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评酱第9章 二伯（二）
牛蹄弯村的人是大一片的穷，不是只有我们家，二伯家，还有和我们一样贫穷的同伴，多着呢！穷得舔锤头呢！
“人的命，天注定”你们都相信这句话吗？
牛蹄弯就拿我们家来说，靠天吃饭过日子。你有多大的能耐一时半刻你还改变不了这自然形成的天堑。
我们为啥能靠天吃饭生活?就拿晚上来说，就有美好的自然资源:“天照明灯”。
那什么是“天照明灯”?
所谓“天照明灯”:就是牛蹄弯老仙人凭借着自己的经验，给后人遗留下的一种节约资源的依靠天上月亮的光照亮的方式，也可以说是祖传秘方吧。
一年四季，只要有月亮的晚上，村里家家户户就不再晚上点煤油灯干手工活。
因为那个时候，照明用的煤油是统一分配的，每个月每户人家只分配半斤煤油，主要是用来晚上照明的，人们用起来就非常节约。
人们为了节约煤油，大大小小的农活都搬到院子里来完成。月亮下面的农家小院子比街市还要热闹呢。
人们忙活起来，院子里捉迷藏的孩子，织毛衣的女人，编苇糜子盼笼的男人 ，抽旱烟闲着无聊的爷爷，老态龙钟的样子，盯着天上的星星……
今夜的月亮为什么这样圆?银色的月光已经洒满那面南墙。
大人们各自忙着手里的活，浑身有微微的热汗，聊天的话题无所不谈:“谁家今天死了猪，谁家今天去西家借面借油，谁家的媳妇生了个女儿，谁家的老婆今天被男人打了一顿棍子……”。
但我觉得院子里凉凉爽爽地，月亮光始终没有白天的太阳光灼热。
姊妹们躲猫猫，躲藏在月色撩人的那堵墙边，墙上满是银铃般清脆般的笑声。
为什么今夜的月光比那个夜晚的圆，因为过了十四就迎来满月。
我想穿过那堵墙，可是心比形体先到。就是无法穿越。
今夜我怎么还没有睡意，爬上树梢的月亮快要偏斜，过了十五只能盼十六。
我听说十六的月亮比十五更圆。
飘落在地上里的那枚树叶，是不是叶子已经干枯的发白?
在洋槐树下张望着，寻找果实的我，只顾馋嘴，洋槐树上是没有好吃的果子。
洋槐树的叶子，一片两片，片片含着干亮晶晶的光，不停地眨眼睛。
那树叶子怎么会发光啊！
今夜它无声无息，能落下吗?
在这个阴凉的世界里，树影子嘚瑟着左右晃动，露出长长的干瘪的模样。
人们的欢笑声也此起彼伏，院子里充满生机活力。那孩子们东躲西藏的身影，在灯火辉煌的世界里来回闪闪。
这难道不是天照明灯的牛蹄弯夜景吗?
