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密室夜话
漱玉斋的密室在地下,入口在顾文舟书房的书架后。推开暗门,是一段向下的石阶,两侧墙壁上的油灯发出昏黄的光。
密室不大,但很安全。四面石壁,只有一道门,一张石桌,几张石凳。顾文舟点燃了桌上的蜡烛,烛光跳跃,将三人的影子投在墙上,拉得很长。
铁匣放在石桌正中,漆黑的外壳在烛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这就是族叔寄存的东西……”顾文舟盯着铁匣,声音发紧,“二十年了。”
沈暄检查了铁匣的锁:“是特制的子母连环锁,需要两把钥匙同时转动才能打开。强行破坏,会触发里面的机关——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酸液或火药,能把里面的东西毁掉。”
林晚想起父亲留下的那串钥匙。
她掏出来,一把把试。其中有两把特别小巧,铜色已经黯淡。
插入锁孔。
“咔嗒。”
第一道锁开了。
再转。
“咔嗒。”
第二道也开了。
林晚深吸一口气,看向沈暄和顾文舟。
两人都屏住了呼吸。
她缓缓掀开匣盖。
没有酸液,也没有火药。
匣子里铺着红色的丝绒,上面整齐摆放着几样东西:
一叠泛黄的纸,用细绳捆着。
一枚青铜令牌,刻着“凤仪”二字。
几封火漆密封的信。
还有……一个小得多的木盒,雕着梅花纹。
林晚先拿起那叠纸。
是账本。
但不是普通的账本。上面详细记录了二十年前,一笔笔巨额银钱的流向——从户部拨出,经几个中间人,最终流入几个名字的账户。
那些名字,林晚大多不认识。
但其中一个,她认识。
“王崇山……”她喃喃念出。
顾文舟脸色大变:“王崇山?是二十年前的户部尚书,后来因贪墨被抄家的那个?”
“不止。”沈暄沉声道,“王崇山的女儿,就是如今的宁王世子妃。”
空气仿佛凝固了。
林晚继续翻看。
账本后面附了几份供词,是几个已经死了的人的画押。供词上说,当年慕容家“谋反”的证据,是王崇山等人伪造的。他们收了敌国的银子,陷害忠良,为的是侵吞慕容家庞大的家产和兵权。
而指使他们这么做的,是一个代号“玄鸟”的人。
玄鸟是谁?
账本里没写。
“这是……慕容家案的证据。”顾文舟声音发颤,“族叔他……真的留下了。”
林晚放下账本,拿起青铜令牌。
令牌很沉,背面刻着编号:甲字零零柒。
“这是凤仪卫指挥使的令牌。”沈暄道,“编号‘甲字零零柒’,是副指挥使的。你父亲……果然是凤仪卫的高层。”
最后,是那个雕花木盒。
林晚打开。
里面是一封信,还有一枚……钥匙?
信是父亲的字迹,信封上写着:“吾儿亲启”。
她的手开始发抖。
第二节 父亲最后的信
“吾儿:
若你看到这封信,说明我已经不在了,而你找到了这里。
首先,对不起。
对不起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一切。
对不起把这么重的担子交给你。
但除了你,我不知道还能托付给谁。
铁匣里的账本和供词,是慕容家清白的唯一证据。当年凤仪卫拼死保下这些,付出了血的代价。指挥使死了,兄弟们死了,我也只能带着这些逃命。
但我逃不掉一辈子。
追杀我的人,是‘玄鸟’派来的。玄鸟是谁,我不知道。只知道他手眼通天,朝中、军中、江湖,都有他的人。我躲了三年,还是被找到了。
所以我决定,把这些证据藏起来。
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然后,用我的命,换你平安。
是的,孩子。
我的病是假的。
肺痨的脉象可以用药伪造,咳血可以用特制的药丸。我让孙大夫配合我演了这场戏,让所有人都以为我病入膏肓,命不久矣。
只有这样,那些人才会放松警惕。
只有这样,你才能安全。
念儿,我的儿子。
我让文舟把你送走,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给你改了名字,换了身份。你不能留在扬州,不能留在我身边。那些人在找我,也在找你。你是慕容家的外孙,是顾家的儿子,是他们必须除掉的人。
