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傅静芸手足无措之际,殿外响起了一阵不疾不徐的脚步声。
裴舟鹤走了进来。
他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锦袍,衬得他愈发温润如玉。
手中还提着一个精致的紫檀木盒。
“听闻你今日要面见使臣,我特地寻了一串东海珍珠,想着或许能配得上你。”
他打开木盒,里面静静躺着一串圆润饱满的珍珠项链,光泽柔和,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他的目光扫过一旁的翠芸和那件被毁掉的礼服,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
“这是怎么了?”
翠芸早就急红了眼,见他发问,便竹筒倒豆子似的将事情说了个一干二净。
裴舟鹤听完,眉头紧锁,脸上满是心疼与惋惜。
他将木盒合上,递到傅静芸面前。
“既然礼服出了岔子,今日的觐见,不如就别去了。”
“太子兄长自己便通晓楼兰语,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你若是去了,衣着不合规矩,反倒会惹人非议,平白落下一个办事不力的名声。”
“不如就此称病,我自会去向父皇和皇后姑母解释,他们不会怪你的。”
傅静芸静静地听着,没有去看那串珍珠,只是抬眸望着他。
眼前这张温和带笑的脸,与上辈子那张狰狞冷酷的脸,在记忆中缓缓重合。
他总是这样。
先亲手将她推入深渊,再摆出一副救世主的姿态,企图让她对他感恩戴德。
他根本不在乎她为了这次觐见付出了多少心血,也不在乎她这两个月的努力。
在他眼里,她的所有价值,都只是他登上高位的垫脚石,随时可以舍弃。
一股彻骨的寒意夹杂着滔天的怒火,在她胸口翻涌。
“多谢三皇子美意。”
“这两个月的心血,我不想就此白费。”
“我一定会去。”
裴舟鹤脸上的笑意淡了些。
“静芸,你别任性,这并非儿戏……
他正想继续劝说,一个清冷的声音却从殿外传来,打断了他的话。
“她当然会去。”
话音落下,裴云衍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依旧是一身玄色蟒袍,身姿挺拔如松,周身的气场强大而冷冽,一踏入殿中,便让整个屋子的温度都仿佛降了几分。
跟在他身后的宫女手中,端着一个托盘。
托盘上,赫然是一件崭新叠好的淡紫色礼服。
裴舟行脸上的血色,在看到那件宫装的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怎么可能?
他明明已经买通了内务府,确保了今日绝不会有第二件淡紫色的衣裳送到长春宫。
裴云衍又是从哪里弄来的?
难道他早就料到自己会出手,所以提前备下了后手?
这个念头让他心底窜起一股怒火。
裴云衍没有看他,目光径直落在傅静芸身上。
“去换上。”
傅静芸接过那件衣裳,指尖触碰到冰凉丝滑的料子,心头微颤。
她快步走入内室。
片刻之后,她重新走了出来。
淡紫色的宫装衬得她肌肤胜雪,身段窈窕。
只是……
“好像……大了一些。”她有些局促地拉了拉腰身,衣裳确实有些宽了。
裴云衍微微颔首,朝身后挥了挥手。
一名侍女立刻上前,手里拿着早已备好的针线。
她手脚麻利的跪在傅静芸身前,飞针走线,不过片刻功夫,原本还些许宽松的宫装,竟变得无比贴合她的身形,仿佛是为她量身定做一般。
傅静芸惊讶地睁大了眼。
一旁的裴舟鹤,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时辰不早了。”裴云衍看了一眼殿外的天色,“该去正殿了。”
“殿下……”傅静芸望着他,眼中的感激满得快要溢出来,“今日之事,多谢您。我方才还在想,这衣裳……”
“我知道。”
裴云衍冷淡地打断了她。
他抬步向外走去,与她擦肩而过时,留下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总有些人,喜欢用这种见不得光的手段。”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地落入了在场每个人的耳中。
跟在他们身后的裴舟鹤,脚步猛地一顿。
那句话,像一记无声的耳光,狠狠扇在了他的脸上。
火辣辣的疼。
他知道。
裴云衍什么都知道了。
裴舟鹤死死攥着手中的紫檀木盒,坚硬的棱角硌得他掌心生疼。
他看着前方并肩而行的两个人,一个清冷矜贵,一个温婉动人,竟是说不出的般配。
那画面,刺得他眼睛都疼了。
两人赶到正殿时,恰好赶在楼兰使臣之前。
裴舟鹤一路跟在两人身后,看着他们并肩而来,,越接近大殿,裴舟鹤脸上的笑意就越少一分。
他紧紧盯着傅静芸身上那件淡紫色的宫装,那颜色,像一根针,狠狠扎进他眼里。
那本该是他算计中的一个死局,一个让她不得不回头求他的陷阱。
可现在,这件衣裳穿在她的身上,却成了裴云衍的功劳,成了对他无声的嘲讽。
有什么东西,正从指缝间流走,抓也抓不住。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通报声。
“楼兰使臣瓦西到……”
傅静芸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纷乱的思绪压下,迎了上去。
为首的楼兰使臣是个年过半百的长者,身形高大,五官深邃,一身异域服饰,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他本是带着几分审视的目光,可在看到傅静芸的瞬间,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眼前的女子身着淡紫色宫装,肤白胜雪,眉眼如画,气质温婉清雅,宛如一朵于月下静静绽放的玉兰。
傅静芸并未像寻常宫眷那般行跪拜大礼,而是依着楼兰的礼节,双手交叠于胸前,微微鞠躬。
她启唇,一口流利的楼兰语,如清泉流淌。
“尊敬的使臣,欢迎来到大虞。”
这番举动,让瓦西脸上的赞许之色更浓了。
他连连点头,用同样地道的楼兰语回道:“郡主的美貌与智慧,果然名不虚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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