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评酱第18章 做了一个美梦
回程的公交车上，乘客稀稀拉拉，车厢里弥漫着一种疲惫的寂静。
顾舟坐在靠车门的位置，窗外的夜景像一条被打翻的流光溢彩的河，飞速向后掠去，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他没有看风景，而是小心翼翼地打开那张夏悦蝶送给他的素描。
画纸上是熟悉的河岸风景，线条流畅而灵动，每一笔都充满了蓬勃的生命力。
他的指尖轻轻拂过纸上的柳枝和流水，那微凉的触感仿佛带着下午阳光的温度。
夏悦蝶清脆如银铃的笑声，她专注讲解画技时微蹙的眉头，她递来棒棒糖时那狡黠又温暖的眼神……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原来人生，真的可以美好到这般模样。
他将画纸仔细地抚平，仿佛要将这份美好的回忆熨烫进生命的纹理里，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将它珍藏。
然而，看着这张画，他又有些失神。
其实，他对画画一直都挺感兴趣的。
只不过，小时候没有条件学习，长大后又被生存的重担压得喘不过气，更别提有什么闲暇去追求爱好。
他过往的二十几年人生，似乎一直是在为了生存而奔波，为了的医药费而挣扎。
从未有过片刻是为了自己而活，更谈不上有什么真正的兴趣爱好。
今天，当他握着铅笔，那种全神贯注、仿佛全世界只剩下线条与光影的感觉，对他而言，是新奇的，更是无比珍贵的。
一种强烈的冲动，像一颗破土而出的种子，在他心底疯狂滋长。
这股冲动促使他在中途的一个站点下了车。
他循着路边的招牌，在一条僻静的小巷里，找到了一家尚未关门的美术用品店。
店里的东西琳琅满目，从专业的颜料到精致的画笔，散发着好闻的松节油和纸张的味道。
价格也高低不等，许多都让他望而却步。
顾舟摸了摸自己瘪的钱包，没有犹豫太久，径直走向角落，挑选了一套最基础的、也是最便宜的画材。
即便如此，结账时花掉的钱还是让他心里微微抽紧了一下。
但当他握紧那个装着画具的袋子时，却觉得这钱花得异常值得。
这不像消费，更像是一种——给自己那个几乎被遗忘的灵魂。
……
回到别墅，顾舟一进门，就看到苏芷菱正独自一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处理堆积如山的文件，只是捧着一本书，静静地阅读。
暖黄的落地灯光勾勒出她清冷孤高的身影，却似乎也染上了一丝分外温柔的平和，像一幅静谧的油画。
听到开门声，苏芷菱抬起头，目光落在顾舟身上。
她敏锐地察觉到，今天的顾舟似乎有些不同。
虽然他脸上依旧带着抹病态的苍白，但眉宇间那层常年笼罩的阴郁与紧绷，却被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所取代。
这让她感到十分意外。
她合上书，声音听不出情绪，“去哪了？”
怎么突然问他的行程了？
顾舟微愣。
在过往的三年里，她可从没问过这些。
只要他做好合约中分内的事，苏芷菱是不在意他的生活的。
现在忽然问这个，难道是想催问他找房子的进度？
他低头换鞋，嘴角本能地抿成了一条线，用一种公式化的口吻回答：“上午去医院，下午去见朋友了。”
他顿了顿，觉得自己有必要再次表明态度，免得苏芷菱误会他要赖着不走。
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苏芷菱，语气一如既往地恭顺，甚至带着一丝急于撇清的意味：
“苏总，我已经在找房子了，只是可能需要几天时间才能找到合适的。
不过请您放心，一旦找到合适的，我会立刻搬出去，绝不会给苏总您带来任何名誉上的困扰。”
苏芷菱完全没料到他会突然说出这番话，整个人都愣住了。
自己只是想关心一下他而已。
他说这些有的没的什么？
难不成他就这么想跟自己划清界限？
莫名的恼怒和烦躁在她心中翻涌，她脸色瞬间冷淡下来，像结了一层冰。
“随你吧。”
丢下这句，她径直转身上楼。
顾舟站在原地，对于苏芷菱这突如其来的怒火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但他早已习惯了她阴晴不定的脾气，并未深想。
反正再忍耐几天，等彻底离开这里，就都结束了。
他提着画材，转身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坐在书桌前，他迫不及待地打开了新买的素描本，拿出一支削好的铅笔。
当笔尖触碰到洁白纸面的那一刻，他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影像，就是夏悦蝶。
她笑起来弯成月牙的眼睛，她随风轻轻晃动的马尾辫，她说话时神采飞扬的表情……
他想把她画下来。
这样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让他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凭借记忆，小心翼翼地勾勒起来。
月光透过窗子，与台灯不算明亮的光晕相互交映，一同温柔地笼罩着他。
神奇的是，当他沉浸在这种创作的状态中时，下笔竟异常的顺畅和自信，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引导着他的手。
线条流畅地延伸，夏悦蝶灵动的五官、生动的神态渐渐在纸面上清晰起来。
他甚至还用上了今天买的那盒最基础的颜料，尝试着为她上色。
他用淡淡的粉彩渲染她的脸颊，用深一点的棕色描绘她的发丝和眼眸……
他全神贯注，忘记了时间，忘记了病痛，忘记了所有现实的烦恼。
当时钟指向深夜，一幅栩栩如生的夏悦蝶肖像画终于完成了。
画中的女孩巧笑嫣然，眼神清澈，仿佛下一秒就会从画中走出来，再次用她那充满活力的声音叫他“孤舟”。
顾舟放下笔，仔细端详着自己的作品，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和成就感。
他也没想到自己能画得这么好，就连上色都能如此成功。
这对他来说不仅仅是一幅画，更是他灰暗生命中，一道被他亲手捕捉并留存下来的光。
身心俱疲，心里却前所未有的满足。
他小心翼翼地将画平放在书桌上，简单洗漱后躺在了床上。
或许是今天经历了太多的情绪起伏，又或许是那幅完成的画作带来了巨大的慰藉，他很快就沉沉睡去。
这一夜，他做了一个美好得不愿醒来的梦。
在梦里，的身体彻底康复了，脸色红润，能下地走路，甚至还能在院子里慢跑。
而他自己的心脏病也奇迹般地痊愈了，心脏在腔里平稳而有力地跳动着，每一次搏动都充满了力量。
更让他狂喜的是，他哥也回来了，甚至还带着愧疚跟道歉。
他们祖孙三人当即抱头痛哭，所有的隔阂与怨怼都在那一刻烟消云散。
他们一家人，回到了那个记忆中的小村子。
他跟顾强搀扶着，走在熟悉的乡间小路。
阳光暖暖地照着，邻居们热情地打着招呼，风里都是稻花的香气……
一切都温暖得不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