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邪抱着那一堆足以引发诸天诸神混战的“九转回魂草”,连滚带爬地逃离了后山,那背影仓皇得像是个刚偷了邻居家母鸡的贼,哪里还有半点中州法相境大能的绝世风范?
林闲瘫在藤椅上,看着那道消失在山道尽头的烟尘,有些嫌弃地拍了拍手上的尘土。
“现在的乞丐,不仅嗓门大,走位还挺风骚。喝了我一桶极品凉水,还得连吃带拿,这一届的流浪汉业务拓展能力真的是让我这个前码农都感到汗颜。”
他嘟囔了一句,随后打了个哈欠,眼神有些迷离地看向天边那一抹已经开始变得有些发紫的残阳。
在他眼里,这只是一个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午后。
但在这一刻,如果有一个精通望气之术的真正高人站在太虚剑宗的宗门广场上,就会惊恐地发现,整个太虚剑宗后山的上空,那原本代表着宗门气运的淡青色云雾,此刻竟然像是在滚烫的油锅里滴入了一滴冰水,正在疯狂地沸腾、扭曲、炸裂!
每一缕炸裂的气息,都带着一种凌驾于万物之上的“因果律”波动。
然而,林闲并没有意识到,他刚才随手拍打莫邪肩膀的那两下,不仅是强行稳固了一个法相境大能的根基,更是将这方天地间那原本已经有些僵化的“旧道法则”,硬生生地拍碎了一块角。
于是,报应……啊不,是副作用,很快就来了。
“滴答。”
一声清脆的、带着某种金属质感的撞击声,在林闲那破旧的小木屋里响了起来。
林闲的耳朵动了动,眉头瞬间皱成了一个川字。
“卧槽,不会吧?又漏了?”
他猛地从藤椅上坐起来,快步走进那间被称为“至尊起居室”、实则漏风漏雨的小木屋。
只见在屋子正中央,那张由“万年玄冰玉”雕琢而成、被林闲拿来当做普通餐桌的案几上,此刻正有一颗圆润得像是一颗微型月亮的透明液体,在桌面上缓慢滚动。
那液体散发着一种淡淡的、甚至让虚空产生细微褶皱的蓝光。
“这破房子,当初我就说找那帮外门弟子修的时候加点防水漆,他们非说这是什么‘古朴自然、道法自然’。我看他们就是想省那点水泥钱!”
林闲指着房梁上一个由于刚才莫邪突破时产生的能量余波、而不小心震开的、只有针尖大小的小孔,气得跳脚。
在他看来,那是漏雨。
但实际上,那是因为他周身的气场太强,强行将周围虚空中的“灵气纬度”给压扁了。那些由于压力过大而被迫从固态灵气转化为液态的、带有某种“虚空本源”属性的极品神露,正顺着那个小孔,委屈巴巴地往下滴。
每一滴,若是放在外面,都能让一个元婴期修士原地晋升一个大境界,甚至连雷劫都不敢劈下来。
“得补补,这要是不补,晚上睡觉非得被这玩意儿砸出脑震荡不可。”
林闲转过身,走向角落里那个乱七八糟的杂物堆,开始在一堆足以让任何一个圣地教主当场心梗、因为里面全是神级法宝碎片的“垃圾”里翻找起来。
“林……林师兄?你在家吗?”
一道带着几分憨厚、几分期待,还有几分那种典型“脑补过度”患者特有的狂热声音,从门外传了过来。
林闲停下动作,头也不回地喊道:“是二牛啊?赶紧进来!别在那儿跟那个破荆棘阵法较劲了,我还没来得及撤呢。”
门被推开了。
走进来的是一个身材壮实得像是一头成年蛮牛、憨厚的老脸上甚至还带着两抹由于长期在炼器房打下手而熏出来的黑色火烟。
陈二牛,太虚剑宗器脉的正式杂役,也是林闲在宗门里为数不多的、能说得上话的“老实人”。
当然,这个“老实人”在林闲眼里,最大的缺点就是特别喜欢发呆。
陈二牛一进屋,原本那双充满干劲的牛眼里,瞬间就失去了神采,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桌面上那几颗正散发着蓝光的、正在缓慢滚动的“虚空神露”。
在他那虽然不怎么灵光、但在炼器方面有着某种变态直觉的感知中。
那桌子上滚动的,哪里是水?
那分明是传说中,唯有在世界开辟之初、万物逻辑还未定型时才会产生的“起源母液”啊!
只要往炼器炉里滴入这么一星半点,哪怕是一根废铁,也能瞬间进化成足以镇压一国国运的镇山至宝!
而现在……这种神物,竟然在这位林师兄的桌子上,像普通口水一样……在滚?
“师……师兄,这……这是什么?”
