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思忖良久,终于下定决心:
“元龙莫急,我已有决断,此事绝不能坐视不管。
待我思量对策。”
陈登见状,轻声道:
“温侯既已收下袁术粮草,不便退回。
不如设法让袁术退兵。
听闻温侯神力惊人,不妨以天意为由,为玄德公与袁术调解。”
吕布闻言大喜:
“元龙果然足智多谋!好,就依你所言!”
……
五日后。
小沛将军府内,刘备设宴款待陈登,苏遮在座。
陈登笑道:
“那日陈公台被拒之门外,若我也用同样说辞,必难说服吕布。”
刘备举杯致意:
“多亏元龙鼎力相助。
元龙辩才无碍啊!”
陈登回敬道:
“全赖玄德公书信指点详尽!”
“尤其那个以神力调解的主意,颇有童趣!”
刘备忍俊不禁:
“不想温侯神力惊人,竟能射中百五十步外的目标,震慑众人,只得各自退兵,再无二话!”
说着悄悄瞥了眼苏遮。
苏遮面带浅笑,自顾把玩盘中豌豆,恍若未闻。
寿春袁府内,袁术的怒骂声传出府外。
“吕布小儿,收我粮草时满口应承,转眼就助刘备,反复无常!什么辕门射戟,简直儿戏!我三万大军岂是儿戏?”
堂上众将纷纷咒骂吕布。
纪灵懊悔道:
“末将轻敌,以为无人能射中那么远的目标,谁知吕布神力惊人……”
袁术怒斥:
“还夸他神力惊人?你这是助长他人气焰!”
纪灵请战:
“请主公允末将率军直捣下邳,生擒吕布!”
众人议论纷纷,却无良策。
袁术不耐道:
“罢了!说正事。
近日有高人占卜,言北方气数将尽,而此地祥瑞频现,正宜承天受命。
诸位以为如何?”
众臣立即附和:
“主公英明神武,万民归心!”
“四世三公,德配天地!”
“愿奉主公早登大位!”
袁术心花怒放,却见阎象沉默不语。
袁术不悦道:
“阎主簿可有异议?”
当初周文王尚未起兵时,已拥有天下三分之二的疆土,却仍甘愿称臣。
如今主公的功业远不及周公,而当今汉室天子也并非商纣王那般昏庸无道。
袁术闻言勃然变色,厉声道:”众人都说此事顺应天命,偏你在此胡言乱语!此事已定,休得多言!”众人纷纷附和,对阎象投以轻蔑的目光。
阎象只得黯然退下。
长史杨弘灵机一动,上前进言:”主公若登大位,正好可借机联合吕布,谋取徐州。”袁术顿时来了兴致:”此话怎讲?”
杨弘附耳低语一番,袁术听得眉开眼笑:”妙计!若得徐州,当记爱卿首功!来人,传韩胤!”
数日后,使者韩胤携厚礼密信抵达下邳拜见吕布。
这般明目张胆的谋划,全然未将刘备放在眼里。
刘备闻讯急寻苏遮商议,却得知他正在泗水畔习武。
泗水岸边,一袭青衫的瘦削身影正持剑演练,招式有板有眼。
旁边虬髯大汉突然放声大笑,惊起对岸一群白鹭。
刘备含笑走近,张飞回头嚷道:”大哥来了!”苏遮收剑施礼:”主公。”
经过半年调养,苏遮气色红润, 丝都泛着光泽。
刘备欣慰地拍拍他的肩膀,苏遮被拍得一个踉跄。
“军师从前苦读诗书,如今怎对剑术感兴趣了?”刘备好奇道。
苏遮瞥了眼张飞,笑道:”乱世之中,多些防身之术总不是坏事。”
原来这位三国名将张飞见他体弱,非要传授武艺。
表面说是看不惯他弱不禁风,实则是担心他在乱军中遇险。
这份粗中有细的关怀,让苏遮感动之余也觉有趣。
张飞插嘴道:”俺就是瞧不惯苏兄这瘦弱样!”刘备佯怒:”不得对军师无礼!”张飞吐吐舌头告退,临走还冲苏遮挤了挤眼。
二人坐在河畔巨石上,苏遮将佩剑放在一旁,开门见山道:”可是袁术派使者来下邳了?”
刘备暗自惊叹军师料事如神,点头道:”昨夜到的,带了不少厚礼。”
“来使可是韩胤?”苏遮若有所思,”想必是来提亲的。”
刘备更加诧异:”军师果然神机妙算。”
苏遮嗤笑道:”袁公路的脸皮当真了得。
先前策反吕布部将,逼得他跳茅厕逃命,如今倒要结为亲家。
这翻脸比翻书还快!”
“先前二十万斛粮草虽是大礼,但吕布岂会忘记旧怨?袁术必须找个更稳妥的法子。”
“吕布有女待字闺中,若许给袁术之子…”
刘备迟疑道:”吕布心高气傲,未必肯嫁女。”
“若许以太子妃之位呢?”苏遮望着对岸学飞的雏鸟,轻声道:”因为袁术要称帝。”
刘备闻言大惊失色。
“主公可知,袁术已得传国玉玺。”
“汉室衰微,袁术早有异心。”
“袁氏出自陈国,陈乃舜帝之后。
他自认以土承火,顺应天命,愈发狂妄,觊觎帝位。
如今又得传国玉玺,更觉天意相助,只怕连登基的年号都想好了。”
刘备闻言,冷汗涔涔。
若袁术怀称帝之心,再与吕布联姻,胜算大增。
此计若成,吕布与袁术便成铁板一块,难以撼动。
袁术兵强马壮,吕布骁勇无敌。
若联手徐州与淮南,东、南两路无忧,北面公孙瓒正与袁绍缠斗,亦无后患。
届时西取曹操,南攻刘表,易如反掌。
此局凶险至极。
然而刘备思来想去,仍难信吕布会与谋逆的袁术同流合污。
诸侯相争,不过为夺地扩势,尚属寻常。
若公然称帝,必招天下共讨,自取 。
况且吕布素来忠于汉室,天子亦甚为倚重,去年还封其为平陶侯。
他岂会甘愿背负叛逆之名?
