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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何昊宸手中的桃木牌温润依旧,口的契约印记隐隐发烫,像一块烙印在灵魂上的印记,时刻提醒着他与常人的分野。巷子里的光线越来越暗,暮色如同稀释的墨汁,缓缓浸润着这个被遗忘的角落,将斑驳的砖墙和地面的水渍染成模糊的深灰色。远处城市的喧嚣逐渐清晰,车水马龙的声音、人声、隐约的音乐声……这些属于阳间的、活生生的背景音,此刻却让他感到一种奇异的疏离感。仿佛刚刚从那片灰白死寂的阴阳缝中爬出来,身上还沾着另一个世界的寒气,灵魂的某一部分被那冰冷黏稠的阴气浸透,与眼前这个鲜活、嘈杂、充满生命力的世界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微微震颤的膜。

朋友?陌生人?保护者?监视者?

这些标签在何昊宸脑中反复碰撞、旋转,却始终拼凑不出一个清晰完整的答案。何灿洋最后那个复杂的眼神——有关切,有审视,或许还有一丝他读不懂的沉重与欲言又止——像一细刺,扎在心底,不深,却时刻提醒着那份骤然出现的、横亘在二十年情谊之间的隔阂与秘密。那不仅仅是身份的转变,更像是某种生存状态的彻底割裂。何灿洋似乎早已习惯了在阴影中行走,将真实自我严密包裹,而他,何昊宸,刚刚被粗暴地撕开了常生活的表皮,窥见了底下涌动的暗流。

“喂,回神了!”肩膀被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触感粗糙,带着李鹏飞特有的、不耐烦的力道。李鹏飞龇牙咧嘴地凑过来,脸色依旧苍白得像刷了一层劣质白粉,额角还挂着细密的冷汗,但眼神里的不爽和烦躁倒是恢复了不少,只是那烦躁底下,多了几分实实在在的、难以掩饰的疲惫和肉痛。“再杵这儿当望夫石,天就彻底黑了。这破地方,阴阳缝虽然关了,但阴气的‘余味’还没散尽呢,就像刚死了人的屋子,总有点不净的东西残留。待久了对你这种半吊子——哦不,连半吊子都算不上的雏儿——没好处,容易招东西,也损耗你本来就虚的阳气。”

何昊宸被他粗声粗气的话拉回现实,有些木然地转头看向这位脾气火爆、此刻却显得异常“人间真实”的“临时助理”。李鹏飞一手仍下意识地捂着口被黑影触须击中的位置,指缝间似乎还能看到衣料下隐隐透出的、治疗符篆残留的淡金色微光。另一只手随意地用手背擦了下嘴角涸发黑的血迹,动作粗鲁得近乎野蛮,却带着一种长期处理伤痛后的、近乎麻木的习以为常。他身上那件原本就不算新的深灰色连帽衫,此刻沾满了尘土、墙壁蹭上的白灰,以及几处被阴气腐蚀或碎石划破的破损,边缘还挂着几缕可疑的、颜色暗沉的污渍,看起来比进入阴阳缝之前更加狼狈不堪,活像个刚经历了一场街头斗殴又掉进沟里的流浪汉。

“你的伤……真的没事?”何昊宸还是有些担心,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沙哑。刚才在阴阳缝里,李鹏飞被那主触须正面击中,整个人倒飞出去撞在岩壁上的闷响犹在耳边,之后他又强撑着维持结界,脸色一度灰败如死人。地府的鬼差,也是会“死”的,或者说,灵体消散。

“死不了。”李鹏飞撇撇嘴,牵动了嘴角的伤,又“嘶”了一声。他小心地从怀里掏出那块暗红色的“巡城令”——代表他阴差身份和部分法力的凭证。举到眼前,借着巷口透进的、最后一点稀薄天光,心疼地、一寸一寸地查看上面新添的裂痕。那裂痕细密,如同被重锤敲击过的瓷器,隐约有微弱的红光在裂痕深处艰难流淌,仿佛随时会熄灭。“妈的,这趟真是血亏到家了!功德点估计刚够补这次的损耗,搞不好还要倒贴!吃饭的家伙还差点毁了。”他嘟嘟囔囔,小心翼翼地用还算净的手指指腹,极其轻柔地拂过木牌表面的裂纹,那专注又肉痛的表情,比他丢了全部家当还要难受十倍。“回去还得打报告,写情况说明,申请修复……又是一堆破手续,流程走得慢不说,说不定还要扣我绩效,影响年终考评……的晦气!出门没看黄历!”

