谣言的风波虽然还在发酵,但日子还得过。
尤其是对于苏夏来说。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之前那顿红烧肉虽然好吃,但食堂的大锅菜油水毕竟有限。
再加上那大白馒头虽然顶饱,但口感实在一般。
苏夏看着空间里那堆积如山的物资,觉得不能再委屈自己的五脏庙了。
“得开小灶。”
苏夏打定了主意。
她从杂物间的角落里翻出了一个落满灰尘的小煤炉。
这应该是上一任住户留下的。
虽然破了点,但通通烟囱还能用。
苏夏又去后勤部领了一筐煤球——当然,记在陆团长的账上。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傍晚时分。
夕阳西下,给整个家属院镀上了一层金边。
也是各家各户开始做晚饭的时候。
苏夏把小煤炉搬到了院子里。
点火,架锅。
她从空间里拿出了一块五花肉。
那可是顶级的黑猪肉,肥瘦相间,纹理漂亮得像大理石。
切成麻将块大小的方块。
冷水下锅,焯水去腥。
然后起锅烧油,放入冰糖炒出枣红色的糖色。
“滋啦——”
五花肉下锅的瞬间,油脂的香气瞬间爆发出来。
苏夏熟练地翻炒着。
加入葱姜大料,再倒进半瓶在这个年代堪称奢侈的黄酒。
最后加水没过肉块,盖上盖子,小火慢炖。
没过多久。
一股霸道的、浓郁的肉香味,开始在这个小小的院子里弥漫开来。
并且顺着风,毫不客气地钻进了隔壁陆铮的屋子。
此时。
陆铮正坐在书桌前,对着一份作战地图发呆。
他其实早就饿了。
早上因为那个该死的谣言,他罚全连跑二十公里,为了以身作则,他也跟着跑了。
中午气得没吃多少。
现在肚子里早就唱起了空城计。
但他不想出去。
他怕一出门,又看见那个让他头疼的女人。
更怕看见别人那种戏谑的眼神。
于是。
他拿出了从食堂带回来的两个冷馒头,准备就着凉白开对付一口。
“咔嚓。”
冷馒头硬得像石头,咬一口直掉渣。
陆铮面无表情地嚼着。
就在这时。
一股异香飘了进来。
那是油脂混合着酱料,在高温下发生美妙反应的味道。
醇厚。
鲜甜。
勾魂摄魄。
陆铮嚼馒头的动作顿住了。
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
“咕噜。”
肚子里发出一声不争气的巨响。
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陆铮的脸黑了。
他放下馒头,走到窗前,想把窗户关死。
透过窗缝。
他看到了院子里的场景。
苏夏正蹲在那个小煤炉前,手里拿着把蒲扇,轻轻扇着火。
夕阳洒在她脸上,给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如果不看她那身破褂子,这画面简直温馨得像是一幅画。
“红烧肉?”
陆铮吸了吸鼻子。
这味道太正了。
比食堂大师傅做的还要香十倍。
“这女人哪来的肉?”
“又是记我的账?”
陆铮皱起眉头。
虽然他津贴不少,但也经不住这么造啊。
这一顿得吃掉多少钱?
“败家娘们。”
陆铮低声骂了一句。
试图用这种方式来压制自己疯狂分泌的唾液。
他“砰”的一声关上窗户。
坐回桌前,拿起那块冷馒头。
“我是革命军人。”
“我有钢铁般的意志。”
“区区红烧肉,乱不了我的心。”
陆铮在心里默念着。
以此来催眠自己。
然而。
那香味像是长了眼睛一样,顺着门缝、窗缝往里钻。
无孔不入。
陆铮咬着馒头,却觉得味同嚼蜡。
满脑子都是那红亮亮的肉块,还有那浓郁的汤汁。
“该死。”
陆铮把馒头往桌上一摔。
这日子没法过了!
就在他烦躁得想去操场跑圈的时候。
“咚咚咚。”
房门被敲响了。
陆铮浑身一僵。
“谁?”
“我,你债主。”
门外传来苏夏懒洋洋的声音。
“陆团长,在屋里孵蛋呢?”
“出来帮个忙呗?”
陆铮深吸一口气。
不想理。
但又怕这女人在外面大喊大叫,引来邻居围观。
他只能黑着脸走过去,打开门。
“又干什么?”
