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评酱第4章 兵仗局（下）
“王主事言重了。”
郑义没想到自己随便客气两句，还被人怼了，只好讪讪的笑了。
“言重？陛下是否认为君辱臣死这句话只是戏言？陛下可知兵仗局自臣以下的这49名工匠，护卫全都是遣散家人后又回到这里？我们早已在地下和四周埋设火药，只等贼军攻入便与这兵仗局玉石同焚。”
听完王从文的话，郑义心中大震，本以为又是一个沽名钓誉的腐儒，没想到是要以死明志的义士。
“王主事你这又何必呢？闯贼麾下数十万大军，你这49个人又何必自寻死路？”
“这内府兵仗局，有我大明最先进的火器和技艺，臣实不愿他落入贼手，又不忍将我大明数百年传承毁于一旦，只好在此坚守，静观其变！若贼兵到来，有死而已！”
“爱卿高义！”
郑义随便敷衍一句后却在琢磨，这小子不会是想让我一起在这为兵仗局殉葬吧？哥可没活够呢！
“陛下有什么打算？”
还好，看来这小子不打算留自己送死，谢天谢地！
“我打算逃往南方！”
“之后呢？”
“之后，之后寻一处海岛，了此残生！”
郑义没有隐瞒，把自己内心的想法说了出来。
没想到王从文瞬间掉脸，闷哼一声，直接转身不再面对郑义！
“既如此，陛下还是和臣一起镇守这兵仗局吧，贼军攻进来了，玉石同焚，全了陛下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之美名！”
郑义一下懵了，怎么刚才还好好的，说翻脸就翻脸，还要拉着皇帝垫背？你明你的志，我逃我的命，井水不犯河水。就算我是你们的君王，为什么要守国门，死社稷？
“陛下，臣地位低微，未曾一睹天颜，但陛下御极一十七年，诛阉党，守辽东，夙兴夜寐，励精图治，无时不刻要重振我大明雄风，是天下士人百姓心中的圣主，怎能因一点挫折就自暴自弃呢？陛下隐世避乱，置祖宗基业于何处？置天下苍生于何处？”
“连年天灾，暴民四起，与朝廷离心离德，建奴势大，屡屡犯边，大明，已经烂到根子里，非人力所能扶。”
郑义叹息了一声，虽然成了崇祯帝，但他对这个时代并没有归属感，也不认为自己可以力挽狂澜。
“时局艰难不假，但比之我太祖皇帝如何？”
王从文转过身，眼神明亮的看着郑义。
太祖朱元璋？要饭起家，十五年横扫天下，驱逐胡虏，恢复汉人天下，那自然是一等一的大英雄，大豪杰！
“我太祖皇帝一无所有，都能打下大明万里江山，如今陛下还有天下人心和半壁江山在手，为何要如此心灰意冷？”
还有半壁江山，郑义忽然有点明白，自己是先入为主了，他知道南明小朝廷顶不住清军，可那是因为内斗啊，万一自己这个正牌皇帝去了，能阻止他们窝里反呢？
万一稳定了局势，自己这个皇帝当个百八十年的，网罗天下美女，每天鱼肉百姓，酒池肉林，美女在怀，三飞五飞都不是梦呀…
看着眼神里渐渐恢复神采，甚至有点兴奋的郑义，王从文满意的点点头，他可不知道这位大爷现在脑子里是多么龌龊的画面。
“退一步讲，就算陛下隐世，能安然无忧吗？天下大势，分久必合，不管是建奴，闯贼，或是南方陪都另立的新主取代了我大明，谁能容忍您这位天子存世，想当年我成祖屡次出海，难道只为宣扬大明国威？”
郑义顿时被惊出一身冷汗，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自己已经被摆在这个位置，怎么可能全身而退，就算侥幸躲避了追杀，也只能像个通缉犯一样躲躲藏藏的过一辈子，重活一世，他可不想那样度过。
眼前剩下只有两条路，除了进就是死。
进可酒池肉林，退则万劫不复！
朱元璋一无所有，我又何尝不是，连命都是捡来的。还有什么可失去的？有什么可畏惧的？
大不了再死一次，人死鸟朝天，脑袋掉了碗大个疤，为什么不拼一次，我比老朱多了半壁江山，多了天下人心，多了三百多年见识，不见得会比他差了，一股豪迈之情从心底涌起。
我本淮右布衣，天下与我何加焉。
“王主事不要再说了，朕心意已决！”
王从文愕然，这位爷我了半天，怎么又开始朕了？看来他是完全没听进去啊，可怜我大明数百年基业啊。
一声叹息，转身就要往梁柱撞去，却被郑义一把揪住衣领拽了回来！
“王主事这是要干嘛？”
“陛下既然不听劝谏，臣自当以死明志！”
“我说老同志啊，你怎么不把话听完呢？我已经决定要重整山河，救万民于水火了，你还明个什么志？”
“吾皇圣明，臣代天下黎民叩谢圣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王从文翻身跪倒在地，众人也一并跪地山呼万岁。
卧槽，轻点轻点，咱还被包围着呢。
郑义赶忙令众人禁声。
“季统领。”
“末将在！”
“你挑选五名好手，护送陛下南下，把毕达也带上，去牵马吧”
“毕达，你去收拾军械图纸，把你的手铳全带上。”
“其余众人，填弹装药，准备随本官杀敌！”
见王主事早有打算，众人也纷纷依令而行。
王从文转身对郑义道：“稍后臣为陛下杀开一条血路，请陛下随季统领突围。”
“一起走吧，为什么不一起走？”
郑义想带王从文南下，毕竟这是个不太迂腐而且颇有胆识的忠臣。
“陛下，臣乃一文弱书生，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在路上也是累赘，况且臣要带人断后，不能让贼人尾随，此去南京旅途遥远，凶险万分，还望陛下多多保重，有机会的话，令人回来给臣等烧些纸钱，别让臣在下边还是两袖清风！”
意气风发的王从文好像不是要赴死，而是去郊游一样。
院内的嘈杂和马蹄声引来闯军兵士观望，刚一露头就在一声巨响后倒地不起。
每个护卫都背着三四支火铳，射完立刻换下一个，一轮齐射将近二百发，也难怪闯军冲不进来。
马却只有七匹，怪不得王从文不敢安排更多护卫。
“季统领，你和毕达同乘一匹，他不善骑马。”
众人上马，王从文走到郑义跟前，一拱手。
“陛下，山高水远，一路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