所以你必须消失。
这枚钥匙,是扬州‘永济当铺’三十六号柜的钥匙。我在那里存了些东西,是给你的。去取吧,里面有你需要的。
另外,去找一个叫‘赵四’的人。他在扬州码头做搬运工,左脸上有块胎记。他是凤仪卫最后的暗桩,知道很多事。
但记住,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
包括文舟。
我不是说文舟不可信,而是……二十年了,人心会变。你要自己判断。
最后,有几件事你必须知道:
第一,慕容家没有谋反,是清白的。你的外祖父、舅舅、表哥,都是忠臣良将,死得冤枉。
第二,你母亲慕容清,是我这辈子最爱的女人。若你还活着,告诉她,我从未负她。
第三,若你想报仇,我理解,但不赞成。冤冤相报何时了?你母亲临别前对我说,她只希望孩子平安长大,平凡一生。我想,这也是你的心愿。
第四,若你选择追查,那就查到底。但要做好准备,这条路布满荆棘,可能付出生命。
无论你选择什么,爹都支持你。
因为你是我的儿子。
是慕容清的儿子。
你有权知道真相,也有权选择未来。
柜子里的银两,够你用一辈子。找个安静的地方,娶妻生子,平淡度日。
或者,拿起这些证据,去京城,去敲登闻鼓,去为你外祖父一家讨个公道。
都行。
只要你平安。
只要你活着。
爹在天上看着你。
永远爱你的爹
顾清晏 绝笔”
信纸从林晚手中滑落。
她瘫坐在石凳上,浑身冰凉。
父亲……是假死?
为了让弟弟安全,他演了一场十八年的戏?
那弟弟呢?
弟弟在哪里?
“钥匙……”她喃喃道,“永济当铺……三十六号柜……”
沈暄捡起钥匙:“我们现在就去。”
“不行。”顾文舟拦住,“已经宵禁了,当铺也关门了。而且今天我们在栖霞寺闹出那么大的动静,现在出去太危险。”
沈暄冷静下来:“顾掌柜说得对。今晚先在这里休息,明天一早再去。”
林晚却等不了。
她拿起信,又看了一遍。
父亲的字字句句,像刀一样扎在心里。
假死。
送走弟弟。
独自面对追杀。
这十八年,他是怎么过的?
躲在暗处,看着自己的“坟墓”,看着荒废的画斋,看着儿子不知所踪……
那是什么滋味?
“晚晚。”沈暄按住她的肩,“冷静。你父亲用命换来的机会,不能浪费。我们必须计划周全。”
林晚抬起头,眼中含泪:“二哥,我弟弟……还活着。父亲把他送走了,给了他新的身份。他还活着……”
“是,他还活着。”沈暄温声道,“所以我们更要小心。那些追杀你父亲的人,可能还在找这些证据,也在找你弟弟。我们不能打草惊蛇。”
顾文舟忽然道:“族叔信里说的赵四……我好像知道这个人。”
林晚猛地看向他:“你知道?”
“扬州码头确实有个脸上有胎记的搬运工,大家都叫他‘赵四爷’。他在码头干了十几年,人缘很好,但……”顾文舟顿了顿,“没人知道他的来历。他好像没有家人,就住在码头边的窝棚里。”
“明天先去找他。”沈暄决定,“他是凤仪卫的暗桩,应该知道更多内情。”
这一夜,三人都没睡。
林晚一遍遍看父亲的信,看账本,看供词。
账本上的数字触目惊心。
白银三百万两。
黄金十万两。
还有珠宝、田产、商铺……
慕容家的家产,被这些人瓜分殆尽。
而供词里提到的名字,一个个都是朝中重臣。
王崇山只是其中之一。
还有兵部侍郎,锦衣卫指挥使,甚至……宫里的一位大太监。
这些人编织了一张巨网,把慕容家死死罩住,扣上谋反的罪名,满门抄斩。
而这一切的幕后主使“玄鸟”,至今身份成谜。
“玄鸟……”林晚轻声念着这个代号。
“在古代神话里,玄鸟是商朝的图腾,象征天命。”沈暄道,“用这个代号的人,野心不小。”
顾文舟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族叔那幅《寒梅图》上,好像题了一句诗,里面就有‘玄鸟’二字。”
“什么诗?”
“我想想……”顾文舟回忆,“好像是……‘玄鸟不至,凤凰已逝。梅花落尽,春归无期’。”
玄鸟不至,凤凰已逝。
凤凰……指的是慕容家吗?
