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评酱第3章 赐婚
回府的马车里，文之妍有点困得睁不开眼，今天她太累了。小桃很有些心神不宁，脑子里一直回想着夫人那冰冷的眼神。看了看困顿打盹的小姐，又瞟了眼木桩一般木无表情的郑嬷嬷，终是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
文之轩的马车先停下，他下车等在门口，等到文之妍的马车停了，郑嬷嬷一把撩开账帘，就瞅见自家妹妹已然靠在小桃的肩膀上沉沉睡去。他抬起一根手指做了个嘘的手势，上车轻轻抱起妹妹下了车。
郑嬷嬷不悦：“二少爷，大小姐都这么大个人了，这样子不妥。”
文之谦的马车在最后，此时他也下车到了门口，闻言瞪了郑嬷嬷一眼。低声喝道：
“有何不妥？自家亲妹子，哪来那多讲究！”
文之轩却是对郑嬷嬷的劝诫置若罔闻，只是轻轻的对文之谦说道：
“妹妹这么快就及笄了。兴许不日就要许人家离我们而去了。也不知母亲会给她讲个什么样的人家。”
文之谦回:“不会吧！刚满十五！咱们这样的人家又不指着靠她攀权夺势。”
文之轩:“你不懂。大户人家的嫁娶都由当家主母做主，妹妹嫁与不嫁，何时嫁，嫁给谁，都由母亲说了算。”
文之谦:“那你怎知母亲会这么快把她许出去？”
文之轩不再答话，只是悄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他想起了妹妹跳舞时母亲那悲凉愤恨冰冷决绝的眼神。
文之妍其实在被二哥抱下马车时就已惊醒，只是她实在困得睁不开眼睛，索性装睡让二哥抱着偷个懒。他们的对话她都听见了。那声低微的叹息，三哥没听见，她因为离得近，也听见了。
翌日，华硕长公主盛装进宫。
三天后，皇帝降下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文国公府嫡长女之妍，贤淑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太后与朕躬闻之甚悦。今六皇子年已弱冠，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之妍待字闺中，与皇六子天造地设，为成佳人之美，特将之妍许配皇六子为王妃。一切礼仪，交于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
随即，钦天监的吉日也已选定，本年腊月29。
一道旨意，全城哗然。
且不说民众的议论纷纷，单国公府与东宫，就炸开了花。
文老爷一下朝就气冲冲往漱心斋奔去。直接摔门对着华硕长公主低吼:“你为何要如此决绝！妍儿到底也是养在你名下十几年，难道就没一点亲情可言？你要如此迫不及待的将她赶出府去，竟是整个国公府的脸面你都不顾了？”
华硕长公主把玩着一把折扇，云淡风轻的回答:“怎就扯到脸面？你们那么大肆宣扬的给她办及笄礼，不就是向世人宣告你家女儿成年了，可以嫁人了吗？”
“那也没有刚及笄三天就下旨赐婚的先例！再说什么人家许不得！你要将她嫁给六皇子！”
“六皇子怎么啦？人家可是正经皇子，堂堂睿王爷！”
“都说他天生体弱，一年竟有大半时间缠绵病榻，文不能书，武不及剑，就连是否能人道都未可知！除非那穷苦无良人家，谁愿意将自家女儿许配给他！”
“哦？是吗？王爷这是在哪听来的，你身为朝廷重臣，皇室近亲，怎可道听途说人云亦云妄议皇子！”
“少拿你皇家的那一套来压我！这是文国公府！”文老爷气得攥紧了拳头。
华硕长公主这会不气了，看着文浩年那痛心疾首却又无能为力的样子，心里莫名痛快。她轻飘飘的微笑着回一句:
“王爷这就生气啦？你们让我生不如死，我又何必让她过舒心了去。”
话及此，文浩年知道再说下去也无意义，他沉重的闭眼抬头，缓步走向门口。
门外，文老太太将他们的对话悉数听进耳里，丰润的面庞痛苦的痉挛，终是缓缓转身。
文浩年一出门就看到文老太太沉重的背影，忙疾行两步追了上去，搀住老太太的臂膀，
“母亲！”
只是唤完再也不知能说点什么，一时竟然只觉喉中哽咽。
文之妍的身世，文老太太是知晓的，还是老太太出面调和解决的。其实文浩年不是眠花宿柳之辈，文府家风本就严谨，加之娶的是当朝长公主，纳妾是不可能的。只是华硕长公主被骄纵惯了，已为人母依然任性跋扈，文浩年每每被气得憋闷无处发泄便随同同僚去馆子里喝酒解闷。一开始也仅仅是喝酒解闷而已。直到遇到了舞女媚娘。她虽是舞女，漂亮自是不必说，难得的是妩媚娇柔与华贵清冷完美融合。抚琴余音绕耳，下棋冷厉诡谲，舞剑风姿飒爽，起舞曼妙蹁跹。当年的文浩年也正是风华正茂，除了不会跳舞，其他文的武的两人不分伯仲，琴瑟和鸣，心心相印，电光火石。
