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评酱第7章 为恶
秦尚武作为西北二营的典吏，平日就住在两营间的一栋塔楼中。
他来黑沼狱也有两年时间，却极少露面。
囚犯的争斗他从不放在心上。
所以，这也是导致西北两营近来混乱的根源之一。
塔楼顶端，一个儒雅的中年男人伫立在窗边。
他静静地看着下方从四面八方汇聚的人潮。
他的身后站着一个十来岁的少年。
正是陈慕。
“你说你能帮我整肃北营？”
“没错！”
陈慕信心十足地应道。
秦尚武没说话，他脸上的表情却多少有些玩味。
他问：“你以为我很需要？”
“典吏您是大人物，处理这事对您来说可能不麻烦。可这种简单的事情您没必要亲自下场。”
“呵呵。”
秦尚武冷冷笑着：“你有些自以为是，你在算计我？”
陈慕恭敬道：“您说得对，本来都计划好的。只是没想到陪桑叔走一趟，我却被您留了下来。”
他露出无可奈何地表情。
“所以我打乱了你的计划？”
“暂时没有。”陈慕露出一脸苦相道：“但您若是再多留我一段时间，计划恐怕就得失败了。”
秦尚武点了点头，突然莫名其妙地发问道：“喝过茶么？”
“没有。”陈慕满头雾水。
“那陪我喝会茶。等这壶茶喝完，你就做该做的。如果明天你还活着，再来见我。”
西北两营秦尚武一手遮天。
他没法拒绝。
塔楼下，靠近西营的林地旁。
六猴子恭敬地向三黑子汇报情况。
“黑子哥，消息都散出去了。”
“做得好。待会去营里找个野孩子，我有用。”
三黑子惬意地靠着树干，黝黑的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
嘴里嘀咕着让人听不懂的话。
“功法。哼哼。”
六猴子和身边几个伙计都躲得远远地。
自打昨天黑子哥落了枕，他整个人都开始不太正常了。
“黑子哥，你瞧！”
突然有个伙计走上前来，指着不远处。
三黑子直起身抬起头，却瞧见一个矮胖的男人正面带笑意，缓缓地从秦尚武居住的塔楼走出来。
那是桑吉。
“桑胖子？”
他好奇地问道：“桑胖子怎么会在那。”
六猴子回道：“一直听说桑胖子后面有秦典吏撑腰，没想到是真的。”
“呸！”
三黑子轻蔑地扫了眼远处的矮胖身影。
“真他娘的走了狗屎运！”
他看着桑吉，满眼的妒忌。
凭什么！
这种废物也能搭上典吏的关系。
越想越气！
他愤怒地一拳砸在树干上。
为何他三黑子就没人瞧得上？
真是不公。
黄源也就罢了，你桑胖子是个什么东西。
他内心极度不平衡。
想到打饭时，桑胖子对他满不在乎的样子。
他顿时憋了一肚子火。
“妈的！”
“真不甘心！”
他狠啐了口唾沫，低声喝骂着。
见他这样，有人上前来问道：“黑子哥，要不要我们教训教训他？”
“算了！”
三黑子摆了摆手，道：“以后有的是机会，再说了，这毕竟在典吏眼皮底下，被他知道了没好处。”
“是。”
远远看着桑吉离开塔楼，他的眼神愈发地狠厉。
“等着，等老子拿到了功法！草！”
然而这时，一阵清脆的笑声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嘻嘻，阿爹，今天不饿了。”
今早起来，阿爹偷偷下的鱼篓里抓住了两条鱼。
自己和阿爹煮了一条，吃得可香。
中午时，桑叔又给自己包了个大饭团。
小丫头自记事以来，可从没吃这么饱过。
所以，她今天开心极了。
这不，他们还留着一条鱼，准备拿去送给桑叔。
他们只知道桑吉住在北营，可具体在哪他们也不太清楚。
但听说今天这里聚集了不少北营的囚犯，就想着到这边来打听打听。
“阿巴阿巴。”
老于轻轻捏捏小丫头的脸蛋，也露出满足的笑容。
然而，父女俩开怀的笑容似乎是触动了三黑子某根敏感脆弱的神经。
他吐了口唾沫，恶狠狠地望着那对父女。
“他们是咱西营的？”
六猴子也认得老于，他答道：“对，那是哑巴老于，咱们柴房的伙计。”
“那是她女儿？”
“听说是捡来的。”
“哦？”三黑子眯着眼冷笑：“又是个好人呐。”
“不是要找个野孩子么，就那个小丫头吧。”