慕容家祖上是开国功臣,赐姓“慕容”,有凤凰图腾。
所以父亲在画里暗示,害死慕容家的,就是“玄鸟”。
天亮了。
第三节 永济当铺
永济当铺在东关街尽头,是扬州最老的当铺之一。铺面不大,但招牌很气派,黑底金字,据说有百年历史。
一大早,当铺刚开门,林晚和沈暄就进去了。
掌柜的是个精瘦的老头,戴着老花镜,正在柜台后翻账本。
“掌柜的,取东西。”林晚递上钥匙,“三十六号柜。”
掌柜的接过钥匙,看了看编号,又打量了林晚几眼。
“凭证呢?”
“凭证?”
“寄存东西时,应该有半块玉佩作为凭证。”掌柜的道,“钥匙可以配,玉佩不能。这是规矩。”
玉佩……
林晚想起父亲留给母亲的那枚,但那是完整的。
难道……
她忽然灵光一闪,掏出自己颈间挂的那枚——沈翊给的护身玉。
那是半块!
她一直以为这是完整的玉佩,但仔细看,边缘处确实有断裂的痕迹。
她取下玉佩,递给掌柜。
掌柜的接过,从柜台下取出一个木盒,打开,里面是另外半块。
两半合在一起,严丝合缝。
是一朵完整的梅花。
“对了。”掌柜的点点头,“请稍等。”
他转身进了后堂。
片刻后,捧出一个扁平的铁盒。
“这是顾先生十八年前寄存的。他说,如果有一天,有人持这半块玉佩来取,就把这个交给她。”掌柜的把铁盒递给林晚,“您点验一下。”
铁盒没有锁,一掀就开。
里面是一叠银票,几份地契,还有……一封信。
信很短。
“吾儿: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应该已经见过赵四,也知道了真相。
这些银票和地契,是我能留给你的全部。银票是全国各地钱庄通兑的,地契在苏州、杭州、扬州都有。足够你衣食无忧。
若你想平凡一生,就拿这些钱,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好好生活。
若你想追查到底,这些钱也能帮到你。
但记住,无论做什么决定,都要活着。
你娘临别前说,她只希望你平安。
我也一样。
爹”
林晚的眼泪滴在信纸上。
父亲到最后一刻,还在为弟弟打算。
可是弟弟……你在哪里?
“掌柜的,”她擦干眼泪,“顾先生寄存这东西时,有没有说别的?”
掌柜的想了想:“顾先生当时很急,脸色也不好。他放下东西就走了,只说了一句‘如果我儿子来取,告诉他,爹对不起他’。”
林晚心口一痛。
“他……是一个人来的吗?”
“不是。”掌柜的道,“带着个孩子,七八岁的样子,瘦瘦的,很安静。孩子一直拉着顾先生的手,不肯放。”
是弟弟。
父亲带着弟弟来的。
“后来呢?孩子去哪儿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掌柜的摇头,“顾先生寄存完东西,就带着孩子走了。那是最后一次见他。”
线索又断了。
林晚收好铁盒,向掌柜的道谢,和沈暄离开当铺。
站在东关街上,她有些茫然。
弟弟被送走了,去了哪里?
父亲没说。
赵四可能知道,但……
“去找赵四。”沈暄道,“他是最后的线索。”
第四节 码头赵四
扬州码头永远热闹。
大小船只进出,搬运工喊着号子,商人吆喝着,空气中弥漫着鱼腥、汗味、还有河水的湿气。
顾文舟带着林晚和沈暄,在码头边转了很久,终于在一个堆满麻袋的角落找到了赵四。
那是个五十来岁的汉子,穿着破旧的短褂,皮肤黝黑,左脸上果然有块暗红色的胎记。他正蹲在地上吃午饭——两个粗面馒头,一碗青菜汤。
“赵四爷。”顾文舟上前打招呼。
赵四抬头,看到顾文舟,又看到后面的林晚和沈暄,眼神警惕起来。
“顾掌柜,什么事?”
“这位姑娘想跟你打听个人。”顾文舟让开身子,“顾清晏顾先生。”
赵四的手一顿。
他慢慢放下馒头,站起身,仔细打量林晚。
“你是……”
“我是他女儿。”林晚道。
赵四的眼神变了。
他左右看看,压低声音:“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
他带着三人七拐八绕,来到码头边一个废弃的货仓。货仓很破,但隐蔽。里面堆着些破烂的渔网和木箱。
关上门,赵四转身,忽然单膝跪地。
“凤仪卫暗桩甲字十九号赵四,参见小姐。”
林晚吓了一跳:“赵先生快请起。”
赵四不起,声音哽咽:“属下等了十八年……终于等到小姐了。”
“你……认识我?”
