了。”
“我要让他们亲眼看着,我是怎么把那个吃人的魔窟,给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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