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界当铺:神君现代典录》
整容室内的空气凝固了。
张九铭站在门口,阴魔附体后的身躯膨胀了一圈,黑色中山装被撑得紧绷,裸露的皮肤上爬满蛛网般的黑色纹路。他的眼睛完全是赤红色,没有瞳孔,只有两团燃烧的火焰。每呼吸一次,口鼻中就喷出硫磺味的黑烟。
金丹初期的威压如山崩海啸,压得陈墨和王术几乎喘不过气。陈墨本就受了伤,此刻更是脸色惨白,全靠扶着墙壁才没倒下。
周守一将白露的魂魄小心收入袖中,转身面对张九铭。他看起来依然平静,但眉心的金色纹路已经亮到了极致,周身流转的神力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
“阴魔附体……”周守一冷冷道,“重楼连这种自毁根基的邪术都敢传给你,看来是把你当成了弃子。”
张九铭嘶哑地笑了:“弃子?不,这是主上赐予我的荣耀!只要能杀了你,夺得你体内的神格碎片,我就能真正踏入仙途,长生不死!”
“痴人说梦。”周守一抬起右手,“你以为金丹期就能与我抗衡?”
话音未落,他已经动了。
不是物理意义上的移动,而是空间的闪烁。前一秒还在原地,下一秒已经出现在张九铭面前,右手食指点向对方眉心——同样的招式,刚才瞬间制服了移魂匠。
但张九铭不是移魂匠。
阴魔附体带来的不仅是修为暴涨,还有非人的反应速度和战斗本能。他猛地后仰,周守一的指尖擦着鼻尖划过,带起的劲风在墙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刻痕。
“太慢了!”张九铭狞笑,双手成爪,指尖长出三寸长的黑色骨刺,直掏周守一心口。
周守一不退反进,身体以诡异的角度扭曲,避开骨刺的同时,左手手肘重重撞在张九铭胸口。
“嘭!”
闷响如擂鼓。张九铭倒飞出去,撞塌了整容室的水泥墙,摔进外面的走廊。但他很快爬起来,胸口凹陷的地方快速愈合,黑色纹路蠕动,转眼间恢复如初。
“没用的!”张九铭嘶吼,“阴魔之躯不死不灭,你的攻击伤不到我!”
他再次扑来,这一次速度更快,力道更大,走廊的地砖在他脚下寸寸爆裂。双爪挥舞间带起腥风,空气都仿佛被撕裂。
周守一眉头微皱。确实,阴魔附体最麻烦的地方就是强大的恢复力,除非一击彻底摧毁核心,否则再怎么打都没用。而他现在只有四成神力,想要一击必杀很难。
但他有别的办法。
“陈道长,王术,退出去!”周守一喝道,同时双手结印。
陈墨强撑着拉起王术,从窗户跳了出去。几乎在他们落地的瞬间,整容室和走廊被金色的光芒完全笼罩——周守一布下了结界,隔绝内外。
结界内,周守一不再保留。
他深吸一口气,眉心金色纹路绽放出太阳般的光芒。周身神力如潮水般涌动,在身后凝聚成一尊三丈高的金色虚影——那是他全盛时期法相的一丝投影,虽然只有本尊万分之一的力量,但已经足够惊世骇俗。
虚影睁开眼睛,眸中金光如电。
“孽障,受死!”
虚影一掌拍下。不是物理攻击,而是纯粹的神魂冲击,直接针对阴魔的核心。
张九铭脸色大变,想要躲闪,但身体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定住了,动弹不得。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金色手掌落下,按在自己头顶。
“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响彻结界。张九铭体内的黑色纹路疯狂蠕动,想要抵抗,但在绝对的神性力量面前,阴魔的本质暴露无遗——那只是重楼用邪术强行提升的伪金丹,根基虚浮,根本无法与真正的神威抗衡。
黑色纹路寸寸断裂,从张九铭体内剥离出来,在空中凝聚成一个狰狞的鬼脸。鬼脸发出不甘的嘶吼,想要逃窜,但被金色手掌牢牢抓住。
“灭。”
轻飘飘一个字,鬼脸如泡沫般炸开,化作黑烟消散。
张九铭瘫倒在地,身体迅速干瘪,恢复成原来瘦削的模样,只是脸色惨白如纸,七窍流血,修为尽废。阴魔附体的反噬开始发作,他的生命力在快速流逝。
周守一收起法相虚影,撤去结界。这一击消耗了他三成神力,现在体内只剩下最后一成,连站立都有些勉强。
但他不能倒下。
“神君!”陈墨和王术冲进来,扶住他。
“我没事。”周守一摆摆手,走到张九铭面前,“告诉我,重楼在长沙的据点在哪?他把抓来的守印人都关在哪里?”