“顾大人当年离开前,给我看过小姐的画像。”赵四抬头,眼中含泪,“他说,如果有一天,一个长得像慕容大小姐的姑娘来找我,那就是他的女儿,慕容家的外孙女。”
林晚扶起他:“赵先生,我弟弟……顾念,你知道他在哪儿吗?”
赵四点头,又摇头。
“知道,也不知道。”
“什么意思?”
“顾大人把少爷送走的那天,我在场。”赵四回忆,“那是十八年前的腊月二十三,小年夜。顾大人带着少爷来找我,说要把少爷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我问送到哪儿,他说……不能说。知道的人越少,少爷越安全。”
“那你……”
“我只负责送他们出城。”赵四道,“送到城外十里亭,有一辆马车等在那里。车上有个妇人,戴着面纱,看不清脸。顾大人把少爷交给那妇人,说了几句话,就让我回来了。”
“那妇人长什么样?马车有什么特征?”
“妇人个子不高,穿着普通,说话带着江南口音。马车是普通的青帷马车,但拉车的马……是军马。”赵四顿了顿,“我当过兵,认得出来。那马的蹄铁是军中的制式,普通人家用不起。”
军马?
林晚和沈暄对视一眼。
“还有呢?”沈暄问。
“顾大人给了我一样东西。”赵四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层层打开,里面是一块玉牌,“他说,如果有一天小姐找来,就把这个交给你。”
玉牌是羊脂白玉,刻着一个“念”字。
背面刻着生辰:庚辰年腊月初八。
是弟弟的生辰。
“顾大人说,”赵四继续道,“这块玉牌和小姐的那块,本是一对。小姐那块刻着‘晚’字,少爷这块刻着‘念’字。合在一起,是‘晚念’——晚来的思念。”
林晚握紧玉牌,心如刀绞。
晚念。
父亲给两个孩子取的名字,连起来,是他对母亲的思念。
晚来的,念念不忘的思念。
“赵先生,”她声音发颤,“我父亲……假死之后,去了哪里?你知道吗?”
赵四摇头:“不知道。顾大人只说,他要去做一件事,一件必须做的事。让我保护好自己,保护好证据,等小姐来。”
“证据……在你这里?”
“在。”赵四走到货仓角落,挪开几个木箱,露出一个暗格。他从里面取出一个油布包,“这是顾大人留给我的,说如果小姐来取证据,就把这个交给她。如果小姐不来……就永远埋着。”
油布包打开,里面是几封密信。
信上的内容,让林晚倒吸一口凉气。
第五节 玄鸟真身
密信是二十年前的。
写信的人,署名“玄鸟”。
收信的人,是王崇山。
信里详细指示了如何伪造慕容家谋反的证据,如何收买证人,如何调动军队,甚至……如何在慕容府放火。
最后一封信,日期是慕容家被抄家的前一天。
“事成之后,黄金万两,官升三级。慕容家女眷,格杀勿论,不留活口。尤其是慕容清,必须死。”
必须死。
三个字,触目惊心。
而信的末尾,盖着一个印章。
印章的图案是……一只玄鸟。
但林晚认得那个图案。
她在宫里见过。
前世她为皇室设计珠宝时,见过大雍皇室的纹样。玄鸟图案,是皇子才能用的。
而这只玄鸟的形态,特别像……
“宁王府的图腾。”沈暄沉声道。
林晚手一抖。
“二哥,你说什么?”
“宁王府的图腾,就是玄鸟。”沈暄脸色凝重,“宁王是今上胞弟,封号‘宁’,取‘玄鸟降而生商’之意,所以用玄鸟为图腾。这是皇室秘闻,外人不知。”
玄鸟是宁王?
那指使陷害慕容家的,是宁王?
可宁王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对。”林晚摇头,“二十年前,宁王才二十多岁,还是个郡王,没有那么大的权力。”
“但他岳父有。”沈暄道,“王崇山是宁王的岳父。如果王崇山是玄鸟的人,那宁王……”
他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是铁匣里那本账本的抄录。
他快速翻看,找到一笔记录:
“庚辰年三月初七,银五十万两,由‘玄鸟’账户转出,经王崇山之手,存入‘宁郡王府’账户。”
庚辰年。
那是二十年前。
那时宁王还是宁郡王。
五十万两。
足够收买无数人,足够伪造无数证据。
“所以……”林晚声音发颤,“害死慕容家满门的,是宁王?”
