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评酱第八章 檀香
林然打开门进去的时候，许寒生正从卧室出来，身上着了一件米白色衬衣，也许是刚擦完身子。
许寒生很爱干净，他从前就很爱干净，现在也是，甚至有些执念的感觉。
林然待在这里，所以注意到，他每天晚上几乎都要擦一遍身子
起初林然害怕他再不小心摔倒，她都表现的尽量不担心的那么明显，但是一直留意着浴室的声响。
许寒生偶尔会沐浴
从前一个人的时候，身体稍微好些了，他都是一个人进到浴缸里沐浴
林然起初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她也不能多问
后来有一次许寒生换衣服时，她进去不小心看到许寒生身上大大小小的淤青时，就明白了过来
许寒生正推着轮椅往外，听到声响抬眼看过去
林然正推开门，拿着雨伞的手在外面甩了几下，
“我回来了。”
她冲着许寒生笑了笑，转身关上门换了鞋进了屋子
林然的拖鞋是后来许寒生买的，兔子模样的粉色拖鞋，走起路的时候两只耳朵一掂一掂的，很是可爱。
后来林然又在商场里看到跟这个一对的灰色兔子的拖鞋，又给许寒生买了一双。
就是许寒生现在脚下的那双。
他当时换上的时候，耳朵都红了，林然还逗他问他喜不喜欢，他就点头，说“喜欢”。
林然乐了好久
谁能想到，许寒生20岁就大学毕业了，居然一次恋爱都没有谈过。
他今年24，林然是他的第一个女朋友。
许寒生脑子很聪明，林然一直都知道，后来他们生活在一起，她又发现，许寒生字写的很好看，是那种苍劲有力辨识度很高的好看，画画也画的好，有一天她反应过来有些疑惑的问了一句，
“你现在24岁，那你研究生只上了两年？”
“不是的，”许寒生摇摇头“上了三年。”
“那你21岁大学毕业吗？”
好像也不对，林然把自己绕进去了，皱着眉头，更疑惑了。
“20岁。”
…
“20….岁？”
林然惊讶的重复了两遍，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许寒生，“那你几岁上的大学？”
“16岁。”
许寒生被她的反应逗笑，抬手摸了摸她柔软的头发，淡淡的回答
林然把伞放在玄关，走过去看到桌子上放着一盒枣泥酥。
“给我买的呀？”
她走到沙发上坐下，语气软软的询问
小区旁边不远的地方有家老式蛋糕店，林然喜欢吃他家的枣泥酥，但是他家排队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林然去排过一次，到她的时候枣泥酥已经卖完了，更气人的是，她那天排了一个小时，整整一个小时。
她后来失落的跟许寒生抱怨，许寒生耐心的听她说完，他不会说话，只有摸摸林然的头发，安慰她。
但是第二天，林然就吃上了那家的枣泥酥。
许寒生那天起了个大早，林然起床看到那两盒枣泥酥的时候，已经快要哭了。
从那以后，他时不时的都会起的很早，去给她买枣泥酥。
有时候店家早上不开门，下午开，那时候还是夏天，许寒生也会顶着大太阳去给林然买。
林然心疼，就让他别去了。
但是他淡淡的笑着说
“然然，我想给你买，你让我给你买吧。”
许寒生点点头，推着轮椅到林然旁边，看着林然打开盒子，拿出一块吃了起来。
许寒生不爱吃甜的
一开始林然还盛情邀请过他几次，许寒生也跟着她吃过几次，林然看着他的表情是真不喜欢吃，后来也就不勉强他了。
许寒生就在旁边静静的看着林然，屋里开了暖气，林然有些热，就把外套脱了搭在沙发上。
感觉气氛跟平常一样，又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
林然也说不上来
许寒生身上散发的淡淡檀香，时不时的就飘进林然的鼻子里
是一种很好闻，让人很安心的味道。
林然有时候待在许寒生旁边时，会悄悄的闻他身上的香味
林然发现，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可是她十分相信自己的第六感
从小到大，她都无条件的信任自己的第六感
所以她觉得
许寒生有点不开心
于是她放下手里的动作，拍了拍手上的饼屑
看向许寒生，说
“咱们来按摩吧。”
她以为许寒生身体不舒服，许寒生有时候伤处会疼，疼得轻的时候就硬撑，疼得厉害了，就去房间里待好一会。
一开始林然不知道，还以为他回房间休息去了，后来有一次推门进去看到他皱着眉头坐在床边，整个身体靠在轮椅的一侧，额头上都是细密的汗珠，嘴唇泛白
看到她进去，许寒生一愣，有些慌乱又无力的开口想说什么
“然然….我..”
