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风雪赴上京
三个月前,辞官归隐的老国师白御为自己的独孙女儿算了一卦,此卦生门直指渊南上京城。
于是老国师之孙白辞月便风雪兼程赶赴上京城,期望能寻得机缘,续命延寿,破解自己十八岁必死的命数。
白辞月抵京之时,凛冬的寒风还没有散尽。
明日是正月廿三千秋节。所谓千秋节,其实就是皇帝的生日。熹宁九年正是熹宁帝六十大寿。
上元节刚过,礼部颁令,千秋节时解除宵禁,允许百姓们摆夜市,彻夜欢庆。
各地文武百官,设置香案,向京城方向行大礼。
刚出正月,京城已经热闹了好一阵子,不过热闹又有谁嫌多呢,京城中的商贾贩夫,达官贵人一个个都期待得很。
这些期待节庆的人里面当然也包括白辞月。
这个姑娘从南方一路风尘仆仆地赶来,本来指望能赶在年节前抵达京城,好好见识见识京城的繁华。
可惜她是个命里无福的。
出家门时正值冬日,她一路颠沛,舟车劳顿,不幸又是个风吹不得雨淋不得的弱柳扶风。
一路上不是在生病,就是在生病的路上。堪堪在正月十五上元节这天赶到了京城。
小姑娘一高兴,下马车时张夫人还来不及牵住她,好给她披件狐裘斗篷,她便兔子似的直直地冲撞出去。
这下一受风,当天夜里又发起高热来,养了许多天才渐渐好起来。
张家本是受白老爷子所托送他这宝贝孙女来京。
临行前这位白发须须的老国师千叮咛万嘱咐,他这孙女是个琉璃做的,脆弱的很,请他们夫妻俩多多费心。
张员外拍着胸脯保证白小姐不会出一点意外。
“老爷子放心,您把小姐托给我算是找对人了。别的不说,我从徽州上京城就和您从家里去妙善斋买糕点是一样的熟门熟路,保管把小姐全须全尾地送到京城。”
张员外是个爽利性子,他多年来来往南北走货,京城到江南的官道小道不知走了多少个来回,一路上呼朋唤友,走到哪里都有人招待照看,哪里有出意外的道理嘛。
白老爷子也不多言,他从怀中掏出一枚芙蓉美玉,雕着芙蓉纹样,雕工精绝,质地上乘,内里通透,隐隐蕴着灵气,一看就绝非凡品。
张家夫妻俩是万般推辞,奈何老爷子执拗。老国师是世人眼中的神仙,老神仙执意相赠,想必这玉是与夫妻两有缘。夫妻俩推辞不过,最终还是收下了这枚玉佩。
这一趟带着白辞月,平常半个月时间就能赶完的路程,生生世走走停停了两个多月才到。
白辞月两个多月中大半时间都病着,又着急赶路,一路上耽搁着病情。到了京城,眼看着人是只剩下半条魂吊着了。
张家夫妻俩本是想着赶回京城过年。本来时间算的好,到了京城还有的是时间备年货。无奈白辞月当真是如老国师所言是个琉璃做的,从徽州到京城,一路迎风赴雪,夫妻俩一路提心吊胆,生怕小姑娘有个万一,万幸是平安到了京城。
现下卯时快过了,白辞月依然赖在床上起不来。
虽然是醒了,然而一则天气冷,屋子里实在是暖和,被子里就更暖和了,二则这姑娘是个爱睡懒觉的主儿。在徽州老家时,白老爷子是对这个唯一的孙女儿千娇万宠,万事都由着她的性子来,平日里也任她睡到日上三竿。
白辞月裹着被子翻了个身,在心里给自己鼓鼓气,一口气掀开被子惊坐起来。
她是想到出行前祖父叮嘱,住在别人家时不能再一觉睡到晌午,这样是不礼貌的。
正准备穿衣服,这边张夫人已来扣她的房门。
“月儿,今日里身子可有好些,姨母进来看看你。”