看着他这副精打细算、怨气冲天却又无比真实的模样,何昊宸心底那份因何灿洋的出现而产生的沉重、猜疑和隐隐的失落,莫名地被冲淡了一些,甚至有些哭笑不得。至少眼前这位,虽然脾气臭得像茅坑里的石头,嘴巴毒得能噎死人,但喜怒哀乐都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目的似乎也很单纯——活,挣功德点(或者更确切地说,是避免被扣功德点,争取多捞点)。比起何灿洋那种深不可测、仿佛戴了无数层面具的复杂,李鹏飞这种直白的、毫不掩饰的“不爽”和“心疼”,反而让人觉得……有点真实,甚至在这种情境下,透出点荒诞的滑稽感,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

“走吧,”李鹏飞像对待易碎品一样,小心地将巡城令收回贴近心口的内袋,还拍了拍确认放好,这才率先一瘸一拐地往巷口挪去,每一步都显得有些艰难,但步伐却很坚定,“找个地方,我真得缓缓,骨头都快散了。你也得处理一下。”他回头瞥了何昊宸一眼,眼神里带着职业性的评估,“别以为你看起来比我好多少,只是伤得不明显罢了。脸色白得跟刚从面缸里捞出来似的,印堂发暗,眼圈发青,身上沾染的阴气也没散净,像套了件湿冷的衣服。刚才你透支催动那木牌,消耗的可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法力,是你自身最本的阳气、精气神!不好好调息静养,补回来,轻则大病一场,重则折寿,元气大伤,以后更容易被邪祟趁虚而入。”

何昊宸被他这么一说,才后知后觉地仔细感受身体的状态。除了极度的疲惫和肌肉酸痛,四肢百骸确实还萦绕着一股驱之不散的、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寒意,即便身处相对温暖的人间傍晚,也忍不住想打寒颤。思维运转也显得滞涩,不如平时清晰敏捷,像是蒙上了一层薄雾。他点点头,不再多言,沉默地跟了上去,脚步也有些虚浮。

两人互相搀扶着,以一种堪称狼狈的姿态挪出这条寂静得过分的小巷。外面是一条相对宽敞些的老旧街道,勉强算是双向单车道,路面坑洼不平。路灯已经次第亮起,是那种老式的、光线昏黄的白炽灯,光晕一圈圈地投在湿漉漉的柏油路面上,将他们的影子拉长又缩短。行人寥寥,只有几个匆匆回家的身影,无人注意这两个从暗巷中走出、一身狼狈的年轻人。街边有几家小店还开着门,灯火从玻璃门后透出来,在湿的人行道上投下温暖的光块。空气里混杂着不远处大排档飘来的饭菜香气(辣椒炒肉、孜然的味道)、汽车驶过留下的淡淡尾气、以及城市夜晚特有的、微尘浮动的气息。这一切是如此普通,如此“人间”,充满了琐碎的生活细节,让刚从那个灰白、死寂、只有阴风和怨魂嘶吼的阴阳缝中爬出来的何昊宸,有种强烈到近乎眩晕的恍如隔世感。两个世界的对比,如此鲜明,如此割裂。

“去那儿吧。”李鹏飞似乎对这片区域很熟,几乎没怎么犹豫,就抬手指了指街角一家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小店。店招是褪色的红底白字,写着“老王骨头汤”,但“骨头”两个字的灯管坏了,只剩下“老王汤”在夜色里寂寞地亮着。店面很小,玻璃门蒙着一层油污,但里面透出的灯光还算明亮,能看到几桌客人的模糊身影。“喝点热的,又便宜又顶饱,关键是真能驱驱寒。顺便……聊聊下一步。”他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不容置疑的计划性。

