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声鼎沸处寻你

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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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医院的走廊，被一种死寂的、消毒水味的白炽灯光笼罩着。

长椅上，周聿桉坐在那里，手肘撑在膝盖上，十指深深插入发间，一动不动，像一尊凝固的雕像。

楼月已经被推出手术室，转入了顶层的VIP病房。

“楼小姐已无大碍，只是惊吓过度，休息几天，好好调养，很快就能恢复。” 主治医生摘下口罩，语气带着如释重负的轻松。

周聿桉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哑：“辛苦了。”

医生离开了，走廊重新陷入寂静。

只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从病房里隐约传来。

周聿桉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上了眼睛。

可眼前，却不断闪现着另一张脸。

惨白的，布满冷汗的，嘴角带着血丝，看向他时，那双曾经盛满星辰的眼睛里，只剩下死寂的荒芜。

是云泱。

他甩甩头，想把这画面驱逐出去，可它却像生了根，越来越顽固。

他烦躁地扯松了领带，试图驱散这突如其来的不适。

就在这时，助理脚步匆匆地走了过来，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周总。”助理压低声音，凑到他耳边。

周聿桉睁开眼，眉头蹙起：“什么事？”

“那位……那位在车祸前就身患骨癌晚期的患者……抢救无效，刚刚……确认去世了。”

空气有几秒钟的凝滞。

“知道了。” 他语气平淡，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后续处理干净点，别让消息乱传，影响医院声誉。”

“是。”助理应下，又补充道，“遗体……暂时无人认领。院方说，似乎有远房亲戚会来处理，应该会直接联系火葬场。”

“嗯。” 周聿桉从鼻腔里哼出一个音节，表示知道了。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下意识地想摸烟，又想起这是医院禁烟区，手指在口袋里烦躁地捻了捻。

沉默了片刻，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或许只是某种惯性的、施舍般的善后，开口道：

“等家属来了，以我个人名义，给一笔抚恤金。数目你看着办，别太少。”

“是，周总，我这就去安排。”助理点头，转身准备离开。

“聿桉……”

一声虚弱的、带着哭腔的呼唤，从病房里传了出来。

周聿桉快步走回病房。

楼月已经醒了，脸色苍白如纸，正挣扎着想坐起来，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月月，别动！” 周聿桉上前，轻轻按住她，“伤口刚缝好，小心裂开。”

“聿桉……我好怕……” 楼月顺势抓住他的手，冰凉的手指紧紧攥着他，身体微微发抖，“你别走……陪着我，好不好？”

“好，我不走。”

周聿桉全部注意力都回到了楼月身上。

他细心地为她掖好被角，调慢了点滴的速度，又按铃叫来护士，询问术后注意事项。

楼月依恋地靠着他，苍白的脸上露出虚弱的笑容，小声说着话。

周聿桉耐心地听着，偶尔回应几句，眼神专注。

仿佛刚才走廊里那段关于某个“无关紧要之人”死亡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夜深了。

楼月吃了药，沉沉睡去。

周聿桉靠在病房角落的陪护椅上，疲惫如潮水般涌来。

他明明很累，却毫无睡意，一闭上眼睛，就是各种混乱的画面交错闪现。

最终，意识还是模糊了下去。

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十七岁的云泱。

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裙子，扎着高高的马尾，在洒满阳光的篮球场边，蹦跳着朝他挥手，笑容灿烂得晃眼。

“周聿桉！你快点儿！比赛要开始啦！”

他笑着朝她跑过去。

可就在他快要触碰到她的瞬间，她的笑容突然凝固了。

明媚的阳光褪去，四周变得灰暗。

她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变得苍白，透明。

身体也迅速消瘦下去，校服变得空荡荡的，眼睛失去了神采，只剩下空洞和死寂。

她看着他，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然后，她的身体开始一点一点，化作细碎的光点，如同风中飞灰，从他指缝间流走。

“泱泱！”

他惊恐地大喊，伸手想去抓，却什么也抓不住。

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在自己怀里，彻底消散，无影无踪。

“不——！！！”

周聿桉猛地从椅子上惊坐而起！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撞得肋骨生疼，后背惊出一身冷汗，瞬间浸湿了衬衫。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眼神涣散，充满了未散的惊恐。

梦里那种失去一切的、灭顶的恐慌感，如同最冰冷的海水，将他彻底淹没，让他窒息。

为什么……

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他抬手，用力按压着狂跳不止的太阳穴，试图驱散那令人心悸的余韵。

只是一个梦而已。

他对自己说。

一定是最近太累了，事情太多，压力太大。

云泱那个女人……

想起她，心里那股莫名的烦躁和空虚感更重了。

他甩甩头，不再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