“姨母,外面冷,你快进屋来。”
白辞月说着来不及穿衣便要起身去迎,张夫人已经跨过门槛进屋来了。
“姨母,真不好意思,我又起晚了。”
虽然这样说,但是感觉白辞月坦然得很,并没有看出来她有哪里不好意思。
张夫人只是笑笑,
“你的习性姨母还不知道嘛,在这里只管当成是自己家一样,想怎样来便怎样来,难道还跟姨母客气不成。”
说这已经坐到床边来。
这张夫人与白府上的管家媳妇儿是同胞的姐妹,生在徽州府,嫁往上京城。这白府上张白俩府多有走动。
辞月命薄福浅,没有父母亲缘。
张夫人连生三个儿子,一个女儿也没盼到。每每对着白府上做事的姐姐叹息,
“如今的日子也还圆满,只可惜我身边没个女儿,如今儿子们都大了,走南闯北忙着家里的生意,若是身边有个女儿,我这心里也不至于空落落的。”
说着又想起当年的伤心事来,
“若是当年没小产,我那女儿也该有辞月这么大了,哎~”
“害,这都过了十七年,女儿有女儿的好处,儿子有儿子的好处,生儿生女这都是命里注定的,哪里是想得就能得的呢。”
这话许妈妈听的多了,每回也就拿这些话应对她。
“姐姐,我到真是羡慕你,你虽然也没生女儿,可还有个白小姐从小在你身边,她吃你的奶长大,可亲你的很哩。”
许妈妈听妹妹这么说,眼睛眯成一条缝,笑的脸上皱纹都多了几条,高兴的不得了,可是嘴上任然客气。
“我不过是伺候小姐的下人,哪里敢说亲近主人家的话。”
“姐姐到今天还说这话,辞月这姑娘可喊你妈妈呢,我是跟着沾光,做了个便宜姨母,也算有些慰藉。”
当年董氏难产,生下白辞月就撒手人寰了。许妈妈就这样进了白府做了白辞月的奶娘,一晃十六年过去了。
白辞月自小与奶娘亲厚,也唤许妈妈的亲妹妹一声姨母。这位姨母待她也是极好的,因此白辞月寄宿在张府上也并不感觉拘束。
且不说这些前话。
“姨母不要嫌弃我就好。”
白辞月搂着张夫人的胳膊撒娇。她自然是不和张夫人客气的,白辞月这些天窝在屋子里养病,整日整日都躺在床上。
眼见着是慢慢好起来了,也不好意思再天天赖在床上,心里想着应该适应一下长辈们的生活作息,早睡早起身体好嘛。
“你且先梳洗,等待会儿用过早饭咱们一家去伏辰寺上香。”
张夫人对这姑娘很是怜爱,这些日子她一直病着,夫妻俩个焦心得很。
现下看她精神气色都恢复了不少,张夫人想带着白辞月去城东伏辰寺拜拜菩萨,感念佛祖的保佑。
“姨母,我的病劳您费心了。”
白辞月这话倒是十分的真心,张夫人对她的好她都看在眼里。
张夫人拍拍白辞月的手背,
“哪里的话,既然叫我一声姨母,我哪有不为你上心的道理。”
“姨母去前院等你用饭。”
说着张夫人起身带着两个丫鬟出去了。
这边白辞月已穿戴好衣服,她今日上穿一件白色夹袄,银色丝线绣的芙蓉花样,领口袖口都镶着毛边,衬的人粉嫩可爱。下穿墨绿色绫罗百叠裙,裙边绣的祥云花纹,行动间云朵翻涌。丫鬟为他盘了个双髻,用绿色绸缎飘带系着,一边各坠着一只步摇。
这身打扮雅致中透着俏丽,她又生的实在美丽,噗一出现在前堂,众人都眼前一亮。
今日张员外和张家二郎不在家,年节已过,员外忙着张罗生意,每天很早就出门去了。
简单地用过早餐,张夫人领着白辞月和张家二位公子,另家里一众仆妇准备前往伏辰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