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7章 法器库的失控残器
镇邪室的石门在身后缓缓合拢,发出沉闷的“哐当”声,像一口棺材盖落了锁。陈默站在昏暗的石室内,鼻尖萦绕着邪浊气与青铜锈混合的腥甜,指尖的戾气不自觉地跳动,将那些试图靠近的淡黑色影子逼退三尺。
石室内的残器堆得比人还高,断戟的刃口卡在裂甲的缝隙里,锈迹中嵌着半片风干的皮肉;缺角的头盔滚落在地,内衬的灵绸被血渍染成暗褐色,隐约能看见指爪的痕迹——这些都是三年前黑风谷之战的遗物,每一件都浸透着修士的血与恨。
陈默的目光落在石室中央的石台上。
那面残灵盾静静躺在那里,盾面的青铜因岁月侵蚀泛着暗绿色,正中央的裂缝像道狰狞的伤疤,黑红色的浊液顺着裂缝缓缓渗出,在石台上积成一滩小小的水洼,水面上浮动着细碎的黑影,像无数条扭动的蛆虫。
“果然是你。”陈默握紧铁剑,剑鞘上的锈迹被戾气舔舐着,簌簌剥落,露出里面泛着寒光的剑身。
三天前清理废器时,他就察觉到这面盾牌的异样——寻常残器的邪浊气会随时间消散,可这面盾却像活物般,浊气日渐浓郁。此刻近距离接触,那股熟悉的蚀骨寒意让他瞬间想起三年前黑风谷的雨夜,邪修的利爪穿透护心镜,星窍碎裂的剧痛至今仍在骨髓里残留。
他缓缓靠近石台,每走一步,地面的青石就泛起一层细密的白霜——那是戾气与邪浊气碰撞的痕迹。残灵盾似乎感应到了威胁,裂缝中的浊液突然加速渗出,“滋滋”声越来越响,石台上的水洼开始沸腾,无数黑影从水中跃起,在空中凝成一张模糊的人脸。
“是你……天玑星窍的碎星人……”人脸的嘴唇开合,声音像用钝刀刮着生锈的铁,“三年前没把你彻底碾碎,倒是让你成了气候。”
陈默的戾气瞬间暴涨,红纱裹着铁剑直指人脸:“蚀灵道的杂碎,还敢留着残魂?”
“残魂?”人脸发出桀桀怪笑,黑影突然膨胀,化作一道丈高的黑袍人,兜帽下的绿光死死锁定陈默,“小爷我是黑风谷主座下第一护法,当年亲手碎你星窍的‘蚀骨’!若不是被那老东西的镇魂血封印,你这半残的身子,连给我塞牙缝都不够!”
“那就再碎一次。”陈默的声音冷得像冰,铁剑带着破空声刺向黑袍人的心口——那里正是邪魂凝聚最浓郁的地方。
黑袍人不闪不避,心口的黑影突然化作一张巨口,竟想将铁剑连同陈默的手臂一起吞下!陈默手腕急转,戾气顺着剑刃炸开,红纱如网般罩住巨口,黑影发出凄厉的惨叫,被戾气灼烧得滋滋作响,像滚油里的蚂蚁。
“不可能!你的灵气里怎么会有镇魂之力?!”黑袍人连连后退,兜帽下的绿光剧烈闪烁,“你身上有什么东西?!”
陈默没回答,只是摸出怀里的镇星木牌。木牌刚一露面,石室内的邪浊气就像遇到烈火的雪,瞬间往后退去,黑袍人的身影竟变得有些透明,绿光中透出明显的恐惧:“镇……镇星木?!你怎么会有这东西!”
“取你残魂的东西。”陈默将木牌往残灵盾上一按,暗红纹路如活蛇般顺着盾面蔓延,所过之处,青铜锈迹寸寸剥落,露出底下泛着金光的本体——原来这残灵盾竟是用上古灵铜铸造,上面刻满了模糊的星图,只是被邪浊气侵蚀得太久,才成了这副模样。
“不!”黑袍人发出绝望的嘶吼,身影化作一道黑箭,竟想冲出土石逃离!陈默早有防备,戾气在石室门口凝成一道厚墙,黑袍人撞在墙上,瞬间被红纱缠住,无数细小的红丝钻进邪魂体内,开始贪婪地吞噬其本源。
邪魂的惨叫响彻石室,却在戾气的压制下传不出石门半分。陈默看着黑袍人在红纱中痛苦扭曲,最终化作一缕青烟被木牌吸尽,指尖的戾气变得更加凝实,连带着识海里的《北斗补阙诀》都嗡嗡作响,仿佛在欢呼饱食。
残灵盾彻底失去邪魂支撑,“咔嚓”一声裂成数块,其中一块碎片上嵌着个小小的铜盒,盒身刻着青云宗的云纹,锁孔是个“李”字。陈默用戾气熔断锁扣,打开盒子——里面没有金银,只有半张泛黄的纸,上面用朱砂写着几行字:
“七月初七,谷口接应,以聚灵珠换蚀灵秘卷。——远”
七月初七,正是三年前黑风谷遇袭的日子。
陈默的指尖猛地收紧,纸片被捏得发皱——李远!那个宗门对外宣称“殉职”的内门长老,果然是勾结邪修的内奸!这半张纸条,就是铁证!
