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6.
“沈屿川?”
苏沐阳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掐着我脖子的手无意识地松开了。
沈屿川几步冲进来,身后还跟着两名穿着制服的保镖。
他没有理会苏沐阳,第一时间看向我。
眼神落在我脖子上的红痕和额头包着的纱布时,瞳孔猛地一缩,周身气压骤然降低。
他小心地将我从苏沐阳的钳制范围内拉开,护在身后。
“南雪,你怎么样?”
他声音很轻,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摇了摇头,挣脱他的搀扶,蹲下身去捡地上散落的项链珠子。
那是我妈妈留给我最后的念想,每一颗珍珠都仿佛还残留着她的温度。
如今,线断了。
苏月躲在苏沐阳身后,脸上还挂着泪,眼里却闪过一丝得逞的快意。
沈屿川的目光转向苏沐阳,语气冰冷:
“苏沐阳,我的未婚妻受伤住院期间,你带人来病房骚扰、施暴,甚至抢夺遗物毁坏。”
“这笔账,我们该怎么算?”
“未婚妻?”
苏沐阳像是才消化掉这个词.
他死死盯着沈屿川,又看向蹲在地上默默捡拾珠子的我,
“苏南雪,他说的是真的?你要嫁给他?”
我捡起最后一颗珠子,握在掌心,珍珠硌得生疼。
我站起身,没有看他,只对沈屿川说:
“我们走吧,我不想待在这里。”
“好。”
沈屿川揽住我的肩,小心避开了我身上的伤处。
“站住!”
苏沐阳拦在门前,眼神阴鸷,
“苏南雪,我问你话!你真要嫁给他?”
我这才抬眼看他,目光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
“你让我换个人喜欢,我找了,现在我要嫁了,你又不满意了?”
“我……”
苏沐阳语塞,他看到了我眼底的冰冷和疏离.
那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彻底斩断一切的眼神。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闷痛得让他呼吸不畅。
他刚才的愤怒和质问,在这样的眼神下显得如此可笑和……无力。
“让开。”
沈屿川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他带来的两名保镖上前一步。
“苏沐阳,是你不珍惜南雪的,现在要我提醒你一句吗?”
“别忘了你只是她的哥哥!”
听见这话苏沐阳脸色惨白,像是被禁锢住一样,说不出一句话。
他死死握着拳,看着我被沈屿川护着离开,那画面刺眼至极。
“苏南雪!”
他对着我的背影低吼,
“你别后悔!”
我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后悔?
早在看到他吻苏月的那一刻,我就已经用尽了所有后悔的力气。
若真要说有什么后悔的,怕是再有一次机会的话,我不会再喜欢他。
沈屿川直接将我带回了他家,安排了医生重新检查伤势。
“项链我让人去找最好的工匠修复,一定能恢复原样。”
沈屿川将一杯温水递到我手里,蹲在我面前,仰头看着我,眼神里满是心疼和后怕,
“对不起,南雪,我来晚了。我没想到苏沐阳他会……”
“不关你的事。”
我打断他,声音有些哑,
“是我自己……以前太蠢。”
他握住我冰凉的手:
“南雪,我们之间选择权永远在你,但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
“我不希望你是因为赌气或者报复才嫁给我,我要的是你的余生。”
我看着他真诚的眼睛,心头涌上一阵复杂的情绪。
沈屿川很好,家世、人品、样貌,无一不出色,对我也一直是真心实意。
可是,我的心……好像已经在过去那些年的纠缠和折磨里耗尽了爱人的能力。
“屿川,我可能……没办法立刻爱上你。”
我坦诚道。
他笑了,笑容温暖:
“没关系,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
“你只要答应我,试着把过去放下,试着让我走进你的世界,就够了。”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7.
是苏沐阳。
我直接挂断。
他又打来。
再挂断。
沈屿川看着我:
“需要我帮你处理吗?”