林然才知道，他是疼得厉害了。
后来她在网上了解到，瘫痪的病人按摩有助于身体恢复，还能缓解疼痛。
于是就跟许寒生商量着每天按摩一次，许寒生起初是不想的
这里面的理由要说起来就有很多了
但是林然说“我是学医的，这是我们的课程作业之一。”
她面无表情的撒谎。
许寒生看着她，忍住不笑，认真的说“然然，你是中文系的。”
林然一惊“你怎么知道？”
许寒生不说话了，目光躲闪
林然却像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一样，凑到许寒生面前
“好啊，许寒生，你调查我。”
许寒生听她这么说，连忙解释说“没有…我…我只是想了解你…”
“那你让我给你按摩，然后我就让你了解我。”林然笑着讨价还价，挑眉道“怎么样？划不划算？”
后来许寒生也就同意了。
许寒生没有说话
林然有些着急了，以为他疼得厉害，急忙蹲到他面前去，抬手覆上许寒生的髋部，轻柔的按压着，
按了两下又站起来
“我们去房间吧。”
许寒生一般都是躺在床上给林然按摩，林然说，网上都是这样的，这样按比较有效。
林然推着许寒生进到房间，打开灯，暖光的灯光照亮了整个屋子，房间里的檀香味浓了些。
她把许寒生推到床头，等着他上床。
她起初是想把许寒生抱上去的，但是许寒生是个要强的人，他虽然温和，但是林然知道，这样的人，你越处处想把他照顾好，他心里反而会越来越厌恶自己。
所以他自己洗澡，自己上床，换衣服，林然都不会去干涉他阻止他，比起待在一个能在他如果摔倒时能最快扶住他的范围内，林然觉得，许寒生更希望林然能待在让他在她眼前最体面的范围内。
但是今天许寒生没有动，林然心下一惊，以为他太疼了
这么想着，眼眶不自觉的红了，连忙又蹲到他旁边，轻声的问
“许寒生…你哪里疼啊？”
许寒生看到林然红了眼眶，像才回过神一样，顿时慌乱起来
“不是的..然然…你别哭..我..我不疼.”
“真的不疼吗？”林然明显已经被他吓到了，看到许寒生点了点头，她又确认了一遍
“不疼，然然，我不疼。”许寒生说
林然这才松了一口气，动作小心的扑到他腿上环抱住他，“你别吓我呀。”她像是在埋怨，但带着哭腔的语气全是撒娇的意味。
“对不起…”
许寒生低头看着扑在自己怀里的人，抬起一只手放在她的头上，像给小动物顺毛一样一下一下得抚摸着。
许寒生不是敏感的人，也不是患得患失的人。
二十四年里，没有任何一件事把他和这两个词联系在一起过
但是今天林然挂电话时传进他耳里的那个男声，还是让他失了好一会神
电话挂断了以后，他就在雨里撑着伞坐了好久。
许寒生相信林然
他不会问什么。
但是那种复杂又陌生的情绪一直堵在他心口，
他回到家的时候，林然还没回来，许寒生没有开灯，就直接进了屋子，过了几秒，
他想起林然在他家门口等了好一会的那天，他也没有开灯。
又折回来开了灯。
桌上的枣泥酥已经凉了，林然还没有回来。
他看了会书，看了会雨，又去擦了身子，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林然刚住进来的时候，许寒生把床让给了她。
她破天荒的同意了
但是她说许寒生身体不好不能睡沙发
也不能睡地板，地板凉，硬，对身体不好。
也不能睡杂物间，杂物间空气不流通，对身体不好
所以林然总结出来
许寒生只能跟林然睡床，
林然还给许寒生打包票“你放心，我什么都不做。”
“然然…”许寒生无奈
两人也就一起睡了床，第一个晚上，许寒生一夜未眠。
睡到半夜的时候，林然的闹钟响了，是振动的，她醒来的时候，许寒生还没睡着，但是急忙闭上了眼。