张九铭艰难地睁开眼睛,眼神涣散:“湘……湘江西岸……橘子洲头下面……有个……地下祭坛……”
橘子洲头?
周守一心中一动。橘子洲是湘江中的江心洲,自古就是长沙的地标。那里人流量大,白天游客如织,谁能想到重楼会把据点设在那种地方?
“具体位置?”
“洲尾……废弃的防空洞……主上……用阵法掩盖了入口……”张九铭咳出黑色的血,“王……王小姐……求你……给我个痛快……”
他知道自己活不了了。阴魔附体的反噬会让他痛苦七天七夜,受尽折磨而死。与其那样,不如现在解脱。
周守一看了他几秒,抬手在他眉心一点。一丝神力透入,震碎了他的心脉。张九铭身体一颤,随后彻底不动了。
“走吧。”周守一转身,“去橘子洲。”
“您现在这样,还能战斗吗?”陈墨担忧地问。
“不能也得能。”周守一说,“白露的魂魄撑不了多久,必须尽快让她回归本体。而且……我感觉橘子洲那边,可能不止一个守印人。”
他看向窗外湘江的方向,眼神深邃:“重楼在长沙经营了至少三年,这里可能是他的重要据点。我们今晚必须把这里端掉,否则后患无穷。”
—
凌晨四点,湘江,橘子洲。
深夜的橘子洲静悄悄的,只有江风呼啸和水浪拍岸的声音。洲上的路灯稀疏,大部分区域笼罩在黑暗中。洲尾更是荒凉,那里有一片废弃的建筑群,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留下的防空洞和军事设施,早已荒废多年。
周守一三人悄无声息地潜入洲尾。按照张九铭的说法,入口就在最大的那个防空洞里。
防空洞的入口被铁门封死,上面挂着“危险勿入”的牌子。但周守一能感觉到,铁门后面有微弱的能量波动——是幻术阵法的痕迹,普通人看到的就是一扇普通的铁门,只有修行者才能看出异常。
“破妄。”
他双眼泛起金光,看向铁门。门上的幻术如水波般散开,露出真实面貌——不是铁门,而是一个漆黑的洞口,洞内向下延伸,深不见底。洞口周围布满了血红色的符文,散发着阴森的气息。
“果然是这里。”周守一率先走进洞口。
洞内是一条向下的阶梯,墙壁湿漉漉的,滴着水。越往下走,温度越低,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香火味,两种味道混杂在一起,令人作呕。
走了约莫五分钟,前方出现光亮。阶梯尽头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至少有一个足球场大小。
空间中央,是一个用黑色石头垒成的祭坛,祭坛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祭坛四周,竖立着十三根石柱,每根石柱上都绑着一个人——
不,不全是人。
有的还是活人,昏迷不醒;有的已经成了干尸;还有的处于中间状态,半死不活,身体被黑色的根须刺穿,根须另一端连接着祭坛。
周守一的目光扫过那些还活着的人。
他认出了几个。
广州秦九——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子,短发干练,此刻昏迷着,胸口插着一根黑色的管子,管子里流动着暗红色的血液。
昆明苗小竹——植物学研究员,戴着眼镜,文文静静,现在被藤蔓般的黑色根须缠满全身,像茧一样。
还有几个不认识的面孔,但应该就是上海陆离、哈尔滨韩冬、乌鲁木齐贺兰雪——剩下的守印人,全都在这里了!
重楼竟然真的集齐了十三守印人!
不,等等。
周守一仔细数了数,只有十二根石柱上绑着人。还差一个……
“白露的身体在那里。”王术指着祭坛最中央。
那里有一个石台,台上躺着的正是白露的身体。她穿着白色寿衣,面色苍白但完好,胸口贴着一张金色的符纸——不是移魂符,而是更复杂的“养身符”,用来维持身体生机不断。
而白露的身体周围,跪着七具穿着古装的尸体,围成一圈,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
“七煞养尸阵……”陈墨倒吸一口凉气,“用七个特定命格的古尸,配合守印人的身体,培养‘尸仙’。重楼想用白露炼出一具拥有守印人血脉的尸仙,用来替代真正的守印人完成血祭!”