小店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狭小,只有四五张油腻腻的方桌,塑料椅子有些已经开裂,用透明胶带粗糙地缠着。墙壁被经年累月的油烟熏得微微发黄,但地面和桌面擦得还算净。这个时间点,除了角落里一对埋头喝汤的情侣,就没什么客人了。老板是个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老头,系着一条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围裙,正靠在收银台后面一个旧藤椅里,闭着眼睛,听着一台巴掌大的老式收音机里咿咿呀呀的戏曲,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打着拍子。见两人掀开塑料门帘进来,也只是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浑浊的目光在他们身上破损沾灰的衣服上扫了一下,没什么特别反应,只是用带着浓重本地口音的普通话说:“自己找地方坐,菜单在墙上。”

两人在最里面靠墙的角落坐下,这个位置相对隐蔽,能看清门口,背后是坚实的墙壁,让人有些安全感。李鹏飞显然不是第一次来,他甚至没看墙上的菜单,直接对着收银台方向喊:“王伯,两大碗招牌骨头汤,料足点!再加一碟你家的秘制腌萝卜,一盘清炒时蔬,米饭两碗。”停顿了一下,他又补充,“记账,老规矩,月底一起结。”

老板王伯在藤椅里含糊地应了一声,甚至没起身,只是朝后面厨房方向喊了一嗓子。厨房里传来一个中年妇女的应答声。

何昊宸有些意外地看着李鹏飞。这家伙……对阳间的生活流程、甚至对这种市井小店的“规矩”都这么熟稔?

“看什么看?”李鹏飞察觉到他的目光,没好气地说,一边抽出桌上劣质卷筒纸,用力擦着油腻的桌面,“伪装身份,融入环境,收集信息,也是我们工作的一部分。你以为鬼差就天天蹲在坟地里等着勾魂啊?这附近就这家味道还算地道,骨头汤真材实料,火候足,价格也公道。功德点又不能直接拿来阳间付钱,我们也是有‘活动经费’和‘身份账户’的好吗?虽然不多。”他最后一句嘀咕得有点怨念。

很快,一个系着围裙、身材微胖的中年妇女端着两个巨大的海碗走了出来,热气腾腾,香气瞬间弥漫了小小的角落。白色的浓汤几乎要溢出碗沿,里面堆着两炖得酥烂、肉都快脱骨的大棒骨,撒着翠绿的葱花和几粒枸杞,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动。腌萝卜切得细细的,淋着香油和辣椒油,炒青菜油光碧绿。

李鹏飞立刻来了精神,也顾不上烫,先捧起碗深深吸了一口热气,脸上露出近乎满足的表情,然后抓起筷子,毫不客气地夹起一块骨棒上的肉塞进嘴里,又端起碗喝了一大口汤,发出满足的叹息。他吃得毫无形象,腮帮子鼓动,啧啧有声,油光沾到下巴也懒得擦,完全看不出刚才在阴阳缝里重伤吐血、奄奄一息的狼狈模样。几口滚烫鲜美的热汤和食物下肚,他苍白的脸上终于浮起一丝血色,眼神也亮了些。

何昊宸也学着他的样子,先喝了一口汤。滚烫、咸鲜、带着浓郁骨髓香气的汤汁顺着食道滑下,一股实实在在的暖意顿时从胃部扩散开来,迅速流向四肢百骸,驱散了部分附骨之疽般的寒意,僵硬的肩膀和后背似乎都松快了些。他慢慢咀嚼着炖得软烂的猪肉,感受着食物带来的、最原始也最真实的慰藉。

一时间,小店里只有两人吃饭的声音、收音机里断续的戏曲声、以及厨房隐约的锅铲碰撞声。

吃了小半碗,肚子里有了底,李鹏飞啃完一块肉,用纸巾胡乱擦了擦手和嘴,油腻的纸巾团成一团扔在桌上。他抬眼看向何昊宸,眼神里的不爽和疲惫暂时被一种更清醒的、公事公办的探究所取代。“说说吧,”他开门见山,声音压得只有两人能听清,“你那个发小,何灿洋,到底怎么回事?别告诉我你一点都不知道,一点都没怀疑过。”他顿了顿,补充道,“这关系到我们接下来的行动安全,也关系到你自身。我必须评估风险。”