他将纸条和铜盒收好,目光扫过散落的盾片,突然发现其中一块碎片的内侧刻着几行小字,是用利器仓促划下的,墨迹中还混着血丝:
“护珠队有内鬼,蚀灵道邪修将至,我已将聚灵珠藏于……”
后面的字被硬生生刮去,只留下深深的刻痕,像是被人发现后刻意销毁。陈默摸着那些刻痕,指尖能感受到残留的灵力波动——是李远的气息,却带着明显的挣扎,看来他写下这些字时,已经遭到了暗算。
聚灵珠到底藏在哪?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石室的石门突然传来剧烈的震动,伴随着赵坤气急败坏的吼声:“陈默!你个小杂种!给我滚出来!”
陈默的眉头皱起。
这赵坤来得倒快,看来李阔逃跑后第一时间就报了信。他将盾片揣进怀里,走到石门前,戾气顺着门缝往外探——外面竟来了十几个执法堂弟子,个个手持法器,将石门围得水泄不通,赵坤站在最前面,手里的月牙铲泛着刺眼的灵光,显然是动了杀心。
“躲在里面算什么本事!”赵坤用月牙铲猛拍石门,“私闯镇邪室,盗取宗门遗物,勾结邪修,桩桩件件都是死罪!识相的就出来受死,不然我炸了这石室,让你死无全尸!”
陈默没理会他的叫嚣,只是走到石室角落,那里堆着些废弃的阵盘,是三年前护珠队遗留的。他捡起一块还能勉强运转的“聚灵阵盘”,指尖的戾气注入其中,阵盘发出微弱的光芒,竟还能引动周围的灵气。
“看来得闯一闯了。”陈默握紧铁剑,镇星木牌在掌心微微发烫,像是在呼应他的战意。
石门又被猛拍了几下,缝隙中透进越来越多的灵光,赵坤显然是准备强行破门。陈默深吸一口气,将聚灵阵盘往地上一按,同时将木牌贴在石门内侧——暗红纹路顺着石门蔓延,与阵盘的灵光交织在一起,竟形成了一道简易的杀阵。
“三,二,一……”
赵坤的倒计时刚落,石门就被月牙铲劈开一道裂缝,执法堂弟子的灵力如潮水般涌了进来!陈默的戾气瞬间爆发,红纱裹着铁剑冲出裂缝,剑刃精准地斩在最前面那名弟子的法器上——“铛”的一声,法器应声而碎,戾气顺着断口钻进弟子的灵核,疼得他惨叫着倒飞出去,灵核外的护体灵光像纸糊般碎裂。
“动手!”赵坤怒吼着冲进来,月牙铲带着千钧之力拍向陈默的天灵盖!陈默侧身避开,铁剑反手刺向他的肋下,却被赵坤用灵力挡住——这老东西的修为果然比李阔高得多,已是玉衡境中期,灵力浑厚得像座小山。
“就这点能耐?”赵坤冷笑一声,灵力在掌心凝成一道锁链,往陈默身上缠,“三年前是个废物,三年后还是个废物!”
陈默的戾气突然翻涌,红纱竟顺着锁链往赵坤的手臂爬!赵坤脸色骤变,赶紧收回锁链,却见手臂上已经多了几道焦黑的痕迹,灵气运转都变得滞涩:“你的灵气里有蚀灵浊!你果然和邪修勾结了!”
“勾结?”陈默的剑刃指向他的喉咙,“那你说说,李远是谁?这铜盒又是怎么回事?”
他突然掏出那个刻着“李”字的铜盒,往赵坤面前一抛。赵坤的瞳孔猛地收缩,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竟不顾一切地扑向铜盒,想要将其毁掉!陈默早有防备,铁剑一横,拦住他的去路,戾气顺着剑刃炸开,将赵坤逼退数步。
“看来你认识这个盒子。”陈默的声音里带着冰冷的笑意,“李远是你的同党吧?三年前黑风谷的事,你也有份参与!”
赵坤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突然从怀里掏出个信号弹往天上一扔——“咻”的一声,信号弹在半空炸开朵黑色的花,周围的灵气瞬间变得躁动起来。
“你完了!”赵坤的声音里带着疯狂,“暗堂的人已经来了,就算你有镇星木护着,今天也必死无疑!”
陈默的心沉了下去。
暗堂是青云宗最神秘的组织,由宗主直接掌控,里面的修士个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据说最低都是玉衡境后期的修为,专门处理宗门内部的叛徒和隐患。赵坤竟能调动暗堂的人,看来他在宗门里的根基比想象中更深。
“那就一起死。”陈默的戾气彻底爆发,红纱如火焰般包裹全身,铁剑上的杀气几乎凝成实质,“反正我这条命是捡回来的,多带几个垫背的也值了!”
