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了然。这大概就是开了堂口,立了招牌后,不可避免会找上门来的“事”了。那学生仔倒也机灵,看出气氛不对,拿了零件付了钱就赶紧溜了。
店里只剩下我和这个女人,还有隐在暗处的胡雅雅他们。
“别急,坐下慢慢说。”我引着她到店角落待客的小沙发坐下,给她倒了杯热水。
女人双手捧着一次性水杯,指尖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她叫刘娟,住在离这儿不远的一个新建小区。据她说,大概半个月前开始,家里就怪事不断。
“先是晚上总能听见卫生间有滴水声,我去检查,龙头关得紧紧的,一点不漏。”她声音发颤,“然后是我女儿,才六岁,总说夜里有个‘湿漉漉的阿姨’站在她床头看着她笑……孩子吓得现在都不敢一个人睡。”
她顿了顿,脸上恐惧更深:“最邪门的是,我和我老公,这几天晚上都开始做同一个梦,梦见一个穿红裙子的女人,背对着我们,站在客厅阳台那边,一遍遍地梳头发.……醒来就觉得浑身发冷,像被什么东西压过一样。”
刘娟越说越激动,几乎要哭出来:“小师傅,我们实在是没办法了,物业查了,也说没问题。再这样下去,家都要散了!您一定得帮帮我们!”
我听着她的叙述,心里快速盘算。滴水声、小孩见鬼、夫妻同梦、红衣梳头…..这听起来不像是一般的游魂,倒像是带了点怨气的“地缚灵”,而且怨气还不小。
“你家那房子,是二手房吗?或者,最近附近有没有出过什么事?”我问道。
刘娟愣了一下,努力回想:“房子是去年买的,确实是二手房,但之前打听过,没听说出过什么事啊……啊,对了!买的时候中介好像提过一嘴,说前房东女儿好像生病去世了,但具体没多说,我们也没在意….….”
线索似乎连上了。病死的年轻女性,红衣(有时横死或心有极大执念的会选择红衣),梳头(女子执念常见的表现形式之一) 。
我沉吟片刻,感觉到堂单上黄翠莲的气息有些活跃,似乎对这种“清理门户”的事情挺感兴趣。
“这事我大概知道了。”我对刘娟说,“我今晚可以去看看,但不能保证一定能解决。规矩你懂吗?”
刘娟连忙点头:“懂,懂!该有的礼数一定到位!只要您肯去看看就行!”
约定好晚上过去的时间,送走了千恩万谢的刘娟,我回到后堂,看着堂单。
“黄家仙,”我低声开口,“晚上,恐怕要劳您驾了。”
堂单上,“黄翠莲”的名字似乎微微亮了一下,一道带着些泼辣和跃跃欲试的意念传入我脑海–包在我身上!
得,这位姑奶奶倒是积极。
我叹了口气,揉了揉额角。这清静日子,看来是过到头了。城里的“脏东西”,似乎比山里的,也不遑多让。
送走刘娟,店里恢复了安静。我回到后堂,看着堂单上“黄翠莲”名字隐隐透出的那丝锐气,心里琢磨着晚上这趟活计。红衣梳头的女鬼,听着就怨气不轻,这黄仙儿手段凌厉,由她出面倒也合适。
刚定了神,准备再检查一下要带的家伙事,忽然一股极其凶悍、霸道的气息毫无征兆地袭来!
这气息不同于蟒天骄的冰冷沉凝,也不同于黄翠莲的刁钻狠辣,更迥异于胡天龙老太爷的深邃浩瀚。它充满了野性的力量感,带着一种百兽之王的威严与肃杀,仿佛一头无形的猛虎。
供桌上的香火猛地一窜,火头瞬间拔高,青烟乱舞。胡雅雅“噌”地一下从我脚边蹿开,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躲在我腿后面。连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黄小乐,也显出身形,缩在墙角,小脸上满是惊惧。
我更是首当其冲,只觉得一股沉重的压力当头罩下,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呼吸都为之一滞。后脖颈那片皮肤像是被烙铁烫过,传来一阵尖锐的麻痛,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我勉强抬头,看向堂单。
只见在那密密麻麻的名字上方,此刻正有一个名字在缓缓亮起!那名字光看上去充满了力量感。
我挠了挠脑袋,心想“我记得这堂单不是我大三那年在大学宿舍写的吗?所有的字体应该都一样,为啥这个这么奇怪?”
因为那字仿佛不是写上去的,而是用利爪硬生生刻上去的一一虎天威!
三个大字,带着一股睥睨纵横、气吞山河的煞气,占据了堂单上一个显赫的位置。
随着这个名字彻底稳定下来,那股霸道的压力稍稍收敛,但依旧如同实质般弥漫在后堂的空气中。一个低沉、浑厚,带着金属摩擦般质感的声音,直接在我脑海中炸响,震得我心神摇曳:“小童子,你接这堂口也有段时间了,今天虎爷我也露露脸,那区区红衣怨灵,何须黄家丫头出手?今夜,本座随你走一遭!”
这声音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意味,根本没给我任何选择或者商量的余地。
我喉咙发干,看着那“虎天威”三个字,心里又是震惊,又是几分了然。太爷留下的这堂口,果然深不可测,竟然连虎仙也位列其中!而且看这架势,这位虎天威的位格和脾气,恐怕比蟒天骄和黄翠莲还要高、还要冲!
胡雅雅慢慢放松下来,躲在我腿后,微微颤抖着,低声对我道:“小子,你运气…真不知是好是坏。这位虎爷,可是咱堂口上有名的杀伐之主,平日里深居简出,没想到今日竟被这点小事惊动了。”
黄翠莲的气息似乎有些不服,但在虎天威那磅礴的煞气面前,也只好收敛了锋芒,传来一道带着点悻悻之意的意念:“既然虎爷有兴趣,那便让与虎爷了。”
得,还没出门,仙家内部倒先“分配”好了。我定了定神,压下心中的波澜,对着堂单上新出现的名字,恭敬地行了一礼:“有劳虎天威老爷子。”
那虎天威的名号上煞气一涌,算是回应。
得了,今晚这趟活儿,主角换成了这位煞神。我看了看窗外渐暗的天色,心里对那位素未谋面的红衣女鬼,竟然生出了一丝莫名的.……同情?招惹上这位虎爷,恐怕她想不去往生,都由不得自己了。
书评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