周守一脸色难看至极。
如果让重楼成功,他就能用尸仙白露代替真正的守印人,既不需要活人配合,又能获得完整的血脉之力。到时候血祭逆阵的威力会倍增,封印崩溃的速度会加快数倍!
“必须毁了这里。”周守一咬牙,“陈道长,你去解救那些还活着的守印人。王术,你跟着我,我们破坏祭坛。”
三人正要行动,一个阴冷的声音突然响起:
“现在才发现,是不是太晚了?”
祭坛后方,阴影中走出一个人。
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老者,面容枯槁,眼窝深陷,手中握着一根白骨法杖。他的气息深沉如海,比刚才的张九铭强了不止一筹——至少是金丹中期,甚至接近后期的修为!
“阴山派大长老,白骨真人。”陈墨脸色惨白,“他……他不是百年前就坐化了吗?怎么会……”
“坐化?”白骨真人怪笑,“那是骗你们这些蠢货的。百年前我假死脱身,暗中投靠重楼大人,如今已是金丹六层修为,离元婴只差一步!”
他法杖一顿,整个地下空间震动起来。十三根石柱同时亮起血光,祭坛上的符文开始流转,七具古尸缓缓站起,空洞的眼眶中燃起幽绿的火焰。
“周守一,我知道你会来。”白骨真人狞笑,“主上说了,如果你敢踏入这里,就让我用这座‘十三煞魂大阵’,把你和这些守印人一起炼化,成为血祭的养料!”
话音刚落,十三根石柱射出血色光束,在空中交织成一张巨网,笼罩整个空间。七具古尸同时扑向周守一,速度快得只剩残影。
陈墨咬牙,从怀中掏出一把符箓撒出:“天地玄宗,万炁本根——金光咒!”
符箓化作金色光幕,暂时挡住了一具古尸。但其他六具已经冲到周守一面前。
周守一没有动。
他只是抬起右手,掌心向上。
“雷来。”
没有念咒,没有结印,只是简简单单两个字。
地下空间的上方,明明被厚厚的土层隔绝,却突然传来沉闷的雷声。紧接着,十三道紫色天雷凭空出现,精准地劈在十三根石柱上!
“轰!轰!轰!……”
雷声震耳欲聋,血光与紫电激烈碰撞。石柱表面的符文寸寸崩裂,血色光束组成的巨网瞬间溃散。
“怎么可能?!”白骨真人惊骇,“这里是地下三十米,你怎么可能引动天雷?!”
“天雷不是从上面来的。”周守一淡淡道,“是从我心里来的。”
他修炼的《九天御雷真诀》,早已将天雷之力炼入神魂。只要神魂不灭,一念之间就可唤雷。只是这一招消耗极大,刚才那十三道雷,几乎耗尽了他最后的神力。
但他必须这么做。不毁了石柱,陈墨和王术根本无法救人。
“现在,轮到你了。”
周守一步步走向白骨真人。他的脚步很虚浮,脸色苍白如纸,但眼神里的杀意让金丹六层的白骨真人都感到心悸。
“装神弄鬼!”白骨真人咬牙,挥舞法杖,“万骨噬魂!”
法杖顶端的骷髅头张开嘴,喷出无数白骨碎片。每一片碎片都是一个怨魂所化,发出凄厉的尖啸,铺天盖地涌向周守一。
这是白骨真人的杀招,他曾用这一招屠灭过一个修行世家,连金丹初期的家主都被啃食得尸骨无存。
但周守一还是没躲。
他闭上眼睛,眉心金色纹路最后一次亮起。
“神火……焚天。”
金色的火焰从他体内涌出,不是向外燃烧,而是向内收敛,在他周身凝聚成一个三丈高的火焰巨人。巨人没有五官,只有一对燃烧的眼睛,手中握着一柄火焰长剑。
神火法相!
这是比刚才的法相虚影更高级的神通,完全由神力凝聚而成,威力足以媲美元婴初期修士的全力一击。但代价是——这一击过后,周守一的神力将彻底枯竭,甚至可能伤到神格本源。
但他别无选择。
火焰巨人挥剑。
没有华丽的招式,只是简简单单的一记横斩。
白骨真人脸色剧变,想要躲闪,但身体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锁定,动弹不得。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火焰长剑斩来——
“不——!!!”