陈二牛的声音颤抖得厉害,他感觉自己的膝盖骨正在由于过度的震撼而逐渐软化。
林闲头也不回,正撅着屁股在一堆破烂里翻腾。
“你说那个啊?那是屋顶漏的脏水。这破房子质量太差,估计是隔壁山头那些老怪们天天切磋、震得我这房梁都松了。二牛,你来得正好,帮我个忙,帮我把那房梁补一补。”
“补……补房梁?”
陈二牛机械地抬起头,看向那个针尖大小的小孔。
在他那双已经被震碎了三观的眼里,那个孔洞周围,正有一道道如同蛛网般的黑色空间裂缝在缓慢生灭。那哪里是孔?那是被某种至高力量强行贯穿的、通往虚空乱流的隧道入口啊!
补这玩意儿?
师兄你确定你不是在开玩笑?
这玩意儿要是补不好,别说这间屋子,估计整个青州都要被那由于压力失衡而产生的虚空风暴给吸进去!
“给,拿这个补。”
还没等陈二牛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一个沉甸甸、带着一种冰冷触感,甚至隐约传出阵阵龙吟虎啸声的物体,就被林闲随手扔了过来。
陈二牛下意识地伸手去接。
“嗡——!!!”
就在他的双手触碰到那物体的瞬间,他只觉得自己接住的不是一个东西,而是一个正在以超音速坠落的、完整的大千世界!
“咚!”
陈二牛整个人被这股恐怖的重量带得猛地向下一沉,双腿直接没入了那由金刚岩铺就的地板,直达膝盖。
他低头一看,手中那是一个……看起来灰不溜秋、甚至由于生锈而长出了一层淡青色金属霉菌的……小锤子。
这锤子的手柄上,还隐约刻着两个歪歪扭扭、看起来像是新手练笔的小篆:
【镇世】。
“师兄……这……这……”
陈二牛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一团火给堵住了。
他虽然修为不高,但在器脉打杂多年,见过的极品灵器也不少。
但他从未见过任何一件武器,仅仅是静静地躺在那里,就能让周围的虚空法则产生一种名为“畏惧”的情律动。
这锤子……如果他没看错的话,这难道是传说中,那柄在三万年前就由于‘承受不住诸天因果’而自行崩碎的、诸天神器榜排名第一的‘乾坤镇世锤’?
怎么会在师兄手里?
而且……还生锈了?还长霉了?
“看什么看?这就是一把普通的用来修屋顶的小铁锤。”
林闲终于从杂物堆里翻出了一块看起来五彩斑斓、散发着浓郁生命气息、甚至还在不断蠕动的“泥团”。
“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攒下来的‘五彩息壤’,平时都舍不得用。二牛,你拿着那把小锤子,把我这块息壤给敲平了,糊在那个孔上就行。动作利索点,我这桌子都快被那脏水给泡坏了。”
陈二牛看着那一团在师兄手里拼命蠕动、仿佛拥有某种灵智、甚至在看到他时流露出一种“救救我”这种绝望眼神的“泥团”。
他的眼珠子真的要裂开了。
五彩息壤!
那可是传说中,上古圣母用来补天、用来造人、用来重塑世界的至高神泥啊!
每一克息壤,都能在瞬间催生出一片广袤无垠的原始森林。
而师兄现在……拿了一大坨,打算用来……糊屋顶的漏洞?
“师兄……我……我怕我的技术不行……”
陈二牛快要哭出来了。
他感觉自己这辈子积攒的勇气,在这一刻都已经消耗殆尽了。
拿着‘镇世锤’,敲打‘五彩息壤’,去补一个‘虚空黑洞’般的漏洞。
这特么是补屋顶吗?
这简直就是在强行缝补这方天地间断裂的秩序链条啊!
这是神灵的工作,你让我一个连筑基期都不到的杂役来干?
“怕什么?你就当是在炼器房敲打那些破铜烂铁就行了。”
林闲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我这腰疼,实在不想爬上爬下的。你要是不帮忙,我今晚就没地方睡觉了。要是没地方睡觉,我心情就会很差。我心情一差,我可能就想去把那个天天在隔壁山头切磋、震坏我屋顶的那个‘太上老祖’给拎出来,问问他是不是觉得日子过得太安稳了。”
“嘶——!!!”
陈二牛倒吸了一口凉气,整个人瞬间清醒了。
他虽然脑补能力强,但他不傻。
他知道林师兄绝对说得出做得到。
在林师兄眼里,宗门那个闭关了几百年的、被全宗上下视为神明的太上老祖,可能真的就只是一个“声音比较吵的老头”。
为了老祖宗的性命安全,也为了整个宗门不被林师兄一怒之下给拆了。
陈二牛猛地咬紧牙关,眼中闪过一抹决然!
“师兄放心!这活儿……二牛接了!”