何昊宸握着汤勺的手顿了顿,勺子在浓汤里轻轻搅动。他确实想知道,有无数疑问,但李鹏飞先问了出来,而且是以一种伙伴的、务实的角度。他斟酌着词句,选择有限度的坦诚:“在今天之前,在进入阴阳缝遇到他之前,我以为他只是我一个普通的发小,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很好。他在……在一个我以为很普通的单位上班。”他模糊了警察这个具体职业,下意识地保护了何灿洋阳间的表面身份。“我完全不知道他和什么‘镇灵司’有关,更不知道他有那样的……身手和能力。”他想起何灿洋挥刀时那净利落、蕴含着奇异力量的姿态,还有他面对邪阵和怨魂时那种冷静到近乎漠然的眼神。

“普通的单位?”李鹏飞嗤笑一声,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能随手拿出‘破煞银刃’这种级别的制式法器——那玩意儿的炼制材料和符文刻录都不是一般势力能搞定的——对‘渡厄锁煞牌’的来历特性如数家珍,处理‘八锁困魂阵’这种阴毒邪阵跟处理家常便饭一样熟练……你管这叫普通?”他摇摇头,舀起一勺汤,吹了吹,“要么,他瞒你瞒得滴水不漏,演技精湛到能拿奥斯卡;要么,就是你以前太迟钝,对他身上那些‘不合理’的细节视而不见。不过看他最后对你那副‘公事公办、划清界限’的态度,大概率是前者。他不想你知道,你也确实没能力知道。”

何昊宸沉默地嚼着一块软骨,发出轻微的“咯吱”声。李鹏飞说得一针见血,刺得他心头微痛。二十年……不是二十天,是几乎贯穿了他迄今为止大部分人生长度的时光。要瞒过如此亲近、朝夕相处(至少在成年前)的人这么久,需要多么严密的伪装、多么刻意的疏离、多么强大的心理素质?那些年少时何灿洋偶尔流露出的超出同龄人的沉稳和偶尔的失踪,那些工作后“封闭培训”、“紧急出差信号不好”、“涉密单位不便多言”的借口,那些逐渐减少但依然维持着基本联系的聚会……此刻回想起来,简直处处是漏洞,是经不起推敲的薄纸。自己为什么从未深究?是因为绝对的信任,认为挚友不会欺骗自己?还是因为某种潜意识里的逃避,不愿意面对可能存在的、超出自己理解范围的真相?或许,两者都有。

“镇灵司……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何昊宸忍不住问,这个问题在他心头灼烧。虽然何灿洋明确警告他不要多问,但李鹏飞似乎并不完全忌讳谈论,而且他需要信息来理解自己到底被卷入了什么。

李鹏飞喝了一大口汤,满足地吁了口气,才含糊而谨慎地说:“一个……非常古老,也非常特殊的衙门。专门处理阳间那些‘非正常事件’——就是普通警察、军队、甚至常规国安都管不了,也不该让普通民众知道和恐慌的事情。历史挺久远了,规矩也多得很,内部结构复杂,具体的我不方便多说,也没资格多说。”他看了何昊宸一眼,警告意味明显,“你就简单理解为,阳间有些地方,有些力量,有些存在,超出了常规范畴,可能危害极大,就需要他们这种‘专业人士’去处理、封锁、或者‘擦净’。跟我们阴司体系算是……偶尔有业务交叉,但大体上井水不犯河水,各有各的职责范围。他们主要管阳间的‘邪祟作乱’、‘异力暴走’、‘阴阳节点紊乱’之类的;我们主要管阴司的‘轮回秩序’、‘亡魂管理’、‘阴阳交割合规’。像今天这种,利用邪术阵法(魇镇)害人、制造强大怨气、甚至可能扰局部阴阳平衡、弄出阴阳缝这种‘漏洞’的案子,有时候就会撞上,两边都可能介入。”

“那何灿洋在其中的地位……”何昊宸试探着问,试图拼凑出发小的另一幅画像。

“能持有‘破煞银刃’这种级别的制式法器,并且用得那么溜,”李鹏飞将声音压得更低,身体微微前倾,“至少是个‘行者’以上的正式行动人员级别。而且你看他年纪,应该跟你差不多吧?但身手、见识、处理事情的老道程度,可不像是新手。要么是天赋异禀,被重点培养;要么就是背景不简单,家学渊源或者师承厉害。总之,在镇灵司里,他也绝对不会是底层跑腿的。他警告你别多问,是真为你好。那个地方的秘密,知道的越多,牵扯越深,对你这种还没正式经过地府体系入门洗礼、相当于在阴阳两界都是‘黑户’或者‘临时工’身份的人来说……弊远远大于利。好奇害死猫,在咱们这行,是字面意思。”