你即使有愚公移山的精神，也感动不了天神。
天神夸娥氏也不会从天上下来，把紧紧圈住的牛蹄弯村的两座相对的大山背到渤海吧！
邻村的马武平时不务正业，游手好闲，赌博成性，夜不归宿。就连自己家的院子都不打扫。
他懒惰到极点，每次都是等刮大风的时候，让大风把自己家的样子吹干净就是了。马武从来不动一扫帚。
牛蹄弯山大，海拔二千五百米多高。导致一年四季风特别大，风最大的一天，能把大树上的叉刮断。
雨大的时候能让沟里的水涨到二米多，河沟地势陡峭，水流湍急。
前年有个女人过河不小心掉进河沟去，还没有来得及招手，就被激流冲到四十里地的盐官镇。
西风紧，北雁南飞，狂风刮了一下午，满地黄花堆积。
其它十里八村还沉浸在秋风秋雨中欣赏满山遍野的野菊花，释放闲情逸致的时候，牛蹄弯已经气温下降，冻得行人瑟瑟发抖，牙齿打起架来。
一夜梨花树树开，一到早晨，满山遍野穿上了厚厚的冬装。
夜晚，鹅毛般的大雪从乌云密布的天空抖落下来。
厚厚的积雪压到屋顶，偶尔听到咔嚓咔嚓的声音，不知道是谁家的茅草屋承受不住这重重的雪，茅草屋就被压塌了。
早上，厚厚的积雪白茫茫一大片，时有太阳从云缝射过来，雪地上就刺眼地不能再睁开眼睛。
话又说回来，马武就好端端的把老婆气得寻死觅活，心里挽着个大疙瘩，解不开，也想不通。
那天马武正在睡大觉，呼噜声让女人心烦意乱。看来，把自己的一生交给马武这个混蛋真是靠不住了。
女人干脆就跑到原树梁的悬崖绝壁边，眯着眼睛，抱着头，糊里糊涂就跳下去了，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她再无缘在牛蹄弯了。
“天照明灯，风扫院，大脖子坐下一大院。”
这么美好的世外桃源生活，马武的老婆怎么就不享受呢！
“大脖子”又是一道牛蹄弯的啥优美风景?
就是娘生下来的孩子里面，有脖子上长大疙瘩的。牛蹄弯好多人都不知道这个病的根源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山里水中缺碘造成的一种自然疾病，它不痛不痒，这个大疙瘩，只是长在小孩的脖子上面，和孩子一起长大。
这个病不要命，也不是可怕的癌症病。但是，他威胁着人们的嗓子的说话功能，也威胁着器官的出气功能。
所以得“大脖子”病的人说话费劲吃力，上山呼吸较困难。也影响了一个人的气质形象美。
得了这个病，还是比较吓人的。
马武的老婆也许就是因为她得了“大脖子”病自卑而死了吧！
俗话说:“败子收心饿死狗”。
去年马武给全村人列了口气，跟他舅舅去深圳混迹天涯了。
马武在广东深圳溜达了几天，找活路，也没有他能干的工作。
简直可以这么说吧！就是天助马武了。俗话说:“穷人的禄粮夜夜生”。
当时大城市闹鼠灾，老鼠泛滥成灾。给人们的生活带来严重的骚扰侵害。
大到商场，小到居家户，没有一家免受老鼠惨害的。老鼠到处乱跑，比猫还大的老鼠跳来窜去，成了人们心中的一大患，连抓老鼠的猫见了大老鼠都退避三舍。
狗也看不惯老鼠的猖獗，有时候碰见大老鼠也机敏地抓起来，死劲撕咬。
“狗拉耗子多管闲事”我看也未必是这样。不是狗干的活，狗也干着。最起码狗比说这句话的人胸怀宽广多了。
老鼠猖狂至极，靠猫拉这么多的也老鼠靠不住。猫吃饱喝足，躺主人家床上睡大觉，往往就不怎么拉老鼠了！
靠狗拉老鼠，狗也拉不了几只牙！拉老鼠也不是狗的份内活啊！
治老鼠祸害还有一个好的办法，就是当时鼠药厂家研究出来了一种老鼠药，名叫“毒鼠强”。
凭借老鼠的狡猾经验 根本辨别不出来“毒鼠强”是要它命的剧毒药。
厂家生产出的这一种老鼠药，专门针对毒死老鼠制造的，这种液体毒药，装在小瓶子里面，瓶子和装青霉素的一样大，能密封起来保存。
毒鼠强无色无味，只要人们把这个药放在老鼠出入的地方，老鼠一闻到此药，这种药能散门发出诱惑老鼠的一种特殊气味。
