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评酱第8章 八节
冬雪融化，鸟语花香，不经意间，已是初春时节。
容华街上各路行人都在讨论着同一件事
——
红水阁头牌江绥姑娘竟被赎了身，但是是被赎身却无人知晓。
倒不是说被赎之人是江绥这件事很惊人，毕竟即使江绥姑娘生得那般美艳，但骨子里的那股狠劲，聪明人都晓得她不会久居于此，当初红水阁那妈妈定是看中了这一点，才将她的身价一提再提。
这姑娘的身价，能将她赎下的人是谁，一些商贩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一旁凑热闹的兰姨，微眯双眼，望着正一脸悠闲吃着冰粉的许牧铖，以及他身旁坐着的清纯可人的小丫头。
这丫头，兰姨看着只觉眼熟，却一时叫不出名字来，她长得不如苏梓柚大气惊艳，似乎能驾驭一切的美，也不如谢婉依的玲珑小巧，楚楚动人惹人疼惜，怎么形容这个女孩的长相，兰姨只想到了两个字——舒服。
特别是这丫头的眉目间，像极了一个人……
“许牧铖，她……”
“不是我赎的。”
“我知道，是那个贵公子何栩年吧。”
“正是，不过这样也好，还替我省了一笔。”
“唉，你自己注意点吧。”兰姨说完，目光又转到了那个吃冰的姑娘身上。
良久，许牧铖叹了口气，瞧见那姑娘吃完，起身结了帐，转身对她说，“走吧，我们去接她回家。”
昨日。
红水阁。
“何公子。”是做了个天大的决定，何栩年很少见苏梓柚如此端坐，一脸严肃。
“难得江姑娘有事主动找我，请说吧。”
“……何公子”似乎有着什么难言之隐，苏梓柚咬了咬牙，继续到，“可否替我赎身？”
何栩年明显一惊，又随即觉得好笑，这丫头不会以为自己真喜欢她喜欢到会拿钱替她赎身吧。平常看这个江绥姑娘挺聪明的，怎么还会说出这种话。
“何公子别误会，江绥绝没有自欺欺人，觉得公子对我的感情如何如何，况且江绥自己也有了一些碎银子，江绥知道自己不过只是一个青楼女子，但是何公子不是对小女身世很感兴趣吗？对小女今后能做出什么事很感兴趣吗？”
听完苏梓柚的描述，何栩年笑出了声，“江绥姑娘果然聪慧，在下佩服佩服，可不知姑娘口中在下所感兴趣的事，是指？”
“报仇。”苏梓柚轻笑。
“荒谬！你！你居然拿着家里的银子去赎买一个如此肮脏的东西！”何世自听说自己儿子花下天价，赎了一个青楼女子且还安置在家中，一想到这儿，就气不打一处来。
“父亲此言差矣，儿子虽然的确花了银子去赎一个女子，但是这些银子而言，对这个家有很大的影响吗？况且，她不脏。”
从未见过儿子这样顶撞自己的何世，惊叹与儿子只为一个女子便能做到此，丝毫没有顾及整个何府的脸面。何世自然气得发狠，一时却说不出什么在理的话，挥挥手让何栩年出去，“别让我在家里瞧见她。”
说实话，何栩年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赎了她，但是他不后悔，他记得那日她眼睛变了，她的眼睛很美，这也是何栩年为之沉醉的一个点。这样一副好眼镜，本该是永远明亮着的，但生在她的身上，却又显得有些空洞，那日她的那双眼睛忽然变得明亮起来，像是又有了生机与希望，他知道，他自己被那双点亮的眸子激活了。
何栩年当年从未想到，自己未来可以为了那双眼睛为自己亮一次，而付出所有。
那可能就是爱吧，爱惨了的爱吧！何栩年后来这么想着。
苏梓柚顺利搬进了何府，这时，她的身体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由，但是肩膀上的担子好像又沉重了些。她忽然觉得自己这一辈子都在被囚禁，只是环境与形式不同而已，最开始被亲人以爱的名义囚禁着，后来又被自己最爱的人带到另一个肮脏丑恶的囚禁地，这一次是她自己选择的，将自己囚禁在这长痛的恨意里。
也许，自己的存在就是为了证明那些人能够过得有多幸福吧。
