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家宴
仁寿宫与皇后的长安宫相距并不远,可陈似锦却偏偏走了一条她最不愿走的路。
起初路上还能见到几个宫人,皆是行礼后匆匆而过。
陈似锦心中添了几分怀疑。
这条路会路过太后先前的宫殿,只不过现在已经只余残垣断壁,不见旧日的热闹。
陈似锦便想起曾听云芝提过,太后先前寝宫被一把火少了个精光,不仅烧毁了不少的贵重物件,还烧死了不少的宫女太监。
可奇怪就奇怪在这把火是在她死后的第二日夜里烧起来的,恰好太后一直在照顾泰康帝方才幸免。
毁尸灭迹的如此干脆,足以见得太后的狠辣。
于是在经过这个已经破败了的几块破墙头时陈似锦带着云芝匆匆而过,枉死了这么多人阴气太重。
陈似锦好歹也是杀人无数,什么没见过,正常人就该像她这般,就如云芝,小碎步子倒腾的挺快的。
再往前便是先太后的无忧宫,她还记得,幼时常常爬过墙头进内殿玩耍。
宫墙已旧,门也有了许多破损之处,远远的还能看见一把破旧的铜锁,锈迹斑斑。
宫墙之内能听见阵阵鸟鸣,一束花枝无人修剪窜出墙头。
陈似锦不免心底生出几分悲凉,往日她在时她的父皇时常来此,宫人们也不敢有所怠慢。
物是人非。
或许这宫里的人早就把她忘记了吧。
脚下的积雪咯吱咯吱作响,洁白的地面只有些鸟兽的痕迹。
陈似锦并未驻足,只是稍微瞥了几眼南面,脸上更添了几分悲色。
云芝紧紧的跟着她,眼睛一直朝前看着。
走了约莫一刻钟,便见到了矗立在前方的长安宫。
长安宫乃是前朝名匠所造,琉璃瓦的屋顶恰似一座金色的岛屿,令人神往。
“云芝,宫中不比别处,切记少说话!”
陈似锦停下脚步,小声的告诫云芝。
云芝点头称是。
“能不说就不说!”
陈似锦探过头去,也不知道云芝是否听明白了。
“见过公主,我家皇后已经吩咐过了,家宴便在文澜殿。”
迎面走来的宫女福身行礼,交代皇后的吩咐。
陈似锦点头道,“好,本公主知道了,还请姑娘带路!”
宫女听后微微颔首,便在前方领路。
皇后最是喜欢花草,文澜殿内也摆了几盆。
她还记得幼时养了一只白白胖胖的大狸花猫尤为喜欢在文澜殿的花盆里睡觉,这里的花换了一茬又一茬,花盆倒还是曾经那几个。
陈似锦抬眸望去见那只胖胖的大狸花猫就躺在其中的一个大花盆中晒着太阳,见人来了慵懒的伸了个懒腰。
她抬手过去抚了抚它的头,大狸花猫竟然睁开眼瞪着眼睛瞧着她,然后叫了一声贴了上来,陈似锦捏捏它的脸果然还像曾经那般柔软又温暖。
“公主,竟也喜欢这狸奴!”
领路的宫女脸上挂着笑颔首问她。
“看着稀罕,摸着竟像棉花又像糯米丸子软软糯糯的。”
她的脸上绽开一个鲜花般明媚的笑意,迅速的在脸上荡漾开来,泛至眉梢处时笑意渐渐浅淡,嘴角也微微上扬。
“看来公主也是喜欢!”
宫女脸上闪过一丝惋惜,这样的笑她曾在一个最英武的脸上见过,只是斯人已逝,她怎样看那个人,她都不会再回来了。
陈似锦点头,她知道这个‘也’字代表着谁,脸上笑容不减。
“公主可在殿中稍坐,片刻后陛下皇后便归!”
宫女将陈似锦带到宴席最末,福身后便离开了。
陈似锦理了理衣服坐下但却不那么规矩,翘着二郎腿,手肘拄着下巴手肘在桌面上随意的扣着。
云芝跪坐在她身后,头贴了过去,“公主,您这般好像兵痞!”
陈似锦嗯了一声,又换了个姿势蹲在那抖着腿。
“公主,这般像流氓!”
陈似锦干脆一屁股盘着腿坐下去,“我这样总成了吧!”
她的眸子扫了一眼殿内,除了送来饭菜的见不到其他人,便抱怨道,“果真是最先到或者最后到的都是不受宠的!我全占了!”
云芝点点头,表示认同。
自从她跟着公主开始,公主就是不受待见的,父母不在身边,祖母不是亲生的,叔父偶尔会管管还是要偷偷摸摸的,就连后宫中人都多有怠慢。
当真是命比黄连还苦。
殿内人越来越多,直到听到皇后问宫女们殿内可布置妥帖开始就知道,她的父皇母后弟弟还有那几个煞星也都过来了。
片刻后人涌了进来,几位煞星们也缓缓走了进来,陈似锦起身又重新跪好行礼。
“永安呐!等了许久吧,快入坐!”
