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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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儿子儿媳心声后,我决定断亲小说章节免费试读
第二章
8
1986年,我们不兴上法院。我们有“街道调解会”。
我直接把江建国告到了街道办。
街道办的小会议室里,坐满了人。主任,邻居,还有我们一家。
李秀芬一进来就开始哭,哭得惊天动地:“主任啊!你可要给我们做主啊!我们尽心尽力给二老养老送终,怎么反倒成了仇人了?天理何在啊!”
江建国也红着眼圈:“妈,你非要逼死我吗?”
我没哭。我把账本放在桌上。
“主任,我不说别的。8年,15000块。我就问问,这叫‘养老’,还是叫‘啃老’?”
“你胡说!”李秀芬尖叫。
我没理她。我不说我能听见他们心里想的,但我可以“诈”他们。
我看着李秀芬,冷冷地问:“你口口声声说孝顺。
那我问你,1983年中秋节,我跟你爸被赶去乡下。
那天晚上,你和你爸妈,是不是在家里开台子,搓麻将?”
李秀芬的哭声一下卡住了,她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你不是去……”
她话说到一半,猛地捂住嘴。
晚了。
【她怎么知道的?她怎么知道的!那天我妈还赢了20块!】
我又转向江建国:“你‘借’你爸800块补偿款,说是买收音机。你是不是转手就给你岳母,买了块620块的上海牌手表?”
江建国“腾”地站起来,脸涨成了猪肝色:“谁告诉你的?!谁!你监视我?!”
他等于默认了。
【完了!完了!这老太婆难道在我身边安插了眼线?】
主任的脸黑了。
他叫来了证人。
9
同楼的邻居:“主任,我作证。中秋节那天晚上,就他家麻将声最大!乒里乓啷的!我确实没看见二老在家!”
粮站的工作人员:“我也作证!李秀芬,她,经常拿老人的肉票来换海鲜罐头!我们都以为是老人不爱吃肉!”
老江的同事也来了:“江建国……他,他确实在厂里四处打听过,怎么能让老同志提前‘病退’,他好‘顶替’的事……”
“够了!”街道办主任猛地一拍桌子。
“江建国!李秀芬!你们这是严重的不孝!是道德败坏!”
调解结果当场就下来了:“江建国,必须返还父母8年来的经济损失,共计15000元!分三年还清,每年5000!老宅归王秀兰夫妇所有,江建国无权继承!即日起,断绝经济往来!”
我拿着调解书,先去医院交了2000块。
一个礼拜后,我去供销社给老江买点麦乳精。
刚出大门,就被两个人堵住了。
是李秀芬,和她那个亲妈。
她妈上来就骂:“你个不要脸的老寡妇!你凭什么拆散我女儿的家!”
她骂我“寡妇”,我丈夫还在医院躺着。
我热血冲头,反手一耳光就扇了过去:“谁是寡妇!你再咒我丈夫一句试试!”
李秀芬尖叫着冲上来:“你敢打我妈!”她上来就撕我的头发。
我这些年受的窝囊气,全在那一刻爆发了。我揪住她的头发,往供销社的墙上“砰砰”地撞!
她妈拿起墙角的扫帚就往我背上抡。
我反手夺过扫帚,劈头盖脸地就朝那老太婆抽过去:“我让你骂!我让你抢!我打死你们这群吸血鬼!”
三个人,在供销社门口打成一团。
围观的人都指指点点:“该打!这婆婆太可怜了!”
最后,我们仨都被带到了派出所。
江建国跑来了。
他冲进屋,看都没看我,先扶起他岳母,紧张地问:“妈!您没事吧?”
然后他转身,对我怒吼:“妈!你给我岳母道歉,立刻马上。”
我看着他。
我走过去。
“啪!”
我用尽全身力气,给了我这个“孝顺”儿子一耳光。
连旁边的民警都看不下去了,摇着头:“小江同志,你这样对待你生你养你的母亲,你……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建国红着脸不吭气了。
10
我回到家,一晚上没睡。
我把江建国这八年来的所有行径,一条一条,写成了材料。
克扣父母生活费、强占父母票证、伪造病退材料、诅咒父亲早死、逼迫父母卖祖宅。
在80年代,这不叫“家务事”,这叫严重的“思想道德问题”,是“政治污点”。
我把这份材料,亲手交到了江建国工厂的党支部书记手里。
书记看完,手都发抖了。
“王老师,我们厂,决不允许有这种败类!”
工厂连夜决定,召开“批评与教育大会”。
全厂上千职工,都坐在了大礼堂里。
江建国,我唯一的儿子,被押着站在高台上。
书记拿着我的材料,用高音喇叭,当众宣读他的“罪状”:
“……克扣父母生活费,每月一百二十三元,长达八年!”
“……强占父母票证,倒卖换取海鲜罐头!”
“……企图伪造病退诊断,强行顶替工程师岗位!”
台下上千双眼睛,像钉子一样钉在他身上。
江建国被要求当众做检讨。他哭着念:“我……我错了……我不该不孝顺……”
书记最后宣布:“鉴于江建国同志的严重不孝污点,经支部研究决定,取消其‘先进工作者’评选资格!取消其科长晋升资格!扣除本年度所有年终奖!”
江建国站在台上,听完处理,突然“哇”地一声嚎啕大哭。
他指着台下的我,嘶吼着:
“都是你!都是我妈害的!你毁了我!你毁了我一辈子!”
