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表白师尊
洞府内,明珠柔光依旧,隔绝了外界的纷扰,耳边一下子安静下来。
长途跋涉,几经波澜,回到这方隐居之处,师徒二人都感到一种久违的安心与疲惫。
陆知安动作麻利地烧好热水,注入浴盆,试好水温,这才转身对安静坐在玉床边的慕青梧柔声道:“师尊,热水备好了,弟子服侍您沐浴解乏。”
慕青梧轻轻“嗯”了一声,任由他搀扶着自己来到屏风后。
氤氲的水汽带着暖意升腾,驱散了些许身体的倦怠。
陆知安一如往常,目光清澈,动作轻柔地为她褪去外衫、中衣,直到仅余贴身小衣时,他便会自觉停手,温声告知后便退出屏风之外,留下足够的私密空间。
慕青梧摸索着解下最后的束缚,将自己浸入温热的水中。水流包裹着肌肤,带来舒适的松弛感,她轻轻哼叹一声,暂时将那些烦乱的心事抛在脑后,只想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屏风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和淡淡的药香。
陆知安正将那些从太医院“取”来的珍稀药材一一取出,按照殷老药方上的记载,仔细分拣处理。
药香透过屏风,丝丝缕缕飘入慕青梧的鼻尖,像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揪紧了她的心。
这就要开始了吗?
药已备齐,接下来便是服用,然后……便是那无法回避的“内阳火”炼化。
双修……
这个念头一经浮现,便让她刚刚放松的神经再次紧绷起来,脸颊也不自觉地开始发烫。
“徒儿,”她忍不住开口,声音透过水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你在外间做什么?”
陆知安的声音从屏风外传来,平稳而清晰:“回师尊,弟子在按殷老的方子处理药材,准备为您熬制药汤。”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在给师尊服用前,弟子打算先找人试试药性。”
“试药?”慕青梧微微一怔,“你不信殷大夫的医术?”
殷老名声在外,他开的方子,寻常人求都求不来,哪还有人怀疑?
陆知安的语气却十分理所当然,甚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谨慎:“殷老医术通神,弟子自然敬佩,但师尊您如今的身体状况非同一般,仙基崩碎,神魂脆弱,任何外来药力都需慎之又慎,此药方弟子未曾亲眼所见有人用过,效果究竟如何,有无潜在风险或副作用,无从知晓。
弟子绝不允许有任何不确定的因素危及到师尊的安危,所以,试药是必须的。”
慕青梧浸泡在热水中的身子微微一僵,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暖流,几乎要将她淹没。
徒儿事事以她为先,考虑得如此周全……
“你……打算如何试药?”她轻声问,带着一丝好奇,也有一丝隐隐的不安。
陆知安的声音依旧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很简单,寻一对情投意合,愿意为彼此付出的道侣,先将女方修为暂时废去,模拟师尊您基受损的状态,然后让其道侣以此法双修,配合药汤,检验效果,是好是坏,有无弊端,一试便知。”
“?!!!”
慕青梧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热水似乎都凉了几分。
“你……你说什么?”她的声音抬高了一些,带着难以置信。
陆知安似乎没察觉她的震惊,继续解释道:“师尊放心,弟子绝不会行强迫之事,我会寻仙自愿试药的情侣或者夫妻,言明利害,并许以他们丰厚修行资源作为补偿,各取所需,公平交易。”
“这……”
慕青梧一时语塞。
她能理解徒儿对她伤势的重视和那份想要万无一失的细心,但这法子……听起来怎么如此……邪性?
有点像魔道中人才会使用的偏激手段?
为了试药,竟然要主动废去一个人的修为?即便有补偿,这手段也未免……
“若是此事传扬出去,”她迟疑道,带着一丝担忧,“恐有损你的声名。”
她不愿他因自己而背上恶名。
屏风外,陆知安处理药材的动作似乎顿了一下,随即没有丝毫犹豫,坚定道:“声名?那不过是世人嘴里的虚妄之物,与师尊的身体恢复比起来,一文不值。
弟子不在乎世人如何看我,是仙是魔,是正是邪,随他们去说,弟子只在乎师尊能否快些好起来,能否重见光明,能否再入修行。”
这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敲打在慕青梧的心上,话语中的真诚与决绝,不带丝毫杂质,纯粹得令人心颤。
百年前,她从凡尘战乱,流离失所中捡回这个少年,大概是她漫长修行生涯中,最正确最幸运的一件事。
得徒如此,师复何求?
