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风习习,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户落在病床上时,今天妍妍可以出院了。
早上医生过来拆线,妍妍配合得很好。医生走后,妍妍已经迫不及待地换好了出院穿的小裙子,粉蓝色裙摆下露出她瘦伶伶的膝盖。
周明轩会开车过来接她们,等待期间,妍妍坐在病床上缠着给姥姥编辫子了,细软的手指笨拙地穿梭在王春花灰白的发丝间,编出歪歪扭扭的麻花辫。
“姥姥,蝴蝶结是这样系的吗?”妍妍举起从护士站要来的橡皮筋,小脸皱成一团。
王春花忍着发根被扯痛的眼泪花,笑得满脸褶子:”对对,咱妍妍手巧着呢!”
她瞥见女儿站在病房门口拎着出院手续的单子,突然压低声音,”妍妍啊,回家要是爸爸…”
“妈。”苏晚轻轻打断,手指在唇边比了比。妍妍耳朵尖,示意母亲不要对妍妍说。
王春花讪讪地闭了嘴,转而从布包里掏出个红绳穿的小桃木剑,塞进妍妍病号服口袋:”姥姥求的,辟邪。”
母亲原本打算,这次来了就长住不走了。她心疼苏晚一个人既要忙里忙外操持家里的大小事务,又要精心照顾女儿妍妍,实在太过辛苦,想着自己能过来搭把手,也好让苏晚能轻松一些。
毕竟,家里有那样刁钻的儿媳,母亲光是想想就满心厌烦,是一点儿都不愿意回去看那令人糟心的脸色。
苏晚这边呢,原本计划着要租个房子,方便自己和妍妍生活。后来女儿有自己的打算,不租房了。母亲心里有些失落,她就不愿继续留在这儿。
虽说心里有诸多的不放心,担心女儿现在的处境,怕她还是会太累,怕妍妍受委屈,可母亲也明白,有些事情该面对的迟早都要面对。
生活就是这样,不能总是逃避,女儿终究要学会独自应对生活里的种种难题。她无奈地叹了口气,默默地收拾起自己的行李,准备找个合适的时间,踏上回家的路途,尽管内心诸多的不舍和担忧。
从住院这一周来判断,周家人并不重视她们母女俩。除了周家小姑子周艳艳三天两头打电话关心恢复状况。其他人都跟人间蒸发似的。
公公周志强倒是来过一次,拎着果篮在病房门口转悠半天,最后放下东西就走了——苏晚后来在垃圾桶旁发现了没拆封的果篮,上面趴着好几只蚂蚁。
婆婆翁美玲的电话来得更妙,开口就是:”明轩说手术很成功嘛,那我就不过来了,医院细菌多,我体质差。”背景音里哗啦啦的麻将声比她的嗓门还响。
“爸爸真的会来接我吗?”妍妍第八次问出这句话时,她弄完姥姥的辫子,无聊中开始摆弄床头的出院气球,塑料绳在指间绕出红痕。
苏晚蹲下来给女儿穿袜子,喉咙发紧:”会来的。”她听见自己声音像浸了水的棉花,又轻又软。
妍妍转而趴在窗台数楼下停车场的车辆,后颈细软的绒毛被阳光照得透明。
当那辆熟悉的黑色奔驰驶入视线时,她的小脸瞬间被点亮, “爸爸的车!是爸爸的车!”
周明轩来了,迟到了一小时零七分钟。
苏晚看着女儿蝴蝶般扑向门口的身影,周明轩单膝跪地接住冲过来的妍妍,却小心避开了她腹部的伤口。
“爸爸的小公主受苦了。”他亲了亲女儿额头,变魔术般从公文包取出包装精美的盒子,”猜猜是什么?”
妍妍拆礼物的手都在发抖——是她心心念念的智能天文望远镜,上周视频时随口提过的。
孩子惊喜的欢呼声中,苏晚看见周明轩瞥向自己的眼神,带着居高临下的施舍。
“谢谢爸爸!”妍妍抱着望远镜,突然凑过去亲了周明轩的脸颊。这个突如其来的亲昵让男人明显僵住了——他早已习惯女儿畏惧的眼神。
苏晚的心脏像被冰锥刺穿。她看着妍妍欢天喜地帮爸爸整理领带的样子,看着孩子眼中全然的信赖与仰慕,突然不确定自己是否该当那个撕碎童话的人。
书评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