“这几日住的可还习惯？”自苏梓柚进了何府，事事都受何栩年照料，哪里会过得不习惯？
“承蒙何公子的照顾，小女住得十分舒畅。”苏梓柚微微颔首。
这的确是实话，早听说何世不待见自己，自然不会想见到自己，苏梓柚原以为自己会在府上被处处刁难，哪儿知无论是丫鬟还是厨房里的婆子，都对她照料有方，不用细问，她自知这其中的缘故。
“家父那边，还请姑娘给在下一些时间，这几日，如若姑娘有外出，也委屈姑娘只得走这西侧偏门了。”
“不碍事的，何公子已为小女做了太多了，不出几日小女自会离开的……”
不待苏梓柚说完，何栩年挑眉，不准备长住，她在这儿无亲无故，不住这儿去哪？报仇也不能风餐露宿吧，况且这几日的相处下来，何栩年从苏梓柚对待仆人的态度以及快速适应府中的规矩等等，不难看出，这丫头，想必之前也是个大家闺秀吧。
但是哪一家室最近落寞……何栩年似乎意识到了些什么，“没事的，你且想在这儿呆多久都行。”
“公子！公子！老爷正四处找你呢！”一个身材矮小，胖瘦适中的小丫鬟跑了进来，苏梓柚认识她，这是何栩年身边唯一一个近身伺候的丫鬟唤名金柔。
不待多时，何栩年微微整理了下自己，正想对苏梓柚开口，没想到被苏梓柚抢先说到，“何公子快去吧，刚好小女也有些事，正需要上街闯闯。”
不待何栩年同意，苏梓柚先人一步走出了屋子，朝后门走去。
望着这单薄的身影离去，何栩年一时竟觉得好笑，这丫头。而一旁的金柔，捕捉到了她家公子脸部的变化，心里更是生了一些醋意，自己呆在何府将近五年，从未见过公子笑得这么频繁过，没想到一个青楼女子竟然这么对公子胃口。金柔对何栩年是抱有幻想的，甚至幻想何栩年能够纳自己为妾，可这几日自从看了公子对江绥的态度，金柔多多少少有些不甘。
“金柔？别发呆了，一起走吧。”许是察觉到了金柔的不对劲，何栩年轻声唤了唤她的名字。
“啊？哦，公子这边请。”被点名的金柔有些羞涩，埋下头，领着何栩年快步走去。
今日的京城欢歌燕舞，条条街上彩灯悬挂，这春天独有的温情在这一刻被衬托出来。
原来当今太子与太子妃应于今日完婚。
得知此事的苏梓柚正在一家小店吃着午饭，这位太子妃，她到有些印象，据说还是唐夜呈的青梅竹马，不过那小子早说自己只把她当做妹妹，从未有过喜欢之意，名字，好像是唤作温礼。
“温礼你还不知道？”一旁几个喝酒的人也正讨论着此事，说话的正是两三个婆子，许是等男人吃酒太无趣，索性抓紧时间瞎扯起来。
“哎呀，就是温家最小的那个女儿，据说啊，这家人不得了，有权有势，祖父是圣上的帝师，父亲当今圣上的伴读，母亲与皇后娘娘以姐妹互称。”
“人家这就是天生的命，难怪配的人是太子啊！”
“可不是嘛，我还听说太子好像不太喜欢她呢。”
“哎呦，这个可由不得他哟，郎才女貌能不般配，就不知这温大小姐性格如何了？”
听此，苏梓柚赞同地点了点头，后来了解温礼这个人以后，苏梓柚才知道什么叫大家闺秀，温礼是她见过最心善单纯的女孩，如果自己是个男儿身那势必会爱上这样的女孩。
“听说赵坤赵大人居然要亲自接温家大小姐进宫去呢。”
“哟，听说这赵大人可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呀，走吧，咱也去凑凑热闹。”
“走吧走吧。”
一旁，桌上的面条还没被吃完，甚至还有着余热，几个碎银子撒在一旁，不知为何，会让人联想到冬季，但此时只是初春。
温府。
“哈哈哈哈，那就麻烦赵大人辛苦啦。”像是必要的寒暄，温耀拉着赵坤的手。
“诶，温大人乃皇亲国戚，能带大人千金一程，乃是赵某的福气呀。”
“赵大人太客气了，温怀你且随着一块去，护着赵大人和你的妹妹。”
温耀身边出现了一个黑衣人，双手抱拳，此人相貌堂堂，身躯凛凛，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右眼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腰间佩剑。