心中的酸涩与感动交织翻涌,几乎让她落下泪来。
徒儿待她至此,她还有什么好犹豫?好顾虑的呢?
再纠结什么师徒名分,伦理纲常,世俗眼光,岂不显得矫情不堪?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
纵使不求那虚无缥缈的超凡入圣,长生久视,也当求一个念头通达,无愧于心。
师徒之别如何?伦理纲常如何?悠悠众口又如何?与眼前这份愿以一切相护的真心实意相比,何足道哉?
屏风内水声轻响,慕青梧缓缓从浴盆中站起,摸索着用燥柔软的布巾仔细擦身体上的水珠。
她第一次在没有弟子帮助的情况下,凭借感觉和记忆,一件件穿好了净的寝衣。
虽然动作略显生疏,甚至系错了一衣带,但终究是自己完成了。
当陆知安绕过屏风想来帮忙时,惊讶地发现师尊已经衣着整齐地站在那里,嘴角噙着一丝笑意。
“师尊?您……您怎么自己把衣服穿好了?”陆知安有些意外,这些子他早已习惯事无巨细地照料,此刻竟有些不适应。
慕青梧循声微微侧头,面向他,冷艳的容颜在明珠光晕下柔和了许多。
她伸出手,带着一丝宠溺地轻轻摸了摸陆知安的头,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软:“那还要多亏徒儿的悉心照料,为师的身子才能一好似一。”
认清并接纳了自己的心意后,慕青梧仿佛卸下了一层沉重的枷锁。
往的清冷孤高,那是留给外人看的。
如今在这只有他们师徒二人的隐秘洞府中,面对她视若珍宝,也早已悄然占据她心扉的徒儿,她试着放下矜持。
“徒儿。”她声音里带着一丝沐浴后的慵懒,不再刻意疏离,“扶为师去那边歇息。”
“是。”陆知安依言上前,将美人师尊坐靠在床头。
正想转身去看看小火慢煎的药炉,手腕却被一只微凉柔软的手轻轻拉住。
慕青梧的声音近在耳畔,“殷老神医开的药需以内阳之火炼化药力,方可奏效,此事该如何是好?”
她微微仰起脸,虽然双目无神,但那精致绝伦的容颜在明珠柔光与沐浴后淡淡红晕的映衬下,褪去了往的冰冷,平添了惊人的妩媚与脆弱。
几缕湿发贴在白皙的颈侧,寝衣领口微松,露出一小片如玉的肌肤,散发着若有似无的馨香。
眼前的柔弱美人,早已不再是那个遥不可及的清冷仙子。
陆知安呼吸微微一滞,看着这样的师尊,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
他稳了稳心神,声音有些发:“师尊的意思是?”
慕青梧咬了咬下唇,即便鼓足了勇气,亲口说出这样的话依旧让她羞窘难当,脸颊烫得惊人。
她摸索着,轻轻握住陆知安的手,指尖微凉:“为师对男女双修之事所知甚少,亦信不过旁人。”她顿了顿,声音更低,“只信得过徒儿你。”
她抬起空洞却矛盾地仿佛盛满了星光的眸子,“望”向他:“你……可愿意?”
“弟子当然愿意!”
陆知安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因激动听起来有些急促。
他反手紧紧握住师尊的手,仿佛怕她反悔。
感受到他毫不犹豫的回答和掌心的热度,慕青梧心中甜蜜又酸涩。
她另一只手摸索着,抚上陆知安的脸颊,指尖轻轻捏了捏他紧实的肌肤,语气带着一丝自嘲:“傻徒儿,怎么答应的这么脆?”
“以你的品貌天资,本该寻一位年轻貌美,与你更为相配的仙子结为道侣,举案齐眉,共证大道,怎能为了为师这样一个残破之躯,辱没了你的清白和未来?”
“师尊这是什么话!”
陆知安闻言,立刻急了,他抓住慕青梧抚在自己脸上的手,脸颊蹭了蹭她的掌心,目光灼灼,仿佛要将自己的心意透过这接触传递过去。
“没有师尊,弟子早就死在当年的兵荒马乱之中,尸骨无存,这条命,从被师尊捡到带回飞来峰的那一天起就是师尊的了,什么年轻貌美的仙子,弟子从来都不想要,弟子只想陪在师尊身边,如今师尊需要内阳火,弟子求之不得!”