我摇摇头。
有些事,终究需要我自己做个了断。
苏沐阳发来一条信息:
“南雪,我们谈谈,项链的事,是我不对,你住在哪里?我接你回家。”
家?哪里还是我的家?
我回复:
“不必。我和你已经没什么好谈的。”
“苏家我不会回去了,从此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
发送成功后,我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拉黑。
世界仿佛瞬间清净了。
接下来的几天,沈屿川几乎推掉了所有工作陪着我。
他细心、周到,绝口不提苏家的事。
只是变着法地逗我开心,带我去安静的画室,听舒缓的音乐,吃精心准备的食物。
我的身体在慢慢恢复,但心里的某个地方,依旧空落落的。
妈妈的照片被我放在房间的床头,项链已经修复如初,静静地躺在丝绒盒子里。
婚礼定在了海边的一座教堂。
大婚前一天,我肚子一人在海边散步。
手机震动,是一个陌生号码。
我犹豫了一下,接起。
“南雪。”
是苏沐阳的声音,沙哑疲惫,隔着电话都能感受到那股浓重的烟味和颓丧。
“有事?”
我的声音没有波澜。
“明天……你真的要嫁给他?”
“是。”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只有沉重的呼吸声。
半晌,他才艰难地开口:
“我查了监控。”
我没说话。
“楼梯口……有监控。”
他的声音抖得厉害,
“我看到……我看到是我推了你……我看到你摔下去……流了那么多血……”
他的话语破碎,带着巨大的痛苦和难以置信:
“南雪,把你扔在那里……对不起……我……”
他似乎哽咽了,说不下去。
我的心微微抽痛了一下,但很快就被冰冷的麻木覆盖。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
“苏沐阳。”
我缓缓开口,声音在海风中显得飘渺,
“妈妈去世那天,花瓶砸下来的时候,你也在。”
“爸爸带着那个女人走了,你站在原地,脸色惨白。”
“我哭着求你帮我叫救护车,你好像才回过神来。”
“后来,你抱着我说,‘南雪,别怕,哥哥以后一定会保护好你。’”
“我信了。我信了这么多年。”
“可是苏沐阳,推我下楼梯的是你,在我重伤时弃我而去的是你,纵容苏月毁掉妈妈遗物的也是你。”
我轻轻笑了笑,那笑声里没有温度,
“你的‘保护’,就是一次次把我推向更深的深渊吗?”
“不是的……南雪,不是这样的……”
他语无伦次地辩解,带着哭腔:
“南雪,我后悔了,我好像真的喜欢你了。”
他的声音出现在了我身后。
8.
我扭过头,看见憔悴的苏沐阳,眼睛里全是血丝。
看见我,握着电话的手松开,他一步步朝我走了过来。
“南雪,我想通了,我早就喜欢上你了。”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把这一切弄得一团糟。”
“妈妈临死前让我照顾好你,说我要当一个尽职尽责的哥哥。”
“哥哥这两个字就像是一个枷锁。”
“你那么美好,那么热烈,我怎么会不喜欢?”
