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走马上任
《清官册》2
冀善
康熙在乾清宫接待施家父子,听施琅说完施世伦遭遇,深表同情,之后开始问话,问他读了什么书,对什么感兴趣,谈了将近一个时辰,之后让他们父子回去。
等施家父子走后,康熙没闲着,马上把梁公公找来,让他知会吏部,吏部管官的,给施世伦安排个官职,不要太大,让他在实际情况下锻炼,将来也许是国家的栋梁之才。皇上说话,吏部敢不听吗?没过几天,安排好了。请示皇上,皇上同意了,通知施琅父子。
这天施琅夫妇,大公子,三公子一家人坐在一起,正谈论那天乾清宫之事。
老大现在身为主事,这个人很严谨,也很呆板,胆儿还小。 听完爹和老三介绍,有点儿心惊肉跳。 但是觉着皇上没有别的意思,这才放点心。
正讨论着,吏部来了公事。 答对完了,把送公 事的送走了。
打开公事一看:呀,真没想到。 吏部委派施世纶 为扬州府江都县七品县令,择日走马上任,皇上御批。
原来是个无职的白人,现在一下子成了百里侯,七品正堂。 那在北京说,或者拿他们家来说,这七品县令芝麻粒儿豆大小官,不在话下。 北京的官儿也太多了,二三品的三四品的官。 那车拉船载,但是外放要当个七品县令,怎么叫百里侯啊? 那可了不得。
那老百姓读书的士子要想得到这个官, 恐怕不那么容易,想瞎了心,好几辈子也当不上。 今天他们家真是喜事啊。 施琅的眼睛一亮。
“哎呀,谢主隆恩呐。孩子, 咱家祖上有德呀,怎么遇上这么个好机会? ”
施世纶也乐的是手舞足蹈。
“我现在是七品县令啦,哈哈,七品官不小,是朝廷的命官呢,我,我看哪, 扬州府江都县,我听说过,江都,玉米之乡,好地方。 ”
他哥也高兴,高兴之余,他哥就说:
“老三啊,我不是扫咱一家人的兴啊,我有什么说什么。 我听说这个江都县是个多事之地, 怎么把你派到那儿去了? 鱼米之乡不假,那地方有的是钱。 正因为有的是钱,有钱的人也比较多,案发也相当多呀。光那无头案至今悬而未结的多的是。 衙门里头经常有人到南方去,来回他们说,我都听过。 我还听说呢,前任的知县姓什么?就是这个江都县的知县,啊,姓马,叫马长青,马知县当着当着官把脑袋丢了,死到任上了,到现在这缺儿还空着呢,怎么把你给派去了? 我说这个可有点玄乎啊。 ”
他大哥这么一说,夫人也担心了:
“我说世伦呐, 要不你就辞了吧,你能当得了知县?那个多事的地方,一旦有个三长两短,为娘如何放心的下?谢谢皇上的好意,万一有点啥事,你这何苦来的?”
“我虽然不知道那个马知县是怎么回事儿,反正我这么猜测,他肯定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儿,也许贪赃,也许王法, 也许误判人命,人家恨他,报复不了,就采取这个办法把他干掉,他自己找的。这当然啦,我说的不一定正确,我瞎猜的,可儿我去,我得报答君恩呐,为国家着想,为老百姓着想,走的正行地端,正大光明,依法办事,为民昭雪,缺德的丧良心的事儿不干。他什么理由杀我呀?不可能呢,大凡世界上杀人越货者都有一个原因。父母放心,大哥你就放心,挺好,没事儿。”
施琅一听老三说的有一定的道理:
“算了,算了,老三说的一点儿不假,这是喜事儿,得报答君恩,次日走马上任,着手准备吧。”
当妈的,她担心呢,心也细啊,孩子长这么大没离开过父母。这江都县在哪儿?听说在大南方。这离开家了,他一个人怎么照顾他自己?他又没一个家室,其实她猜错了,就是有媳妇儿,也不能带去,不可能带家属。除非你有一定的政绩,干了多少年了,经上级特殊的批准方可带去。像他这没那条件,那怎么办呢?夫人想起来了:
“去把施安施忠给我叫进来。 ”
施安施忠是两个仆人,时间不大,两人进来了,先说施安,今年30岁,长得敦敦实实的,红扑脸,非常健壮。14岁就进了施府,忠心耿耿,小伙子还会两下五把招儿,另外眼里头有活儿。施老夫妻对他十分信任,拿他当儿子一样。这施忠呢,比他小四岁,都是奴随主姓,其实他们本性都不姓施。这施忠长得文质彬彬,有点内秀,平时很少说话,你别看他不说话,肚子里清清楚楚,也是忠心耿耿,俩人不知道什么事儿,进来见过老爷少爷之后 ,夫人这才说:
“施安施忠啊,通知你们一声,你们家三少爷走马上任,赶奔江苏做知县了。远离我们夫妻的身边,老身放心不下。派你们俩保护少爷,陪伴少爷一起走马上任去吧。如果少爷回来,平安无事,我要重赏。如果有点儿闪失,老身绝不答应。”
“谢主母信任,知道了知道了。”
