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狐朋再聚
赵省书早早的就来到了征西王府门前,坐在马车上,棉帘全开,也顾不得秋风的那份萧瑟。
半个月前他向往常一样来的时候,被告知孟起云又被家禁了,还以为只是三五日,谁知道竟被关了半个月。
半个月时间,赵省书只在第二天去过一次怡澜院,本想着终于有独食吃了,却越坐越觉得无聊,身边少了个可以一起陪他评头论足的人,酒也没那么甜了。
花虽美,孤人难赏。
赵省书还在恍惚时,只见王府大门缓缓打开,孟起云坏笑着从门里走出。
黑色的长发被松松的绾起,棱角分明的脸庞白里透红,亮黑色的眼眸多情又有神,高挺的鼻梁,红润的小口。一身白中嵌蓝的锦袍,腰间一根金色腰带,腿上一双黑色靴子,靴后一块鸡蛋大小的佩玉。散发出一种不羁的气质。
还是那个他,没被关住。赵省书心黯道。
赵省书快步走下马车,也是一阵坏笑,边笑边说:
“咋的小哥,也没见你小子瘦几两,本来还在临湖斋摆了一桌,如今看来,却是大可不必了。”
“大可不必?老子告诉你,你定的蟹子如果不到八两,我定要扔到你脸上。”
孟起云说着,朝赵省书的胸前轻打了一拳。
“有的有的,临湖斋那老板催了我几次,说螃蟹到了秋末,再不去吃可就不肥了。催的我顶了天的烦,最后回他一句,你好生留着,再不肥就把你扔上去蒸了,这才没来。”
赵省书边说边搂着孟起云朝自己的马车走去。
“这次家禁,倒还真有一桩美事,你想不想知道?”
孟起云落座后说道。
“咋的,碧留同意给你暖房啦?”
“那倒不急,我孟起云还能怕了一个丫鬟不成,早晚有一天,我得把她心甘情愿的扔到床上。”
孟起云愤愤道。
“得了吧你,心甘情愿的还用你扔?我觉得还是你哪天能打过她了才靠谱。”
赵省书不屑一顾的回道。
孟起云又想到了他那个怪人师父,觉得那天好像也不远。然后又有些炫耀的说:
“我突破半百境了,你还别说,我那怪人师傅还真有两下子。”
赵省书明显怔了怔,随后又带有欣喜的的说道:
“行啊小哥,就知道你有那个武道天赋,也不知道大将军当年怎么想的,好好的武道,说让你放弃就放弃了,如若不是,你恐怕早就半千境喽!”
孟起云挥手打断道:
“你也别捧我,这个牛咱也吹的没把握,要是迷倒万千少女,我倒受你那么一捧。”
孟起云默契的同赵省书相视谄笑,接着说道:
“半千境哪有这么容易,整个宋国加起来也就四五十人,当年如果坚持的话,百夫境定是没什么问题。”
赵省书闻言有些黯然。
六岁时,他曾和二皇兄一起,跟随当时的殿前督点检裴友谅习武,练了四年,也没摸到武道门槛。
后来裴友谅去了金陵渡当了拒北将军,临走时裴友谅告诉他,如果练了四年,到了十岁还没淬体,那便不用坚持了。武道一途,十中拒九。即使不从武道,走其他路子,也能成就一番大作为。
裴友谅到了金陵渡还没两年,便步入吞吴境,荣封拒北王。
孟起云看了眼有些低落的赵省书,也意识到了什么,安慰的说道:
“没事的兄弟,我成了高手不就是你也成了高手?看上哪家姑娘不方便下手的,跟兄弟讲,我去帮你抢!”
随着车里的两声大笑,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缓缓地向临安城闹市驶去。
成王府,孟西染倚着栏杆,盯着庭院里的晚菊静静发呆。
满园花菊郁金黄,中有孤丛色似霜。
七天前,当孟西染得知自己的弟弟孟起云被禁在家时,也是暗自心疼。
自己的这个弟弟他是了解的,平时虽有不羁,但绝对做不出放火烧人的荒唐事。 还想着让自己的夫君,当朝二皇子赵省光给朝堂上的父亲递几句好话,谁知道夫君却愤然拒绝。
“不懂得束身自修,劝善规过,和那纨绔的赵省书又有何区别,莫不是还冤枉了他?”