“至少,他是主谋之一。”沈暄握紧拳头,“而且,他可能还在找你。找慕容家唯一的血脉。”
林晚想起在宁王府,世子妃的殷勤,萧景明的试探。
那不是欣赏,是试探。
他们在试探她,是不是慕容家的后人。
“栖霞寺那些人……”她忽然明白,“是宁王府派来的。他们知道证据在栖霞寺,在找铁匣。”
“不止。”沈暄道,“他们可能也在找你弟弟。斩草除根。”
林晚浑身发冷。
弟弟。
被送走的弟弟。
如果宁王府在找他……
“赵先生,”她急问,“当年接走弟弟的那个妇人,还有什么特征?比如……身上有没有特殊的香味?说话有没有口音?”
赵四努力回忆:“香味……好像有。是一种药香,很特别。口音……是江南口音,但夹杂着一点京城腔。”
药香。
京城腔。
林晚脑中闪过一个人。
孙大夫说过,父亲病重时,有个从京城来的女大夫来看过他,医术很高,但行踪神秘。
女大夫……
“二哥,我们去仁心堂!”
第六节 仁心堂的秘密
仁心堂今日病人不多。
孙大夫正在给一个老太太把脉,见林晚和沈暄急匆匆进来,有些意外。
“孙大夫,”林晚顾不上礼节,“十八年前,是不是有个从京城来的女大夫,来看过我父亲?”
孙大夫一愣,随即恍然:“你们……知道了?”
“您认识她?”
“认识。”孙大夫让学徒照看病人,带他们进了内堂,“她姓苏,叫苏婉。是京城‘济世堂’的大夫,医术很高,尤其擅长妇科和儿科。她是顾先生的朋友,顾先生病重时,她特意从京城赶来。”
“她长什么样?”
“四十来岁,个子不高,面容和善,说话温柔。”孙大夫回忆,“她身上总带着一股药香,是自己配的安神香。对了,她左耳后有一颗红痣。”
左耳后,红痣。
林晚记下。
“她后来去了哪里?”
“不知道。”孙大夫摇头,“她照顾了顾先生半个月,等顾先生病情稳定了,就走了。走的时候很匆忙,说京城有急事。”
“那她……有没有带走一个孩子?”
孙大夫愣住了。
“孩子?”
“我弟弟,顾念。”林晚急切道,“八岁,体弱,很安静。”
孙大夫想了很久,忽然道:“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苏大夫走的那天,确实带了个孩子。说是亲戚家的孩子,生病了,要带回京城治。但那孩子裹得严实,我没看清脸。”
时间对上了。
腊月二十三,小年夜。
弟弟被送走。
苏婉带了个孩子回京城。
“她回京城……会去哪儿?”林晚问。
“济世堂。”孙大夫肯定道,“她是济世堂的坐堂大夫,应该回那里了。”
京城。
济世堂。
弟弟可能在京城。
林晚看向沈暄。
沈暄点头:“回京。立刻回京。”
“可是证据……”林晚看向手中的账本、供词、密信。
这些是慕容家翻案的唯一希望。
但也是催命符。
“带回去。”沈暄果断道,“放在扬州更危险。宁王府的人已经盯上这里了,我们必须尽快离开。”
他看向赵四:“赵先生,你跟我们一起走。留在扬州太危险了。”
赵四摇头:“我不能走。顾大人让我守在这里,等他回来。虽然我知道他回不来了,但……这是命令。”
“可是……”
“小姐放心。”赵四笑了笑,“我在码头混了十几年,自有藏身的办法。你们快走,再晚就来不及了。”
林晚知道劝不动,深深一礼:“赵先生保重。”
“小姐保重。”赵四还礼,“见到少爷……替我问声好。”
离开仁心堂,林晚和沈暄立刻回念梅居收拾东西。
必须马上走。
宁王府的人随时会找上门。
但就在他们踏进念梅居院门时,发现不对劲。
太静了。
秋月和小莲应该在的,但现在一个人都没有。
院中的老梅树下,站着一个人。
疤脸中年人。
他转过身,看着林晚,咧嘴一笑。
“慕容小姐,等你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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