发觉媚娘有孕后，文浩年不管不顾找到华硕长公主请求合离，他要迎娶媚娘。如若不能，他就陪媚娘浪迹天涯或者双双赴死。华硕长公主由震惊到愤怒到绝望，差点没掀了整个国公府。文老太太眼看闹到不可收拾了不得不亲自出马。她先是见了媚娘，没有责备，也没威逼利诱，只问她想不想要腹中胎儿安然降生，媚娘自是想的。她又问想不想要这个孩子拥有更好的生活和前途，两个问题都是为娘的不得不应的诱惑。文老太太承诺待媚娘生下孩子，孩子将以国公府嫡子（嫡女）的身份好好的长大成人，但是条件是她得主动离开文浩年，并且此生不复相见。她会给她一大笔钱，足够她用到老死。谈妥了媚娘，文老太太再找华硕长公主。她只说都是浩年的错，是文府对不起儿媳。但是事已至此，混小子又放不下他们母子，幸而那个该死的舞女已经答应主动离开浩年，并且此生不复相见，只要儿媳接受她腹中的孩儿，待她生产完抱来文府将养。华硕长公主毕竟是爱着文浩年的，三个儿子又健康聪明乖巧可爱，她舍不得放弃这个家。摆平了两个女人，文老太太收拾自己的儿子就简单多了。是以此事圆满解决。当事人轰轰烈烈，却并未闹到外面去，华硕长公主即日起假装怀孕，做戏做全套。
媚娘也是奇女子一枚，自此不管是长公主还是文浩年，都再也寻不到她的踪迹。只是七个月后的七月初七深夜，文老太太的床上多出来一个白胖女婴，脖子上挂着一个普普通通的葫芦玉坠，安静的啃食自己的小手。
往事不提。且说文浩年将文老太太送至慈安堂门口。
“母亲您早些歇息，莫要烦心。儿子去看看妍儿。”
到了兰心苑，发现文之轩文之谦两兄弟俱在。看到父亲，文之妍甜甜的迎上来，脆生生的唤道:
“爹爹！”
女儿并未伤心哭闹，文浩年内心稍稍宽慰，只是到底心里酸涩。
“妍儿，爹爹也没想到圣旨来得如此突然，你不会怪爹爹无能吧？”
“怎么会？妍儿知道女孩子长大了都是要嫁人的，而且都在洛城，一时半刻便能回府，又不是生离死别，爹爹莫要在意，妍儿不难过。”
“只是外头盛传睿王爷身体虚弱，恐不是个多福长寿之人。”
“是吗？妍儿鲜少出门，未曾听闻。爹爹放心，妍儿会好好服侍睿王爷的。对了，爹爹，睿王爷年方几何？”
“20”
“那很好，不是老头子，也不是小孩子，妍儿很喜欢。”
。。。。。。
“爹爹，妍儿见过睿王爷吗？母亲带我进宫过几次。”
“这个，爹爹也不知。你母亲带你进宫时，父亲是不与你们一道的。”
文之谦插话:“三哥见过睿王爷。身体确实单薄了些，为人非常儒雅和气。他的母亲已故，独自住在睿王府，妹妹嫁过去不用伺候婆母噢！”
一句话，终于把大伙都逗乐了，文浩年沉甸甸的心看着儿女簇拥的画面也不免稍稍缓和柔软些许。
又笑闹了一会，三人一起离开。
文之轩终于忍不住问道:
“父亲，妹妹是不是不是母亲所出。自小我就觉得母亲对妹妹不甚慈爱，还有这次赐婚，分明就是母亲和皇上求的。”
文之谦:“二哥你说的什么话啊！妹妹怎会不是母亲所出，咱家又没姨娘！”
文浩年:“小孩子别瞎琢磨！尤其不可胡言乱语！这话要是传到外人耳中，或是被你妹妹听见，如何是好！妍儿就是你们的嫡亲妹妹！”
文之轩：
“且不论母亲为何这般着急将妹妹嫁出去，选太子也好啊，我看前几天及笄礼，太子对妹妹很是爱慕上心。或者选其他门当户对的世家公子，只要身体健康，品行端正，怎么着都行！再说我们这种家世，即便是嫁个穷酸秀才，只要身世清白，有些许才学伴身，咱们家也能保证妹妹一家衣食不愁。”
文之谦：
“二哥想得简单了。你也说了我们这样的家世，不管母亲所求是谁，皇上都不会让太子娶我们家女儿的。掌权者讲究个维和制衡，皇上现如今正值壮年，他扶持太子，同时也会提防太子，而且太子坐拥东宫，不过是大皇子夭折，太子排行老二顺延嫡出长子。其实皇上对五皇子也颇为器重，这天下将来是谁的还未可知呢。皇上绝不会在当下让太子一家独大。至于其他世家……”
他心底想说如果妹妹当真不是母亲所出，那么将其丢到皇家这个大染缸里，就是最难最糟的境地，他对母亲如此安排其实内心也是极为疑惑与不满。想归想，终究没说出来，只补充道：
“至于其他世家公子，许是母亲一时没寻到比六皇子更为合她心意的人选。”
文浩年转头看向文之谦，没料到这个平时看着吊儿郎当的小儿子，看问题居然如此通透。
文之轩：“父亲，你就如实告诉儿子，妹妹到底是不是…？我们不是小孩子啦，我都执掌家里生意两三年了，可有让父亲劳心伤神？”
“是啊是啊，您别总拿我们当孩子搪塞，一家人有什么不能说的。”文之谦也赶紧附和。
“儿啊，很多事情并非三两句能说清楚，又或者能说清楚的事就能解决。你们只需记得我们都是血脉至亲的一家人，女孩子天生柔弱却要肩负更多更难的使命，比如以命换命的繁衍子嗣，你们作为哥哥，务必切记尽力护妹妹一生周全。”
“是。儿子谨记！”
太子东宫。
“父皇这是什么意思？我昨日才和他求娶妍儿表妹，他今日就将表妹许给了那个废物！我身为太子，却要不到自己中意的姑娘，我要做这太子做甚！！那个废物！那个废物天天躺在家里却要抱得美人归，气煞孤也！”
“殿下勿怒。你都说了他是废物，娶了美人，怕也无福消受吧。一个黄毛丫头而已，太子休要因此坏了与皇上的和气，一切应以大局为重！”谋臣蒋恕耐心劝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