凄厉的惨叫中,白骨真人和他的法杖一起被斩成两截,然后在神火中化为灰烬,连魂魄都没留下。
火焰巨人消散。
周守一身体一晃,单膝跪地,大口喘息。他感觉体内空荡荡的,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眉心那道金色纹路彻底黯淡,几乎看不见了。
“神君!”王术冲过来扶住他。
“我……没事……”周守一艰难地说,“快……救人……”
陈墨已经解开了秦九和苗小竹身上的束缚。两人虽然虚弱,但还活着。其他几个守印人就没那么幸运了——上海陆离和哈尔滨韩冬已经成了干尸,乌鲁木齐贺兰雪也奄奄一息,只剩最后一口气。
“贺兰雪……”周守一挣扎着走到她面前。
这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维吾尔族女子,容貌美丽,但此刻脸色灰败,眼中神采正在快速消散。她被黑色根须刺穿了心脏,生命力几乎被抽干。
“神……君……”贺兰雪艰难地开口,“我……梦到过您……守墓人……说您会来……”
“别说话。”周守一握住她的手,将最后一丝神力渡入她体内,暂时吊住她的命。
但治标不治本。她的伤势太重了,除非有天地灵药,否则撑不过三天。
“还有……白露……”周守一看向祭坛中央。
七煞养尸阵因为白骨真人死亡而停止运转,七具古尸重新倒下。白露的身体还躺在石台上,胸口的养身符已经燃烧了一半。
“她的魂魄……”王术从袖中取出白露的魂魄。
那缕淡白色的雾气已经很虚弱了,几乎要消散。离开身体太久,又经历了移魂仪式的中断,白露的魂魄受到了严重损伤。
“让我来。”陈墨咬破指尖,在地上画了一个“引魂阵”,“我是道士,最擅长魂魄之术。虽然不能完全治愈,但至少能让她魂魄归体,保住性命。”
他让王术把魂魄放在阵眼,然后开始念诵《太上救苦经》。温和的道家真元注入阵法,引导着白露的魂魄缓缓飘向自己的身体。
这个过程很慢,也很危险。稍有差错,魂魄就可能彻底消散。
周守一靠坐在祭坛边,看着这一切。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神力枯竭的后果开始显现——身体开始发冷,意识开始模糊,连保持清醒都很困难。
但他不能睡。
因为还有一个问题没解决。
重楼在哪里?
白骨真人只是看守者,不是这里的真正主人。重楼肯定还有别的计划,不可能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
这时,祭坛上异变突生。
白露的魂魄即将融入身体的瞬间,她胸口那张金色的养身符突然炸开!符纸碎片化作无数金色光点,在空中组成一行字:
“周守一,你以为你赢了吗?”
重楼的声音从光点中传出,冰冷而戏谑:
“长沙只是幌子,这里的一切都是诱饵。我真正的目标,是万界当铺。”
周守一瞳孔骤缩。
“算算时间,现在应该已经得手了。你收集的那些神格碎片、那些珍贵的典当物、还有那个叫玄一的器灵——现在都在我手里了。”
“想要拿回来,就来泰山找我。带着剩下的守印人,带着你的选择,来地府入口。”
“我在那里,等你。”
话音落下,光点消散。
整个地下空间开始剧烈震动,祭坛、石柱、地面,全部出现裂痕——这里要塌了!
“快走!”陈墨抱起白露的身体,王术扶着贺兰雪,周守一强撑着站起来。
五人跌跌撞撞冲出地下空间,刚跑上阶梯,身后就传来轰隆巨响,整个地下祭坛彻底塌陷,烟尘弥漫。
他们冲出防空洞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湘江的水面泛着鱼肚白的光,橘子洲上开始有晨练的人出现。没人知道,就在他们脚下三十米处,刚刚发生了一场决定无数人性命的战斗。
周守一望着北方,那是燕京的方向。
当铺被抄了。
玄一被抓了。
重楼去了泰山地府入口,要找轮回镜。
而他,神力枯竭,身边只有四个半死不活的守印人,还有一个道士和一个女孩。
这场仗,该怎么打?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然后,做出了决定。
“陈道长,联系赵明轩和王教授,让他们立刻带秦九和苗小竹去泰山汇合。”
“王术,你带着白露和贺兰雪,也去泰山。那里有地府阴气,能暂时温养她们的魂魄和伤势。”
“至于我……”周守一睁开眼睛,眼中是决绝的光,“我要先回一趟当铺。有些东西,不能让重楼拿走。”
“可是您的身体——”
“死不了。”周守一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苍白的笑,“我是神,没那么容易死。”
他转身,踉跄着走向江边,拦下一辆出租车。
晨光中,他的背影单薄而坚定,像一把即将折断却依然挺直的剑。
(第十一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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