“我试着和同样是妹妹的苏月在一起,看见你为我疯狂,我竟然觉得很满足。”
“对不起,南雪,是我醒悟的太晚了,不仅伤害了你,还辜负了妈妈的期待。”
“我爱你,南雪。”
我打断他,
“够了,现在说这些不过是你的自我感动罢了。”
“你不知道我看着你和苏月在一起时心里有多痛。”
“你不知道我一次次挽回时有多卑微。”
“你更不知道,当我决定放弃你时,需要耗尽多少勇气。”
“苏沐阳,爱不是这样的。”
“爱不是一边说着不能相爱,一边做着暧昧的事。”
“爱不是明明给了别人承诺,却轻易的忘记了。”
“爱更不是,在伤害之后,轻飘飘的一句‘我后悔了’就能抹平的。”
“我们之间,早就完了。”
苏沐阳跪倒在我的面前,哭的泣不成声。
我直接越过他,背对着苏沐阳冷声说道:
“明天是我的婚礼,我希望你不要出现。”
“别再来打扰我的生活了。这是我作为你曾经的‘妹妹’,对你最后的请求。”
“如果还有再见的机会,你也只会是我的哥哥,毕竟苏氏现在是你的,我们断不清的。”
说完我直接离开。
夜风吹干了眼角不知何时溢出的湿意。
心口那块沉重了许久的巨石,仿佛随着这番话,终于松动了一些。
第二天,阳光很好。
教堂里坐满了人,鲜花簇拥,圣洁美好。
音乐悠扬,步骤庄严。
当神父问我是否愿意嫁给沈屿川为妻时,我清晰地看到教堂门口一闪而过的一个身影。
沈屿川微微侧身,握紧了我的手。
我深吸一口气,转过头,不再看门口那个身影,用清晰而平静的声音回答:
“我愿意。”
掌声响起。
沈屿川如释重负地笑了,眼底有着激动的水光。
他为我戴上戒指,低头,珍重地吻了我的唇。
礼成。
我看着面前的男人,轻声说道:
“沈屿川,谢谢你愿意等我,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9.
一年后,我和沈屿川的女儿出生,取名沈念安,寓意岁月静好,平安喜乐。
苏沐阳在我婚礼后大病一场,据说精神一度濒临崩溃,他将苏月赶出了苏家。
沈屿川成了十足的女儿奴。
工作时雷厉风行的沈总,回到家却可以趴在地毯上,耐心地陪着小念安咿呀学语、练习爬行。他兑现了承诺,给了我一个安稳、充满爱的家。
过去的伤疤仍在,但不再流血。
变成了心底一道浅淡的印记,提醒着我曾经的愚蠢,也衬托着此刻的幸福。
女儿满月那天,我再次见到了苏沐阳。
他瘦了很多,看见我他淡淡一笑,放下了给女儿买的礼物。
看见笑得可爱的女儿,他眼底闪过一丝痛楚,声音干涩:
“我可以抱抱她吗?”
我愣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
苏沐阳轻轻的抱起女儿,露出了笑容。
沈屿川眼底闪过对女儿的紧张,想上前时我被我拦住,对沈屿川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
很久之后,苏沐阳才将孩子放下。
他看着我眼里是眷恋,是后悔,我偏过头,装作看不见。
“你怎么来了?”
我的声音很平静。
苏沐阳的喉咙滚动了一下,张了张嘴,似乎想喊我的名字,却又哽住。
他的目光贪婪地在我脸上流连,仿佛想将这一刻的我深深烙进眼底。
半晌,他才嘶哑地开口,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
“她……很像你。”
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说着,他掏出一份文件。
“这是我在苏氏的全部股份,当年爸死后,妈把苏氏交给我,让我照顾好你。”
“是我没做到,我不配得到这些。”
“签了字,苏氏就完全是你的了。”
我没想到他是来给我送这个的。
见我没说话,他再次开口:
“南雪,我打算离开这里了。”
“……对不起。”
说完,他深深看了我一眼,那一眼仿佛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和眷恋。
然后,他转过身,踉跄着,一步一步,消失在了林荫道的尽头。
我站在原地,直到他的身影完全看不见,才轻轻呼出一口气。
胸口没有痛,只有一片释然的平静。
海风吹来,带着草坪上欢笑声和蛋糕的甜香。
我转身,看向我的家人。
沈屿川抱着念安,正温柔地望向我,小念安挥舞着小手,朝我咿咿呀呀地叫。
我扬起一个真心的、明亮的笑容,快步向他们走去。
阳光正好,落在我们一家三口身上,温暖而圆满。
很久之后,沈屿川问过我一个问题,后不后悔那天和他上床?
我想了很久,回答了他。
“不后悔,因为那个人是你。”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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