那场批斗会后,老江的病房清净了。
老宅的买主听说我们家出了这么个“名人”,吓得不敢买了。
最后我好说歹说,对方压价,只肯出4200块。
我拿了钱。2000块交了医药费,剩下2200块,我死死攥在手里。
老江的命,保住了。
但身体垮了,需要长期服药。
11
我们回到了县城。
我一个老教师,重新回到了县中学,当代课老师,一个月35块。
老江病好点了,就在街道办做工程咨询,一个月50块。
我们的退休金,那时候还没恢复发放。我们就靠这85块钱,还有那2200块的底子,勉强度日。
我发现,我听不到老江的心声。我这辈子,都听不到他的心声。
也许,我这个“能力”,只能听见那些肮脏的、自私的、充满算计的声音。
老江不知道我能“偷听”。他只是握着我的手,说:“秀兰,这阳台,比那6平米的小黑屋,亮堂多了。”
我们认识了隔壁一对老教师夫妇,老张和老赵,他们无儿无女。
在那个年代,我们四个人,干了一件惊世骇俗的事。
我们签了一份“互助养老协议”。
协议上写着:四人互相照顾,谁先走了,剩下的人负责身后事。
我们,是彼此的家人。
1987年秋天。
门被敲响了。
我打开门,是江建国。
他瘦了,脱相了,胡子拉碴。
他看见我,“噗通”一声,跪下了。
他手里拿着一张纸,是一份《离婚协议书》。
“妈!妈!我求求你!救救我!”他抱着我的腿大哭。
“都是因为你!你那场批斗会,我工作没了,先进没了!李秀芬……李秀芬要跟我离婚!她要带着星星走!”
他哭得撕心裂肺:“妈!把卖老宅剩下的钱给我!那2200块!只要你给我,我就能挽回她!我就还有个家!”
他哭得那么真。
如果我没有那个能力,我可能真的会心软。
但是,我听见了他心里最真实的声音:
【这个蠢女人,终于按我说的做了。
只要我拿到钱,我和秀芬就复婚!
这是我们演的戏!钱一到手,我们就去深圳!
谁还管这两个老不死的!】
我差点笑出声来。
我慢慢蹲下,假装松口了:“建国啊……那2200块,是我们的命根子……钱,我可以给你。但是,你得答应妈一件事,你得给我们养老送终。”
我看着他的眼睛。
12
对他一字一句说道:
养老?拿了钱我就去深圳,谁管他们死活!老不死的还想跟我谈条件!
“江建国,这才是你心里的真实想法,对不对?”
他脸上的哭声瞬间凝固了。
他惊恐地看着我:“你……你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们在演戏。
我知道你们要去深圳。
我知道你现在,就在心里骂我‘老不死的’。”
江建国“嗷”地一声,吓得连滚带爬地后退:“你……你……你是魔鬼!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关上了门。
第二天,我去了县报社。
我登了一则声明,很小,在报纸的中缝。
“声明:江建国不孝,即日起,我夫妇王秀兰、江守业,与江建国断绝一切母子、父子关系。今后,生死不问。”
在80年代,这是最狠的“官宣”。
我把报纸和街道办的调解书一起,拿去公证处备了案。
为了避免他再来纠缠。
我和老江,卖掉了县城里最后一点家当,买了两张长途汽车票。
我们去了邻省的一个小城。
我们没有告诉任何人新地址。
汽车发动的时候,我好像看见江建国在后面追。
我最后一次,听到他远远传来的心声:
【他们真的不要我了……他们怎么敢……】
13
十年,弹指一挥间。
1998年,老江的身体调理得还不错。我们的退休金也恢复了,日子很平静。
我那个“偷听”的能力,好像也随着那场大病,消失了。
我去省城看望老赵。
在火车站广场,天很冷,我闻到一股烤红薯的焦香。
我顺着香味看过去。
一个男人,佝偻着背,守着一个大油桶。
他的脸被熏得黢黑,头发花白,穿着一件破烂的军大衣。
他看起来快六十了,我认出了他。
竟然是江建国。
国企改制,下岗潮。
他显然是被拍死在沙滩上的那一个。
他正把一个烤红薯递给一个女人,满脸是讨好的笑。
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本以为我什么都听不到了。
可就在这时,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心声,隔着十年,隔着广场上的人山人海,清晰地钻进了我的耳朵。
是江建国的心声:
【如果当年……如果当年对爸妈好一点……我真的错了……我真的错了……】
我的眼眶,在那一刻,突然就湿了。
我站了很久。
最后,我转过身,走进了候车大厅。
我感到,那个纠缠了我十多年的能力,在听到这句“我错了”之后,彻底消失了。
我回了家,把这件事告诉了老江。
老江沉默了很久,他摆弄着他的棋盘。
“秀兰,”他开口,“他的人生,是他自己选的。”
我点点头:“或许,老天爷当年让我听到那些话,就是为了让我们……及时醒悟。”
2000年,新世纪。
老江走了,享年75岁。
他走得很安详,是在我们那个小小的、洒满阳光的家里,握着我的手走的。
葬礼是老赵和我一起办的。
江建国没有来。
我没有通知他。
他也不知道我们住在哪里。
我在老江的墓碑上刻了几个字:“江守业。他这一生,活得坦荡。”
葬礼后一个星期,我照常去买菜,顺便买了份报纸。
社会版的一个小角落。
“一失业下岗工人,在出租屋内去世多日,才被邻居发现。”
配了一张很小很模糊的黑白照片。
是不孝子江建国。
我平静地把报纸合上,放在桌子上,压在我那本厚厚的账册下面。
我没有去认领遗体。
我走到阳台上,天刚蒙蒙亮。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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