陆铮堵在门口,没打算让她进屋。
苏夏手里拿着把斧头。
斧刃在夕阳下闪着寒光。
陆铮眼皮一跳。
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你想谋杀亲夫?”
苏夏翻了个白眼。
把斧头递了过去。
“想什么美事呢。”
“杀你还用斧头?”
“我想让你帮我劈点柴。”
苏夏指了指院子角落里那堆干木头。
“煤球不够用了。”
“我想烧点木头把肉收个汁。”
“但是我力气小,劈不动。”
陆铮看着那堆木头。
又看了看苏夏那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力气小?”
“苏夏,这个借口你打算用几次?”
“踹人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力气小?”
苏夏眨了眨眼。
一脸无辜。
“那是应激反应。”
“劈柴是体力活,不一样的。”
“再说了。”
“这肉可是用你的钱买的。”
“你要是不劈,这肉炖不烂,浪费的可是你的钱。”
陆铮被这个逻辑给绕进去了。
好像……也有点道理?
而且。
那锅里的香味越来越浓了。
甚至能听到锅里“咕嘟咕嘟”的沸腾声。
陆铮的喉结再次滚动了一下。
“就这一次。”
“下不为例。”
陆铮一把夺过斧头。
大步走到木头堆前。
他需要发泄。
这一天憋的火,正好全撒在这堆木头上。
陆铮脱掉背心,光着膀子。
露出一身精壮的腱子肉。
那是常年高强度训练练出来的,每一块肌肉都充满了力量感。
古铜色的皮肤在夕阳下泛着油光。
苏夏站在一旁,手里拿着蒲扇。
毫不避讳地欣赏着眼前的男色。
“啧啧。”
“这背阔肌。”
“这公狗腰。”
“不愧是团长,身材确实有料。”
她在心里吹了个口哨。
陆铮并不知道自己成了别人眼里的风景。
他把一根粗木头竖在墩子上。
抡起斧头。
“咔嚓!”
一声脆响。
碗口粗的木头瞬间被劈成两半。
切口整齐平滑。
“好!”
苏夏很给面子地鼓掌。
“陆团长威武!”
“这一斧头下去,牛都能劈死。”
陆铮没理她。
继续劈。
“咔嚓!咔嚓!”
木屑纷飞。
陆铮的动作很快,带着一股子狠劲儿。
不一会儿,那一堆木头就被劈成了整整齐齐的柴火。
汗水顺着他的脊背滑落。
汇聚在腰窝处。
性感到爆炸。
“好了。”
陆铮放下斧头,喘了口气。
拿起搭在一旁的背心擦了擦汗。
“以后这种小事别来烦我。”
说完,他转身就要回屋。
继续去啃他的冷馒头。
“哎,等等。”
苏夏叫住了他。
陆铮不耐烦地回头。
“又怎么了?”
只见苏夏揭开了锅盖。
一股浓郁的白烟升腾而起。
香味瞬间浓郁了十倍。
锅里。
红亮亮的肉块在汤汁里翻滚。
每一块都裹满了浓郁的酱汁,颤巍巍的,看着就让人流口水。
苏夏拿了个大海碗。
满满当当地盛了一碗。
又浇了一大勺汤汁。
然后,她端着碗,笑盈盈地递到陆铮面前。
“喏。”
“辛苦费。”
陆铮看着眼前的红烧肉。
那诱人的色泽。
那扑鼻的香气。
这简直就是犯罪。
他的理智在疯狂叫嚣:
拒绝她!
你是团长!
你有原则!
不能为了一碗肉折腰!
“我不吃。”
陆铮硬邦邦地说道。
视线艰难地从碗里移开。
“我不饿。”
“咕噜——”
话音刚落。
他的肚子再次发出了一声比刚才还要响亮的抗议。
在这安静的院子里。
这声音简直像是打雷。
苏夏没忍住。
“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陆团长。”
“你的肚子好像不太赞同你的话啊。”
陆铮的脸瞬间红透了。
从脖子根红到了耳朵尖。
尴尬。
太尴尬了。
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苏夏忍着笑。
把碗又往前递了递。
“行了,别死要面子活受罪了。”
“这就是用你的钱买的。”
“你不吃,那我只能倒去喂狗了。”
“正好这附近野狗挺多的。”
喂狗?
陆铮瞪大了眼睛。
这么好的肉喂狗?
这女人是暴殄天物!
“你敢!”
陆铮脱口而出。
苏夏挑眉。
“那你吃不吃?”