孟西染白了赵省光一眼,心想怎么天下这般死心眼的男子都被我碰到了,自己那个倔脾气的父亲,还有眼前木头一样的夫君。
孟西染轻跺一下玉足,转身走了。饶是没个三五天,不会再理赵省光了。
赵省光,宋国二皇子,也是嫡长子。
当时还是裕王妃的母亲,在生产当天,便因难产而死,裕王痛失爱妃,三年未去看赵省光一眼。
三年后,裕王登基,追封赵省光生母为皇后,并且再不立后。
此后十年,当今皇帝推掉了礼部数次奏折,堵住了朝堂上无数口舌,礼部尚书都被换掉了三个。直到现在的礼部尚书朱承教一篇《宋后十年追思疏》,才彻底绝了悠悠众口。
登基的第二天,皇帝便召来了赵省光。略带伤感的说:
“这三年,朕一直思念你的母后,却将这无妄之罪强加与你,逝者已矣,生者如斯。这些年的确是朕亏欠了你。”
皇帝拍了拍赵省光稚嫩的肩膀,继续说道:
“自打朕登上这龙椅,才真正看清了天下。我大宋西南九城尚未收复,北方齐国虎视眈眈,这些都只是眼前之患。大凉一直尚武,齐国皇室姜破弦也在去年跻身吞吴境宗师,我堂堂大宋皇室,却连个半千境强者都未曾有过。西面有孟家守着,北方老将军廉城也还算稳重,可这些,终究不是我赵氏至亲,心中总不踏实。城基不稳风必摧,君子念念当自强,赵家皇位要稳,攘外必先安内。你懂吗?光儿。”
幼年的赵省光似懂非懂,却目光坚毅的点了点头。
第二天五更,文华殿外的广场上,小赵省光便一身武服扎起了马步,打起了不知道算是什么的拳法。
日复一日,他不敢停,也不愿停,因为在他倔强的内心里,这是唯一能够找到父爱的方法。
每当手臂发酸,头脑发胀,想要放弃时,他便会想到父皇说的那些话。小赵省光用他稚嫩的声音轻喝一声,继续咬牙坚持,直到用光最后一丝力气。
直到几个月后的一天,一个下了值的殿前侍卫走到他面前,微笑着说:
“殿下,以后由末将来教你吧。”
临湖斋是临安城最繁华的酒楼,就在西施湖旁边,与其说临湖斋是个酒楼,不如说它是一个“园林”,楼内环境清幽,楼台遍布,石砖砌成的月池、高耸的秋千等招揽了食客无数。
“来,尝尝这蟹子,再不吃,可就真真过了季。”
赵省书边说边拿起手中的酒杯。
孟起云也随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随后抹了抹嘴角的酒珠,笑着说: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来这边吃蟹嘛?”
“当然记得,那宗正寺少卿郑德庸只知道是两个少年抢先订走了肥蟹,竟让侍从把肥蟹换成了一般大小,自己趁火打了劫。”
赵省书说着的功夫,往嘴里塞了口沾满料汁的蟹腿。
孟起云接道:
“哈哈,当我们俩踹开包房的门,那郑德庸看到是你我,腿都吓软了。”
赵省书摆了摆手,抢着道:
“还得是你啊小哥,让郑德庸的小妾坐在我们中间,剥蟹给我们吃。记得你还问了句,三皇子,你还没断奶吧,渴的话记得说。”
赵省书说完,已经捧腹起来。
“可不是嘛,第二天,整个临安城都知道了他郑肥蟹的外号。”
说话间,靠近湖边的另一个桌上,一个落魄书生坐了过去,书生有些清瘦,还算干净的衣服已然已经发皱,书生凝视着西施湖,眼角却带着失望。
赵省书拍了拍有些出神的孟起云,继续问道:
“你上午告诉我有一桩美事,到底是什么?”
孟起云也缓了过来,无所谓的回道:
“我母亲要给我张罗门亲事。”
赵省书也面带兴奋,继续追问:
“还真是美事一桩啊,小哥,知道是哪家的姑娘嘛,我帮你过过眼。”
“不知道,我娘没说,只说不是这临安城的”
孟起云的语气依旧没有色彩。
而一旁的赵省书却面色一惊,仿佛已经知道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