见刘备神色变幻,苏遮心如明镜,解释道:
“吕布忠于汉室,无非为封妻荫子,光耀门楣。
可如今,远有袁绍之仇,近有曹操之败,仅余数千残兵,虽据徐州,却根基未稳。
天子被曹操挟持,空有虚名。
吕布若想借汉室谋利,已无可能。
而袁术称帝在即,与其结亲,岂非一步登天?”
刘备恍然大悟,对苏遮愈发钦佩。
自己年已三十五,纵横天下十余载,却常被动应敌,险象环生。
幸得苏遮指点,方能洞察先机。
他收敛心神,急问对策。
苏遮淡然一笑:
“主公无需忧虑。
此乃假结亲,真利用。”
“吕布虽勇,却反复无常,袁术早知其不可信,先前拒而不纳。
如今愿联姻,不过欲以其女为质,逼其就范。”
“吕布无甚软肋,唯此女视若珍宝。
一旦送女入袁营,便只能任人摆布。
但若主公失势,吕布将失西北屏障,危在旦夕。
堂堂英雄,岂愿沦为鹰犬?只需点破此节,婚事必败。”
刘备沉吟道:
“吕布麾下有陈宫这等奇才,必会劝阻。”
苏遮摇头:
“未必。
陈宫虽明此理,却未必劝谏,甚至可能促成此事。”
刘备讶然:
“为何?陈宫先前不是还劝吕布助我抗袁吗?”
苏遮解释道:
“陈宫深知吕布摇摆不定,迟早自取 。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与袁术结亲,以求安稳。
毕竟,疏不间亲。”
刘备了然。
欲阻此亲,唯有外力干预。
吕布为女儿谋太子妃之位,或真心结亲。
但袁术只图利用,待其价值耗尽,必遭抛弃。
只要吕布看透此局,婚事必破。
翌日清晨。
袁术使者韩胤立于帅府前,见吕布之女盛装登车,心中暗喜。
任务即将完成,待返寿春,主公大计可成。
从此,吕布便为袁氏鹰犬,再无反抗之力。
然而久候不见吕布相送,韩胤渐觉不安。
莫非与方才入府的二人有关?
那二人径直入内,一人乃吕布麾下陈元龙,另一老者面生。
正疑虑间,忽见吕布怒容满面而出,厉声喝道:
“拿下韩胤!”
左右兵士一拥而上,将韩胤捆缚。
韩胤惊怒交加:
“我家主公诚心结盟,温侯何故背信?”
吕布冷笑:
“这份‘诚心’,留着向天子交代吧!”
韩胤面色骤变,挣扎怒骂:
“无信小人!主公错看你了!”
吕布不为所动,挥手道:
“押入大牢!”
袁术偶然得到传国玉玺后,称帝的野心便再也藏不住了。
这次向吕布求亲,正是以太子妃之位为条件,才说服了吕布的妻子同意嫁女。
吕布向来尊重夫人的意见,便应允了这门婚事。
谁知这样一来,袁术竟牢牢掌控了他,令他动弹不得。
若袁术命他先灭刘备再献徐州,他又该如何是好?如此受人钳制,迟早要自取 。
那使者韩胤还催促尽快送女出城,说什么怕其他诸侯阻挠,分明是怕节外生枝!简直欺人太甚!
吕布将女儿小心送回内室交给夫人,转身对陈珪父子郑重行礼:”多亏二位剖析利害,否则我吕奉先真要深陷泥潭了。”
陈珪在儿子搀扶下起身:”身为徐州子民,为将军谋划乃分内之事。
既然将军无恙,我父子就先告退了。”
“改日必当登门致谢。”吕布目送二人离去,心中怒火难平。
而军师陈宫始终沉默不语。
将军府内,天刚蒙蒙亮,张飞的大嗓门就响彻庭院:”苏兄,走,骑马去!”自从答应跟张飞习武,这黑脸汉子天天黎明就来砸门。
苏遮还想赖床,无奈房门被拍得震天响。”兄弟别睡了,今天带你去城外跑马!”
“来了来了!”苏遮换上一身短打,倒显出几分英气。
张飞眼睛一亮:”今日定要带你纵马驰骋!”
“终于肯带我出城了?”苏遮笑问。
张飞吹胡子瞪眼:”还不是大哥怕你又’感冒’!”
“这词学得挺快嘛。”苏遮忍俊不禁。
自从刘备让张飞照顾他,这黑脸将军就成了甩不掉的”保镖”,这也管那也管,动不动就说”大哥军令”。
二人带着亲兵策马出城。
冬日暖阳下,不知不觉已跑出十余里。”苏兄骑术见长啊!”张飞回头夸道。”都是张兄教得好。”苏遮顺势奉承,惹得张飞开怀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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