俩人老在北京待着,都待傻了。一听说江都,江都在哪儿,他们也不知道,出去开阔开阔视野,见见世面,这也是好事儿。因此,两人欣然领命 打点行装,呵,这家里开始就忙着准备车辆。另外,到吏部得办批文,得有正式的手续,你没有这手续能行吗?有人专门负责督办,有话则长,无话则短,一转眼时间到日子了。施世纶,昨天晚上没睡觉啊,跟父母谈这谈那,天明以后,他眨眨眼。由于刚上任,心情也激动,他爹一再告诉:
“儿啊,官场如战场啊。你别觉着这官儿好干,不好干,扯耳朵腮帮子疼。不知道能得罪什么人,千万要谨慎小心 ”
“爹,您放心,我这两天我这脑子没闲着,我都想好了。我不小了,我是成年人了,您就听喜信儿吧,万无一失。”
“哎,那就好那就好。”
第二天,一家人洒泪分别。施世伦上了车。施安施忠一前一后跟着,还带了其他四名仆人,拉着行李。离开北京城,赶奔江都县。他们起身的时候儿是什么时候儿?就快到了六月。越往南走越热呀。这越往南走。雨季越多呀,路上就耽搁了很长时间,但是也开了眼了。江南江北就是大不相同。哎呀,主仆心里头都非常非常高兴。 但施世伦可不是光看风景,手不释卷,还得多读书,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闻。特别对江都县的事儿,他找了不少参考书,还得仔细看看,从书本上找很多很多的答案,做在心里头有数。施世伦也想了。我爹娘对我不放心。这是顺理成章之事,皇上对我也未必相信。要不然能给我个七品官,给我个锻炼的机会?我得好好干一下,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啊。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不说此番要干得惊天动地,我也得搞出点什么名堂。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我不能留下骂名,不能让我爹娘跟着丢人,不能辜负皇上的圣恩。他这一路之上,默默地就告诉自己,一再叮嘱。这一天再往前走,就到了扬州管辖地界。他在车上坐着,就问,离咱们衙门还多远呀?嗯,还有30里就快到了。30里?鞭子一晃就到了,这么办吧,天快黑了,找个地方先住下啊。
“施安,骑马去前面打店。”
简短捷说,店家找好了。当天晚上把车卸了,吃完了晚饭,施世伦睡不着觉了,一琢磨到了眼皮底下了。我先别急着上衙门,到了衙门,往那一坐,就等于到了罐子里头了,什么我都不知道。我能不能利用这个机会考察民情?多了解点儿事儿,听听老百姓什么反应,起码做到心里头有数。对,他把施安施忠叫过来,主仆三个人把门关上。
“你俩听着啊,明天早上吃完饭,你们走你们的,我走我的。 ”
“ 老爷,你这话啥意思?”
“ 我要微服私访。你没听故事和小说儿,很多的清官都去私访。咱不能学一学?我要考察民情”
“那我们怎么办呀?”
“你听我说呀。明天你们赶着车进江都县。到了衙门,问官儿哪去了,你说官儿看病去了,官儿一路之上,鞍马劳顿已经得了病了。找郎中看病。告诉他们休息几天之后才能理事。所有拜访我的一律挡驾,还有一样,如果有伸冤告状的状子一定替我收好了,施安,这事交给你保管了,你心细。”
“好,行行行。”
“你们俩记住我交代的,记住了”
“记住了,大人,那您什么时候能到衙门?”
“这不好说,多则十天半月,少则三天五天。”
“啊,别介,你一个人一但出点儿事儿,回家跟老爷夫人我们没法交代。”
“废话,我干嘛出事儿,念丧经,我这边好好的,谁知道我是知县,不必多说,我就尽快返回江都县啊,就这么定了。”
昨天晚上交代好了,大家都知道施世伦的脾气,说一不二,不撞南墙不回头,他决定的事儿九头牛拉不回来。所以他决定了,别人不敢说别的,第二天,施安施忠,赶着车,带着仆人赶奔江都县,咱们再说施世伦。早都准备好了,他也不穿官服,青衣小帽儿化装成一个算卦的道士,本来他长得就其貌不扬,再穿上这套衣服,拿着招牌,活脱的一个游方的道士,施世纶心里还高兴,嗨,原来我在家里读书的时候就想过这些事儿,有朝一日我也化妆私访一下,还真实现了,哈哈哈哈。溜达溜达。他走的这个方向也奔江都县,只是不跟着大队而已,走走乡川镇。快到正当午时的时候,前面路过一个大村子。村口有棵大柳树,在柳树底下坐着个女人。这个女人看着水塘,俩眼发直。这棵树底下还凉风习习。可以在这歇一会儿。施世纶也到了树底下,把手里的东西轻轻放下,背靠着树席地而坐。这时,女人也发现施世伦了,上一眼下一眼看了那么两眼,谁也没言语。施世纶主动搭腔:
“大嫂。您是本地人吗?”