许寒生不知道林然这么晚调闹钟干什么，只是他感觉到林然坐起来，轻手轻脚的。
好像看了他一会
然后许寒生隐隐感受到小腿处有温温热热的温度传来，腰间也被林然的手臂贴上，他听见林然小声的哄他
“许寒生..我们翻个身啊..乖…”
声音还是没睡醒的时候朦朦胧胧的
许寒生身体僵了一下，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的身上，后背上，腰，还有大腿背面，有一些因为长期同一姿势卧床而产生的印子，医学上叫“疮”，只是初期还不是很严重，严重的时候，是很恶心的。（这个东西大家还是不要有好奇心，真的很恶心。但是男主只是有一点点印子，还不是百度上那种。）
许寒生其实并不想让林然看到，但是那天他沉默着，乖乖的翻了个身。
林然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
像说梦话一样说了一句“你乖啊…”，倒头又睡着了。
林然洗了澡出来的时候，许寒生躺在床上，看样子是睡着了，他身上的那些印子一样的东西已经好了很多。
林然关了灯关上门出去吹头发，吹干以后又进到卧室里，锁门，轻手轻脚的上床，躺下之前给许寒生理了理被子。
林然今天有些累了，躺下没多久就来了睡意，她翻了个身，面对着许寒生，微微睁了睁眼，发现许寒生正看着她。
“怎么了？”
林然往许寒生旁边靠了靠，她睡觉不怎么老实，怕睡着了压着他，也就不敢靠他太近。
她嘟囔着，撑着眼皮，一只手穿过许寒生的手臂在被子里挽着他，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
他们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许寒生这样的人，连便宜都不会占她的。
许寒生穿着薄薄的衬衣跟裤子，林然穿了件睡裙。
柔软的触感压到许寒生的手臂上，他没有躲，也没有多余的动作。
“然然…”
“嗯？”林然听见他叫她，又往他怀里挤了挤，蹭了蹭他的脖子
然后睁眼看他
好像有一些朦胧的氛围就被林然这几个动作给烘托出来了
但是林然知道
许寒生不会要她
许寒生的腿并不是完全没有知觉的，在A市重新见到许寒生以后，他已经不用输尿管了。
他的身体应当是在逐渐好转的
许寒生依然看着林然，两个人隔的很近，林然靠在枕头上回应着他的目光，眼神中带着困意
林然很困，但是不知怎么的，她觉得许寒生看她的眼神，带着不安..还有一点点难过
意识到这个念头以后，林然眨巴眨巴眼，许寒生笑了笑，移开视线，
“睡觉吧，”
林然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把许寒生转回去的脸又掰了回来，许寒生不解，茫然的看着她
林然试图重新看清楚刚才他的表情，但是那表情就出现了一瞬间
刚才的朦胧氛围也随着散去了
林然松开手闭上眼，昏昏欲睡，快要睡着时微微眯着眼又看到许寒生在看她
她又睁开眼，眯着眼用表情询问
许寒生不说话
林然凑过去环住他的腰，小声的在他怀里哼哼
她真的很困了，但是许寒生欲言又止的样子让她根本无法安心睡着
她虽然已经快要意识模糊了，撒娇的时候一条腿还是轻轻搭在了许寒生腿上
“许寒生…”
许寒生额前的碎发半遮住他的眼，有一种颓废的性感，
林然回视他
从他的睫毛，鼻梁，瘦削的脸，脸颊上的痣，到嘴唇
窗外的雨又下得大了起来，安静的房间里只能听见屋外雨砸落在地上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