六猴子闻言犹豫道：“这，黑子哥，老于毕竟也是西营老人了……”
三黑子冷冷瞥了他一眼，指着女孩道：“你说他们是柴房的伙计，那她手里捧的是什么？”
“鱼？”
“呵，什么时候柴房的人能干渔场的活了？”
六猴子默然，他看得出三黑子这纯粹就是想找茬，也不再劝。
“你是什么样的人自己心里清楚，少装他么好人。让开！”
他撸起袖子，带着几个人往父女俩走去。
瞧见他们，老于顿时感到不妙。
他忙将女儿往身后扯了扯，随后不停地对着几个壮汉鞠躬行礼。
“阿巴阿巴！阿巴阿巴！”
“滚！”
三黑子伸出粗壮的手臂，拽着老于的衣领用力一扯。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
老于竟然死命地抓着他的手，一脸的哀求。
“阿巴阿巴！”
三黑子气急败坏，提起脚就蹬了出去。
老于顿时一屁股瘫坐在地上，但又始终伸展着手臂。
紧紧地将女儿护在自己身后。
“阿爹！”
小丫头脸都吓白了，怀里的鱼也掉在了地上。
她泪眼婆娑地看着瘫坐在地的父亲不知所措。
“阿巴阿巴！”
老于挥着手，不停指着塔楼无声的呼喊，示意让女孩跑进去。
三黑子不耐烦了，又是一脚。
这一下，老于终于是无力地倒在地上。
女孩被这一幕惊呆了，她拼命地往后跑，可又怎能跑得过几个粗莽大汉。
一人拎着她像是拎着一只小鸡仔。
他走到三黑子跟前，将她往地上一丢。
“呜呜呜！”
女孩小脸苍白，不停地哽咽。
她缓缓地爬到老于地身边，紧紧抓着老于的衣服，嘴里不住用哭音喊着阿爹。
“闭嘴！”
三黑子不耐地瞪了她一眼，吓得小丫头低低地垂着头颅，抿着嘴压抑着哭声。
他回过头问：“兄弟们都到齐了么？”
六猴子眼里闪过一丝同情，点了点头道：“都到齐了，在林子里藏着呢。”
“北营的人呢？”
“不怕死的毕竟是少数，还有不少人在观望。”
三黑子疑惑道：“今天我们抢了他们所有的食物，他们连护食的胆子都没了？”
六猴子不屑道：“总有人抱着侥幸心理，觉得明天就好了。”
三黑子对此嗤之以鼻，自从进了这里，他只信拳头能让自己活下去。
指望别人发善心？
没睡醒吧？
“既然都还没来，那我先办件事。”
六猴子不明所以。
“小丫头，过来！”
女孩惊恐地抬起头。
一旁的老于连忙挣扎着坐了起来，他拉着女孩的手将她往身后拖。
随后，又是不停地磕着头，恳求饶恕。
“阿巴阿巴！阿巴阿巴！”
“滚开点！”
三黑子不耐地走上前抬起脚，大力猛踹！
嘭！
老于被踢得翻了几个跟头。
他无力地趴在地上，尽力仰着头，伸着手。
嘴里吐着血沫，眼中流着泪。
“阿巴…”
“阿爹！”
女孩如杜鹃啼血，声嘶力竭地跑向父亲。
然而，三黑子迈着大步走过去。
一把抓住女孩瘦弱的肩膀，将她提了起来。
肩膀的剧痛远不及此刻对父亲的心疼，她望着远处趴在地上的父亲。
“阿爹！呜呜呜……”
“吵死了！！”
仿佛丢弃一块破抹布，女孩的身体被他抛出去几丈远。
嘭！
女孩砸落在地。
啊！！
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
干柴似的身体无力地瘫软着，如同一个破碎的娃娃。
女孩无声地躺着。
一条鱼在她身边不停地蹦跳着。
“啊！”
老于无声地狂喊着，他表情狰狞。
伸着手死死抓地面！
一下！又一下！
不停地向女孩爬去。
他身上满是灰尘和血渍。
女孩努力睁开眼睛，痛苦地呻吟：“阿爹，疼……”
“阿巴阿巴！！”
老于想说哪怕几个字，告诉她不疼。
可他却做不到。
他挣扎着跪着身子，面朝三黑子不停地磕头，恳求着放过他的女儿。
“偷鱼？”
三黑子冷漠地看着一直在磕头的老于。
“你特么的也不打听打听？西营的规矩都敢忘，你是活腻味了？”
他蹲下身，缓缓将女孩提了起来。
一阵风摇动林地，身前身后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感到一丝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