他艰难地将双腿从地板里拔出来,每走一步,地面都会由于那柄‘镇世锤’的恐怖压力而崩裂出无数细密的纹路。
他来到那张由“万年玄冰玉”组成的餐桌旁,看着那一坨由于感应到‘镇世锤’的气息而开始疯狂颤抖、甚至缩成一团的息壤。
“得罪了,息壤尊者。”
陈二牛在心里默默念了一句。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双臂上的肌肉如同虬龙般疯狂鼓胀,甚至连皮肤表面都由于过度的负荷而渗出了细密的血珠。
他猛地举起那柄生锈的小铁锤。
“轰——!!!”
就在锤头落下的那一瞬间,整间木屋内的光线竟在一瞬间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无穷无尽、刺目到了极致的灿金色道纹!
每一道道纹都带着一种开天辟地般的宏大气息,在那方圆不过一尺的虚空中,疯狂地对那块息壤进行着最原始、最暴力的“逻辑重组”。
“当!”
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响起。
这声音并不大,但却像是跨越了无数时空、从太古纪元直接敲响在每一个生灵的灵魂深处。
在这一刻,太虚剑宗方圆十万里,所有的修士,无论是在闭关、在炼丹、还是在切磋,全都由于这一声“锤音”,而陷入了瞬间的失神。
那些由于由于过度贪婪、或者是心术不正而导致修为受损的魔头们,更是在这一声锤音下,直接道心崩碎,喷血倒地。
而陈二牛,此时正满头大汗,眼神空洞。
他的意识已经完全脱离了身体。
他看到在那小小的锤头下,那块息壤正在不断演化。一忽儿是星辰炸裂,一忽儿是万物生长,一忽儿又是诸神黄昏。
他在这一锤中,竟然直接跨越了凡人与仙的鸿沟,原本那停滞了数年的修为,竟然在那道纹的洗礼下,疯狂突破!
炼气、筑基、金丹、元婴……
仅仅是挥出一锤的功夫,他体内的灵力就完成了整整四次的质变!
“好了没?二牛,你怎么挥个锤子都慢腾腾的?是不是早上没吃饭?”
林闲那有些不满的催促声,像是一道清泉,瞬间将陈二牛从那种近乎入魔的悟道状态中拉了回来。
陈二牛一个激灵,手里的动作下意识地加快了。
“当!当!当!”
又是三锤。
那块息壤终于在‘镇世锤’的暴力镇压下,变得服服帖帖,化为了一层薄如蝉翼、却散发着永恒不朽气息的五彩膜。
陈二牛颤抖着双手,将这层膜贴向了那个小孔。
“咔嚓。”
就在息壤膜接触到那个漏洞的一瞬间,那种不断渗出的蓝光消失了。
原本那不断崩灭的空间裂缝,也在这一刻,被这层膜给完美地“缝合”了起来。
整个房间,瞬间恢复了平静。
没有了刺眼的道纹,没有了恐怖的威压。
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真的就只是一个勤劳的杂役在帮师兄修补漏雨的屋顶。
“嗯,不错,这手艺可以。”
林闲走过来,摸了摸那个被补得平平整整的孔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二牛,没想到你在炼器房没学出什么名堂,这补漏的手艺倒是挺硬核。诺,这个给你,拿去补补身子。”
林闲随手从桌子上拿起那几颗还没来得及处理的、散发着淡淡蓝光的“虚空神露”,一股脑地塞进了陈二牛的手里。
“这脏水虽然是从屋顶漏下来的,但毕竟是在我这儿接的,里面蕴含的杂质虽然多了点,但洗洗脸、泡个脚什么的,对皮肤好。赶紧走吧,别耽误我午睡。”
陈二牛捧着那一手掌的“起源母液”,整个人都处于一种灵魂离体、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快记不得的混沌状态。
他僵硬地走出木屋,甚至忘记了跟林闲告别。
当他踏出后山的那一刻。
陈二牛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脏水”,又感受了一下体内那股随时可能让他直接飞升的、狂暴到了极致的元婴期灵力。
他突然停下脚步,回头望向那座在夕阳下显得有些破旧、甚至有些落魄的木屋。
“林师兄……”
陈二牛的眼眶红了,那是被一种名为“被降维打击”的震撼感所彻底淹没的泪水。
“原来……我们这些所谓的修行者,在师兄眼里……真的就只是一群在烂泥里打滚的、连屋顶漏雨都修不好的……可怜虫啊。”
而此时,在木屋里。
林闲已经再次躺在了藤椅上,甚至还给自己拉上了一床由于材质太高级而不断散发出淡淡佛光的“功德锦被”。
“哎,这世道,修个屋顶都得求爷爷告奶奶。还是咸鱼生活好啊,至少不用担心漏雨。”
他翻了个身,砸吧砸吧嘴,很快就陷入了香甜的梦乡。
而在他梦境之外。
整个青州的天空,由于那被补好的一角“天漏”,竟然在这一刻,出现了一道长达万里的、九彩祥云组成的惊天虹桥!
那是天道在感激。
感激这位隐居在后山的“大佬”,在补屋顶的时候,顺手帮这个快要崩溃的世界,强行续了一波命。
书评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