“你要是不吃,那就是默认给狗吃了。”
陆铮咬着牙。
看着那碗肉。
又看了看苏夏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如果不吃,这女人真能干出喂狗的事来。
浪费粮食是可耻的!
对!
他是为了不浪费粮食!
陆铮给自己找了个完美的台阶。
他一把接过碗。
动作粗鲁,像是那是抢来的战利品。
“下不为例!”
他恶狠狠地说了一句。
然后也不回屋了。
直接一屁股坐在台阶上。
夹起一块肉,塞进嘴里。
那一瞬间。
陆铮的眼睛猛地亮了。
好吃!
太好吃了!
肥而不腻,入口即化。
瘦肉吸满了汤汁,一点都不柴。
尤其是那股子淡淡的酒香,简直绝了。
他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红烧肉。
哪怕是京市的大饭店,也没这个味道。
陆铮原本想保持点风度。
但这味道实在太上头。
他没忍住。
一口接一口。
根本停不下来。
苏夏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微笑。
“慢点吃。”
“没人跟你抢。”
她自己也盛了一小碗,坐在陆铮旁边的小马扎上。
慢条斯理地吃着。
夕阳的余晖洒在两人身上。
一个光着膀子的硬汉。
一个穿着破褂子的美人。
两人并排坐着。
中间隔着一碗红烧肉的距离。
虽然没有交流。
但这画面,却奇异地和谐。
陆铮一口气把肉吃光了。
连汤汁都没放过,拿手里的冷馒头蘸着吃了。
吃完后。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感觉浑身的毛孔都舒展开了。
那种饥饿带来的焦躁感一扫而空。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
“真香。”
这个词在他的脑海里闪过。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苏夏。
苏夏吃相很斯文。
小口小口地嚼着。
嘴唇上沾了一点酱汁,显得格外红润诱人。
陆铮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忽然觉得。
这女人虽然脾气坏,嘴巴毒。
但这手艺……
确实没得挑。
“还要吗?”
苏夏发现他在看自己,转头问了一句。
“锅里还有。”
陆铮下意识地想点头。
但理智及时拉住了他。
吃一碗已经是底线了。
再吃,那就是堕落了。
“不用了。”
陆铮放下碗。
恢复了那副冷冰冰的样子。
“手艺一般。”
“凑合能吃。”
苏夏差点被气笑。
这男人。
吃干抹净了就不认账?
刚才那狼吞虎咽的样子是谁?
连盘子都舔干净了叫凑合?
“行。”
“一般是吧?”
苏夏站起身,把锅盖一盖。
“那以后陆团长就别凑合了。”
“继续啃你的冷馒头吧。”
“这剩下的,我明天喂狗。”
陆铮:……
他张了张嘴,想收回刚才的话。
但面子不允许。
“随便你。”
陆铮硬着头皮说道。
他站起身,拿起背心套在身上。
“这顿饭,算我欠你个人情。”
“以后别拿喂狗来威胁我。”
说完。
他逃也似地回了屋。
关上门的那一刻。
陆铮靠在门板上。
回味着嘴里残留的肉香。
懊恼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
“嘴贱什么?”
“明明很好吃。”
“这下好了,明天没得吃了。”
陆铮看着空荡荡的屋子。
忽然觉得。
刚才坐在台阶上,吹着晚风,吃着肉的感觉。
好像……
还挺不错的?
那是他这四年来,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名为“家”的味道。
虽然这个家。
是由一个想跟他离婚的女人,和一碗“真香”的红烧肉组成的。
……
院子里。
苏夏看着紧闭的房门。
冷笑一声。
“死鸭子嘴硬。”
她把剩下的肉收进空间保鲜。
明天喂狗?
想得美。
明天她要用这肉做红烧肉拌饭。
馋死他!
苏夏收拾好东西,心情愉悦地回屋。
“陆铮啊陆铮。”
“你的胃已经被我攻陷了。”
“离你的心沦陷。”
“还远吗?”
这一夜。
陆铮又失眠了。
不过这一次。
不是因为噩梦。
而是因为那碗红烧肉的味道。
还有那个坐在夕阳下,笑得一脸狡黠的女人。
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那里很暖。
连带着那颗冰封已久的心,似乎也跟着暖了起来。
“也许。”
“这一个月的日子。”
“也没那么难熬?”
陆铮迷迷糊糊地想着。
伴随着窗外的虫鸣,终于沉沉睡去。
书评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