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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枫林晚
停车坐爱枫林晚。
年少的心总是炽热而骚动的。
听说郡城开了一家叫做枫林晚的楼子。
想着那些环肥燕瘦,杨柳细腰这些词,时而瞥见窗帘下那若隐若现的轮廓,冯怀玉决定去考察一下。
他也必须要去考察一下。
因为他觉得自己这个儿童要过期了。
……
云中郡位于建安,西蜀,江左以及西域四国交界处,由于偏离政治经济核心,这里的管理很松散。
九月见底,云中郡某条萧索的小巷,随处可见的断壁残垣,在冷风中发出簌簌声响,入目满是破败不堪。
“你个小瘪三儿,活腻歪了!”
“从下面钻过去,给你“黄爷”磕三个头,我就放过你!”说话的中年人分开两条腿,双手叉腰,嗜血的小眼睛中闪烁着鬼火般的幽光,令人颤栗不已。
他就是苟安,赵老太爷府上的一个管家。
苟安身前站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少年,极尽谦卑,身后有五个小厮围着一条大黄狗,它便是苟安口中的“黄爷”!
“抱歉,苟爷……我不知道是您家的狗……我只是出来……砍柴的……”
“它扑上来,我才追它的,我真的不知道是您家的……狗!”
少年先是错愕一愣,低着头不敢看苟安的眼睛,然而他还是在惊慌失措中慢吞吞地讲出了那个“狗”字。紧接着他“噗通”一声跪下,一只手拿着半块黄色发霉到变黑的饼,额头霎时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的青色长衫已经褪色,大概是在水里浸泡过太多次的缘故,就像空濛的天空泛着斑驳的白。
他的头发软趴趴地扑倒在头皮上,有些被汗水浸湿了一撮一撮的依附在了额头。
瑟瑟寒风吹动着他发髻上的那块蓝色布条,如洪水裹挟着小船,在风浪中再次被掀起。
他叫苟不凡。
因为吃不饱肚子总是瘪瘪的,又排行第三被人叫做“瘪三儿”。从小父亲和两个兄长便从军去了,他跟母亲两人相依为命。
“生有七尺之躯,死唯一棺之主”,这是读书人的倔强。可是他有老母亲需要照顾,能少一事则少一事。
他始终只是平民百姓,跪着讨食,爬着谋生,他只想活着,只要活着。所以,他再一次舍了骨气,弯了腰杆。
他卑微地匍匐在地上,把屁股撅得老高,头都要磕进土里面了,像极了被打断肋骨的平沙落雁式,看起来滑稽却极虔诚。
“不长眼的狗东西!你敢说你祖宗是狗?”苟安喘着粗气,手里拎一条皮鞭,帽檐上乌黑色的珠子跟着一脸横肉都在得意忘形地跳动着。
苟管家当真一幅老爷的做派!
“不敢……请苟爷饶恕!”少年把饼块放进了衣兜里,然后跪着向前爬行,眼眸中掠过一丝悲愤,然后填满了乞怜。衣衫上面的两道血色很显眼,他的身子就像寒风中飘忽不定的烛火止不住的颤抖。
对于这种场面,他目睹过很多次,甚至可以说他已经见怪不怪了。
只是没有想到这一次灾难降临到了自己的头上。
他很气愤,可是又能怎样?
习惯就好。
他终究还是要活着。
他像个孙子一般地活着。
……
旁边聚集了很多人,而且人越来越多,把狗和人围在中间。
赵老太爷是云中郡最大的恶霸,手眼通天。据传郡守过年过节都要上门送礼给他,郡中大点的事务都要他点头,是名副其实的“郡上皇”。他家的人便犹如云中郡的皇亲国戚,在当地无恶不作。作为管家的苟安自然成了横着走的人物,又是爷又是祖宗的!
百姓议论纷纷,却没有人敢站出来说什么!
他们早就被生活压弯了腰,被现实打折了脊梁。
他们都有父母妻儿,他们要活着,就算看到了有人被欺负,他们义愤填膺,却没勇气站出来!
他们只是奢望自己能幸运些,不会遇到这些麻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