这话真挚热烈,烫融了慕青梧心中最后一丝犹疑。
徒儿果然是喜欢她的……
“好一个‘求之不得’!”
慕青梧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脸上的温柔仿佛被一阵寒风吹散,骤然凝结。
她缓缓抽回被陆知安握住的手,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清冷疏离,又变回了那个高高在上,不容亵渎的太玄圣宗飞来峰慕仙子。
不,甚至比那时更冷,像是回到了初遇时,那个将他从兵荒马乱救起,却淡漠得如同九天明月的仙子,一个人形大冰坨子。
“这么说来,”她语气平静无波,却带着无形的压力,“你早就对为师心存妄念了?”
陆知安被师尊这突如其来的变脸弄得一愣,心中刚刚升腾起的喜悦与激动瞬间被冻住。他看着师尊那张美得惊心动魄的冷艳容颜,目光不由自主地躲闪了一下,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声音带着心虚,却依然坚定:“是……弟子……弟子对师尊,一见钟情。”
“你——!”
慕青梧“气”得声音都拔高了些,实则内心早已乐开了花,如同千万朵烟花齐齐绽放。她表面却愈发“冰寒”,猛地伸出手,精准地揪住了陆知安的耳朵,力道不轻,“好啊!你个逆徒!为师平里是如何教导你的?门规第七条是什么?给为师背一遍!”
耳朵吃痛,陆知安却不敢挣脱,只能顺着师尊的力道微微偏头,嘴里飞快地背诵:“门规第七条:师徒之间,伦常为重,当恪守礼法,不得有任何逾越亵渎之思之行……师尊教诲,弟子字字句句,铭记在心,不敢或忘。”
“既不敢忘,为何还敢有此悖逆之心?”慕青梧“厉声”质问,手下力道却又松了松。
陆知安抬起头,目光不再躲闪,直视着师尊空洞却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眸子,一字一句,清晰决绝:“门规不敢忘,但此心已许,天地可鉴,山河为证,弟子恕难从命!”
慕青梧听着他这近乎誓言般的话语,心中软得一塌糊涂,恨不得立刻将这傻徒儿揉进怀里,好好疼爱一番。
她多希望此刻眼睛能看见啊!
她真想看看,他说这番话时,眼中是怎样的光采。
她好想看看,傻徒儿眼里的她有多漂亮,能把他的心从一开始就因她悸动。
“哼!”
她强忍着几乎要溢出的笑意,松开揪耳朵的手,转而用两只手捧住陆知安的脸,指尖用力,将他俊朗的脸颊挤得微微变形,气鼓鼓地道:“这么说,你之前替为师宽衣解带,伺候沐浴时,那副恪守礼数,非礼勿视的正人君子模样,也都是装出来的了?”
“那当然不是!”
陆知安被掐着脸,说话有些含糊,但眼神却异常认真坦荡,“弟子绝非那等趁人之危的小人!师尊落难,弟子心中只有担忧,夜只想着如何能让师尊少受些苦楚,早康复,哪有心思想那些旖旎之事?”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后怕,“弟子险些再也见不到师尊了……”
慕青梧知道他说的是真话。
她这徒儿,心性质朴,对她敬爱有加,即便早已倾心,却从未有过半分逾矩之举,反而在她最脆弱无助时,给予了最纯粹,最细致的守护和照料。
这份真心,远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打动她。
她心中最后一点“怒气”也消散了,手上力道放轻。
改为轻柔地揉了揉他被自己掐得微红的脸颊,语气依旧带着“余怒未消”的娇嗔,眼底却早已漾开柔波:
“哼!你这个胆大包天的逆徒,竟敢觊觎自己的师尊,你说,为师该怎么罚你才好?”
陆知安眨了眨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美人师尊。
她虽板着脸,但那微微上扬的嘴角,轻颤的睫毛,以及揉着自己脸颊,满是宠溺意味的动作是怎么回事?
哪里在生气嘛,分明是口是心非的纵容,甚至是隐隐的鼓励!
陆知安心中一动,眼前的师尊貌似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自己是冲师逆徒,她就是冲徒逆师……
书评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