温怀望着坐在花桥里一言不发的温礼，心中五味杂陈。
“老大让我们一直守在这儿，苏姑娘一定会来吗？”馒头敲了敲一旁的包子，“哎呀，废话，杀父之仇呢！”包子不耐烦的朝一旁靠了靠，“苏姑娘也是可怜，不过一年前咋俩也在场，万一她连我俩一起报仇咋办。”馒头还不死心，又朝包子那边挪了挪，“你烦不烦，就咋俩往那一站，苏姑娘能瞧见咋俩？咋俩出场又不多，就自从守过谢婉依那小兔崽子以后，咋俩还出过场吗？再说苏姑娘又不会武功，你怕啥？”包子这下彻底堵得馒头无话可说。
“包子包子，你快看，那是不是苏姑娘！”苏梓柚出现时，赵坤刚上马，正准备带温礼离开，“天哪，包子你快看，苏姑娘那眼神，好凶！”“我看见了，我看见了，你别摇我了！……”
苏梓柚就这么站在人群里，面纱遮住了她的脸蛋，却遮不住她那双仇恨的双眼，恨意已经布满了她的瞳目，心脏的绞痛愈发强烈，那个血肉模糊的冬夜似又惊现在眼前，从慌乱到愤苦，她活在这世上又何不是一种煎熬，苏黔生生前那慈祥的面孔，此时带给苏梓柚的只有恨意。
父亲，再等等，女儿很快就来陪您。
“汪汪汪汪汪汪”几只野狗突然冲着花桥不停吼叫，甚至挡住了人马的去处，赵坤骑的马没有骑好，重重地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左右的人连忙去扶。
也顾不上那么多，正有人拔剑对准那几只野狗，却有婆子急忙制止，大婚的日子不可随意杀生啊！
“小姐……这……”一旁的小丫鬟被吓得不轻，“先回府吧。”温礼却表现得异常平静。“小姐这日后会不会说咱们……”“先回府吧”她声音不大，却异常清冷，一旁的温怀立即掉头回府，刚还兴高采烈的钟鼓敲击声，在此刻安静了下来。
像是预料到什么，温怀意味深长地漂了一眼苏梓柚，而后者，不客气地回盯了上去。
认识温怀那会儿，他还没有名字，苏梓柚也不过十一二岁的年龄，那时的苏家大院门前总有个跟她年纪差不多的乞丐小男孩，衣衫褴褛蜷缩在那，苏梓柚不记得怎么和他成为朋友的，只记得她觉得他生得漂亮，就唤他小帅，而他唤自己小苏。
每日，小苏都会隔着大门给小帅送一碗热腾腾的米饭，小帅这个乞丐每天就想方设法给她搞一点新鲜玩意儿，那是小苏第一次接触外面，那时他们都很开心。
苏梓柚后来才知道，小帅为了给自己送一朵新鲜的花，被当做是小偷，主人拿花瓶砸向了这个只有十来岁的孩子。
“小苏不要忘记我，我也不会忘记你的！”说完小帅就走了，那时的小苏多么恨那扇紧锁的大门，将自己与伙伴分开，甚至连挽留都做不到。
而现在的小苏，做梦都想回到那扇门的后面。
“赵坤，我们来日方长”说完这句话，苏梓柚转身离去。
“快，快去报告老大，苏姑娘走啦！”
苡水桥边，苏梓柚拿去面纱，定定望着湖水，水很静，湖面倒映着她的影子，多漂亮的脸蛋啊。
赵坤的“意外”并没有让苏梓柚有太多快感，她甚至有点内疚，她多害怕世人认为温礼是不详之物，才惹得野狗冲他们乱叫，那样一个干净的女孩，本不该有污点的。
“柚子呀，你变了。为了复仇居然不择手段”盯着湖面的自己，苏梓柚叹了口气。
“其实没有变的，你还是一样善良。”
许是被吓了一跳，苏梓柚迅速转身，惊讶地盯着不远处的许牧铖。
“你怎么在这儿？”
“因为你在这儿。”
“你怎么知道我会在这儿？”
“我也说不准，可能心有灵犀？其实我也害怕你不会来这儿的。”
再见到许牧铖，苏梓柚已经放弃伪装了，只是就这么呆呆得望着她，她多么想此刻是一个梦啊，那样她就可以飞奔到那个自己日思夜想的怀里，贪婪地嗅着让人魂牵梦绕的香味，就像以前以后。
可惜，这是一场噩梦。
一场无法醒过来的噩梦。
两人就这么互相注视着，两双眼睛似乎正交流着千言万语。
“柚子，跟我回家吧。”
良久，许牧铖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