陈似锦浅笑着坐了回去,便又听到泰康帝中气不足的声音。
“今日是家宴,都不用多礼,都坐,阿!”
众人纷纷落座。
云芝上前为陈似锦布菜,今日家宴吃的极为丰盛,既有上等鹿肉,又有珍稀瓜果。
花花绿绿的让人看着心情就好了许多。
陈似锦的对面做的是常乐,此刻的常乐身上换了件大红色锦缎衣裳,瞧着倒是比之前精神多了,不用猜,又是她那心狠手黑的祖母送的。
陈似锦倒是有些失落,也不知永毅王回来后会不会有什么不同。
还是算了,或许希望越大失望更大。
她的目光刚刚移走,常乐公主的目光就投了过来,接着便是那炫耀的语气。
“姐姐今日的衣裳未免太素了些,瞧我这身儿,番邦进供来的,皇祖母特意让巧匠所做,果真不错吧!”
常乐公主生怕她看不到,又将袖子用力甩了甩活像个花孔雀。
陈似锦原有的三分艳羡被她这么一挥早就不见了踪影。
“常乐妹妹穿上这身衣服当真是美貌无双,宛若孔雀,还是只花孔雀。”
“花孔雀!多谢姐姐夸奖了!”
常乐公主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不少,她知道陈似锦是在嘲讽她自作多情,便气呼呼的吃了一大块鹿肉,差点噎住。
陈似锦也吃了块碟子里色香味俱全的鹿肉,味道香浓鲜而不膻,没忍住又吃了块。
前面男人们在畅聊,聊着聊着就说道了永毅王已经拔营还有个十余日就能入京。
陈似锦听了一耳朵,她父皇打算让他常驻京城,安乐侯与广平王虽然略有不快也没说什么,毕竟永毅王是得了战功回来的。
接着说道,“此次和永毅王一同回来的还有一位少年将军,朕打算给他赐婚!”
泰康帝面带微笑,他是很看好这个罗岳的,虽然非是世家子,却也是此战立了战功最多的人,就说他一年前深入耀玥国都拿下耀玥国王首级足见其骁勇。
三十万大军在他手里自然是再放心不过,如今朝中惦记与他联姻之人怕是不少,所以更该将这三十万大军握在皇室手中。
泰康帝一时没有人选,便叹了口气,若是她在,办不会有这般苦恼了。
听到泰康帝要赐婚安乐侯和广平王都心中犯痒痒,各自打着自己的算盘。
“不知陛下可有人选,这罗岳虽家室平平,却也非一般人可匹配。”
广平王饮了杯热汤,接着道,“陛下该早做准备才是。”
安乐侯冷哼一声,“我家女儿都已出嫁,凑不上热闹了!”眸光一转,“我看长了就不错!”
广平王眉开眼笑的“舅父说笑,常乐的婚事还是要自己做主,我就这么一个女儿!”
陈似锦听着撇了撇嘴,别人她不清楚,罗岳这个人她能一眼看到他的心肝胃,罗岳的喜好经历她都知道就连去年之前身上有几道疤她都清清楚楚,罗岳喜欢的绝非妖艳的女子,更不喜欢花孔雀,所以她闭着眼睛都知道没戏。
云芝苦苦的皱着眉,这几位完全没把她家公主放在眼里,真气!
陈似锦则端着碗热汤,看戏,也等着看戏。
反正罗岳用不了几日就回来了,陈似锦倒是有些兴奋,想看看罗岳的脸色会是什么样子的。
安乐侯得寸进尺的说着,“常乐,舅公觉得他与你甚是匹配,你怎么看?”
常乐公主则是一脸娇羞的用袖子挡住了脸,“听说这罗岳样貌极好,常乐自是愿意!”
安乐侯大笑,“哈哈,我就说嘛,这女儿家最喜欢大英雄了!”
泰康帝与太子都是一脸不快,他这个做皇帝的还没说话,两个臣子像是先做了主,这罗岳手里的三十万大军就想一块肥肉,是人人都想咬一口。
“今日是家宴怎又说到这件事了,依朕看,改日再议!”
话毕,泰康帝抬手,四喜公公便上前侧耳听着,泰康帝让他去将御酒千里醉取来几坛,过了片刻,四喜公公指挥着宫女们将装满千里醉的酒壶挨个人的面前都放上了一壶。
安乐侯却是意犹未尽。
“朕,身子不好,就让太子陪你们多饮几杯!”
泰康帝起身,皇后也行至他身边扶着他出了殿门。
四喜公公被他打发去抬顶软轿,又让其他人远远的跟着。
“今日这事,怕是又要争个没完!”泰康帝的声音很是沉闷,最近他一直在困扰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