“啊,我就是本地大王庄的人,听你的口音,你不是本地人”
“北京人,我从北京来的。”
“吆,也够远的。”
“可不是,没看打板算卦游方的道士,云游四海,哪儿都走,到处为家。”
“啊,您会算卦?”
“招牌你没看见啊!大刘运卦,未卜先知啊,大嫂啊,我不是吹啊,我算卦可灵验着呢。”
“是啊?那你就修好积德给俺们算一卦。你要真算得准,我就砸锅卖铁也忘不了你老的好处。”
“行,别哭别哭,行行行,大嫂,你放心,我白送你一卦,分文不收。”
“是啊,那我更得感谢了。”
“行了,你报一个字,你先出一个字。”
妇人想了想,嗯,现在正当午时,说了个“午”字。哦,施世伦掐着手指头,嘴里嘚吧半天。
“好,说吧,你要问什么?”
“先生,咋说呀,呜呜呜”
“别哭啊,别哭,你一哭,我什么也听不清了,有话只管讲来。”
妇人哭着把事情的经过说一遍,原来她两口子都是农民,就住在前头不远大王庄,种地为生。有一个丫头叫小霞,17岁,因为他父亲呢,跟别人摔跤,把脚扭了,老也不好。哎,找郎中看吧,一个是舍不得花钱,另外怕他看不好,就想起来去许愿去。离这儿不远有一座大庙,据说香火极盛,非常灵验。上那个大庙去烧香许愿去了。小霞跟着邻居一块儿去的,去了就没回来,到现在俩月零三天,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挺大个丫头,丢了。家里人都急死了。亲戚朋友都翻到了,到现在是音空信渺。当娘的都魔怔了,整天的疯疯癫癫,哭的都没有眼泪了。今天俩眼发呆,心里还在想着这个事儿,因此打算算一卦。施世纶一问,他把这个经过说一遍。施大人心就一翻个儿。有这等事儿,得详细的问问:
“大嫂啊。你女儿小霞去的时候,你刚才说跟邻居去的,邻居可靠吗?”
“咋不可靠啊?是我从小的姐妹啊,现在我们还是邻居呢,他家姓周,是一个寡妇老太太,可好呢?我让姑娘一个人去,不放心,我求人家周大姐陪他一块儿去的。也烧了香啦,一切都顺利,等到了院里,要回家的时候,这周大嫂打算上一趟茅厕,告诉我们丫头在院儿别动,等她,就这么的,周大嫂就上个茅厕,等方便完了回来再找我们小霞,这丫头就没找着。周大嫂以为这孩子心急先回家了,所以就回来了,一问我,我说没回来呀,周大嫂也发毛了。哎呀,找了不少朋友,又返回庙上,再找,也没找着,把她爹都急死了,本来呀,就在家养病,这一急可不要紧,吓得命都要保不住了。先生,你说这孩子还能找着找不着?你说他是死是活,你得好好给算算。”
“大嫂,放心,我一定认真算。你说他烧香的地方叫什么?”
“离这不远,八里地,莲花院。”
“哦,莲花院。听这意思,这是一座大庙。”
“哎哟,大的很呢,前后好几层大殿,光和尚能有好几十。”
“哦,明白了。”
他俩这一掐算,你想一想,正当午时下地,农民回来,在这路过的人,人都有好奇心,一看这谈什么呢?老王家媳妇儿,孩子丢了,过来凑趣儿看热闹,就围了二三十号人。施世纶假装没看着,最后满面微笑:
“大嫂,我给你道喜啊。”
“啊!喜从何来?”
“你这丫头小霞平安无事,你丫头没事儿,没事儿。”
“她还活着?那她什么时候能回家?我还能见着我的宝贝姑娘?”
“卦里告诉了,最多一个月,最少20天。不用你找就能全家人团圆。”
“哎哟我的天哪,我谢谢先生,谢谢老天爷。”
这媳妇儿趴在地上就磕头。老百姓听完了,议论纷纷呢,有人就说了。
“先生,我们这邪门儿啊。丢孩子的不光她一家,前面有个叫左家庄的,也是老左家的二丫头。上那个莲花苑去烧香去,也丢了。跟他脚前脚后,大概丢了也有60多天了,把他们家人都急疯了,你说邪门不邪门儿。”
“哦?”
施世伦心说,看来这个事儿就出在莲花院,怎么都反映这个事儿?
“我说各位啊,那你们怎么不报官呢?”
“谁能不报啊,写了状子,报了官了。音空信渺啊,知县大老爷受理了。但是后来听说知县脑袋瓜还丢了,知县都没了,谁还给我们做主?”
本章完 冀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