他提着剑冲向赵坤,不再留任何后手,每一剑都带着同归于尽的狠劲!赵坤被他的气势震慑,竟有些招架不住,月牙铲的灵光越来越暗,身上的焦黑痕迹也越来越多,显然是被戾气侵蚀得不轻。
执法堂弟子见状,纷纷围上来帮忙,却被陈默的戾气一一震退。有两个不知死活的弟子想从背后偷袭,被陈默用余光瞥见,反手就是两道戾气,瞬间废了他们的灵根——惨叫声此起彼伏,石室内的血腥味越来越浓,竟盖过了邪浊气的腥甜。
就在这时,石室外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不同于执法堂弟子的杂乱,这脚步声沉稳得像战鼓,每一步都踏在灵气流动的节点上,竟让陈默的戾气都出现了片刻的滞涩。
“暗堂的人来了。”赵坤的脸上露出狂喜,“陈默,你的死期到了!”
陈默抬头望去,只见六个身着黑衣的修士站在石门口,脸上都戴着青铜面具,只露出双毫无感情的眼睛,为首那人的面具上刻着“壹”字,灵力波动竟比玄真长老还要浑厚,显然已是玉衡境巅峰!
“私闯镇邪室,残害同门,勾结邪修。”面具人的声音像金属摩擦,没有半分情绪,“罪该万死。”
他的话音刚落,另外五个黑衣人就同时动手,灵力如五道瀑布般压向陈默,将他所有的退路都封死!陈默的戾气疯狂运转,红纱在身前凝成一道厚墙,却被灵力压得不断凹陷,胸口的天玑星窍传来剧烈的疼痛,星窍碎片仿佛要再次崩裂。
“看来真的要拼命了。”陈默将镇星木牌紧紧按在胸口,识海里的《北斗补阙诀》经文前所未有的沸腾,那些带着杀伐气的字句像活了过来,顺着经脉往四肢百骸冲——天玑星窍的碎片在经文的冲刷下,竟开始疯狂地往中间聚拢,缺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
“嗯?”面具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灵力攻击竟放缓了半分,“你的星窍在修复?”
陈默没回答,只是将所有的戾气都灌注到铁剑中——剑刃上的红纱突然暴涨,竟化作一条数丈长的红龙,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硬生生将五道灵力瀑布撕开一道缺口!
“杀!”
陈默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化作一道残影冲出缺口,铁剑直指面具人的咽喉!这一剑凝聚了他所有的戾气和杀道感悟,连空气都被劈开,发出刺耳的尖啸!
面具人显然没料到他敢反扑,仓促间用灵力挡住铁剑,却被红龙般的戾气震得连连后退,面具上竟出现了一道裂痕!
“有点意思。”面具人的声音里终于带了丝波动,“难怪玄真那老东西要保你。”
他突然收起灵力,摆了摆手:“住手。”
另外五个黑衣人立刻停手,退到他身后,石室内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陈默粗重的喘息和灵力碰撞后的余波。
“你叫陈默?”面具人盯着他的眼睛,“玄真长老说你是量天镜认可的人。”
“是又如何?”陈默握紧铁剑,不敢有丝毫放松。
“镇邪室的事,长老堂会重新调查。”面具人转身往外走,“赵坤涉嫌勾结内奸,暂时关押执法堂。你……跟我去见宗主。”
陈默愣住了。
这转变来得太突然,他甚至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却没想到暗堂的人会突然收手,还要带他去见宗主。
“怎么?不敢?”面具人回头瞥了他一眼。
陈默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戾气:“有何不敢。”
他知道这一去必然凶险,宗主的态度至今不明,暗堂更是喜怒无常,但这或许是查清黑风谷真相的机会——李远的同党,很可能就藏在宗门高层,甚至……与宗主有关。
赵坤被两个黑衣人押了下去,临走前还在疯狂地嘶吼:“他是邪修!他是内奸!你们不能信他!”
陈默没理会他,只是捡起地上的铜盒和盾片,跟着面具人往外走。执法堂弟子看着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没人敢再拦他,连抬头看他的勇气都没有。
走出法器库时,瞎眼老修士还坐在石凳上,似乎对刚才的打斗毫无察觉,只是在陈默经过时,低声说了句:“宗主殿的台阶是用玄铁铸的,走上去会硌脚,当心点。”
陈默的脚步顿了顿,回头看了眼老修士——他的指尖还在那片绣着“执法”二字的法衣碎片上摩挲,阳光透过库房的缝隙照在他浑浊的眼睛上,竟闪过一丝极淡的金光。
“谢前辈。”
陈默没再多问,跟着面具人往宗主殿走去。青石路上的血迹已经被灵气冲刷干净,只剩下淡淡的腥气,天权堂的方向传来张厨子焦急的呼喊,却被黑衣人用灵力挡住,传不到他耳边。
他知道,从踏入宗主殿的那一刻起,青云宗的水,会变得更浑。
但他不怕。
铁剑在鞘中轻颤,镇星木牌在掌心发烫,天玑星窍的缺口越来越小,只差最后一块碎片就能补全。
他是陈默,是从地狱爬回来的碎星人。
是那颗,即将搅动青云宗浑水的杀星。
而这场搅动,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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