何昊宸默默喝着已经变温的汤,消化着这些信息。一个隐藏在正常社会表象之下的、处理超自然事件的庞大秘密机构。何灿洋是其中的一员,而且是精英骨。那么,他从小接近自己,和自己做朋友,真的只是纯粹的童年缘分和性情相投吗?还是说,就像自己之前一闪而过的怀疑那样,与这枚突然出现的桃木牌,或者与自己身上可能存在的、连自己都不知道的某种“特质”或“宿命”有关?这个念头让他心底发凉。

“那……今天阴阳缝里那个魇镇,还有那个自称柳青云的黑影,和咱们要查的周文轩书生案到底有没有关系?”何昊宸换了个更紧迫、更实际的问题,“何灿洋说可能是他们里提到的‘陈年旧案’,但感觉上,那阵法针对的‘锁魂玉’,又似乎和我们查案的动作有联系。现在锁魂玉被他带走了,我们岂不是线索断了?案子还怎么查下去?”

李鹏飞闻言皱了皱眉,放下已经见底的汤碗,手指在油腻的桌面上无意识地敲了敲,发出沉闷的“笃笃”声。“难说。”他沉吟道,“‘八锁困魂阵’不是路边摊能买到的邪术,布置起来极其麻烦,需要相当的邪术造诣、特定的阴邪材料,还要找到八个符合特定死亡条件(冤屈、横死、怨念深重)的魂魄作为‘锁魂’。针对的目标也非常明确,就是利用这八个冤魂的极致怨气作为‘锁链’,锁住阵眼核心的‘东西’——也就是那块成色诡异的锁魂玉。玉里到底封着什么,或者那块玉本身关联着什么重要的人、事、物、乃至秘密,才是布阵者真正的目标。”

他看了一眼何昊宸,眼神锐利:“书生周文轩是十年前被误勾魂,其母因此郁郁而终,怨气深重不散,这我们清楚。但按理说,一个读书人的冤案,哪怕再冤,其母怨气再大,也不至于和柳青云这种听起来就邪门、能布置如此凶阵的家伙扯上关系,甚至还引动阵法,差点把我们一锅端了。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书生案本身,只是冰山一角,背后还藏着我们本没查到的、更深的隐情。周文轩或者他母亲,可能无意中牵扯进了别的什么事情,或者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秘密。又或者……”李鹏飞顿了顿,声音更冷,“我们查案的动作,无意中触动了某些人的神经,他们以为我们查到了关键,所以急着灭口,或者至少是警告我们别继续往下挖。阴阳缝那一出,可能就是一次精准的‘清理’。”

“灭口?”何昊宸心头一凛,寒意再次爬上脊背。

“不然呢?那么多巧合?”李鹏飞冷笑,“我们刚顺着线索,怀疑柳青云的遗物可能有问题,刚到那片区域,就被引入阴阳缝,遭遇精心布置的局?那黑影明显有备而来,控阵法,实力不弱。要不是你身上那木牌突然发威,加上何灿洋意外闯入,我们俩现在恐怕已经是那阵法里第九、第十个被困的冤魂了,说不定魂魄都被抽去炼什么东西了。”他啐了一口,“不过,对方可能也没料到两点:一是你身上有‘渡厄锁煞牌’这种克制阴邪的奇物,二是会撞上镇灵司的煞星。算他们倒霉,踢到铁板了。”

“那锁魂玉被何灿洋带走,我们怎么继续查?总不能去镇灵司要吧?”何昊宸感到一阵无力。

“镇灵司手,并且带走了核心证物,这案子的性质确实就有点变了,变得更加复杂和危险。”李鹏飞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思考着,“他们既然带走了锁魂玉,肯定会按照他们的方式和优先级去追查背后的脉络。但这不代表我们就没事了,可以拍拍手回地府交差说‘线索被截胡,查不了’。”他摇摇头,“恰恰相反,阴阳缝这一出,等于是用最激烈的方式向我们证明了,书生案绝对不简单,背后很可能牵扯到利用邪术害人、制造怨魂、甚至可能扰阴阳秩序的狠角色。这本身,就足够引起阴律司的重视,值得我们继续深挖。而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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