狡猾的老鼠小心谨慎地试探几次，由于抗拒不了这个诱惑的气味。老鼠老谋深算一番，最终还是失算了。
只要老鼠的牙尖或舌尖沾上一点点，老鼠就命归阴府了。
使用此药，大人要特别小心，把卖回家的药要放在小孩触碰不到的地方，如果大人疏忽大意，没有收藏好，让小孩拿到手，那可就不得了了。
在那个年代，“毒鼠强”这一致命性极强的毒药，首先成就了马武的发财梦。也成就了像马武这样一大批致富能手。
可以说当时老鼠泛滥成灾的年代，马武去卖老鼠药，也让马武在这样一个环境下生活了下来。
卖老鼠药，给马武一份不错的工作啊！马武一下子就喜梦了。
从此以后马武就走上了卖老鼠药这条营生路。
敲着快板，走大街，窜小巷，马武生活也过得有滋有味起来。
木棍上绑着几只毒死的大老鼠，担在肩上，嘴里喊着:“卖老鼠药，毒鼠强，毒死老鼠一大窝……”。
马武一遍又一遍吆喝着。大街上，人们看见马武肩上挑着的大老鼠，都围了一堆，人们惊讶地说:“竟然还有这么大的老鼠啊！”
马武脑瓜灵机一动，就想这么一招卖老鼠药，马武的“毒鼠强”在市民惊讶中就一抢而空。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这不就应验了“穷人的禄粮夜夜生”这句话了吗?
马武扎根深圳，天天早出晚归，贩卖了一年的老鼠药，老鼠药神奇的功效毒死了一批批大老鼠。
马武也挣了一大笔钱，笑得合不拢嘴，两颗虎牙从嘴里露了出来。
“年底了，该回老家过年了，”马武自言自语地说。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马武面相长得善，个子大，年轻的时候不学好，爱赌博。怎么一下子就胖若两人呢！我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今天的马武你们都看看，头戴黑色礼帽，脸上戴着一副石头镜，西装革履地，大步流星走进牛蹄弯村子。
我没有详细看清他的面目，反而他戴的眼镜的玻璃镜片上，有个小小的我在里面走动。我以为是哪方妖孽来了。
过完年，马武有空常来二伯家和二伯聊天，“说什么南方老鼠成灾，卖老鼠药，一年挣个万元户是没有一点问题的。”
“深圳赚钱，多么多么好赚，那边的世界是多么的大，多么的繁华、时髦。”
马武这么一说，再加上马武去深圳卖老鼠药也挣了多少钱。我二伯心里也盘算着，是不是卖一年老鼠药，能把穷病治一治?
二伯心里就开始痒痒的，想跟马武去深圳卖老鼠药。
二伯把自己的这个想法给谁也没有说，他暗暗下了决心 ，死心塌地要跟着马武，去深圳卖老鼠药。
过完年，马上就正月十五了。按照我们老家的习俗，正月十五结束后，就意味着年也过结束了，该干啥就干啥事情了。
二伯要跟马武去深圳做生意，卖老鼠药。
二伯家家里太穷了，要拿每月15元的民办教师补助去维持家里生活现状，确实是很困难的。
二伯，上有老，下有小，要养活一大家口人，依靠这份工作的收入过日子，简直太没有指望了。
于是，二伯出此下策，打下这个伤心主意。竟然丢下吃民办教师的工作，从农业社的会计那里偷着二婶，借了12块钱，背起个黄饭包，心一横，和马武到深圳卖老鼠药去了。
走的那天，一群孩子一直跟着二伯到山神庙前，抱着二伯的腿哭，孩子们硬是不让二伯去。
老村长知道后也跑个来，嘴里不停地劝说:“不要去乔二孟，教育局过完年要给民办教师涨工资，别后悔，别后悔，乔二孟，别去，村里孩子需要你。”
“听说教育局局长的七妹子，今年九月份转正了，你再等等，下一个转正的就挨你了！”老村长咳嗽着说。
老村长不停劝说，二伯最终还是没有留下。
二伯闷闷不乐，来到火车站，马武挤过人群，挤到卖票的窗口，排队等了好久，给二伯用自己的钱卖了一张去深圳的火车票。
马武好心好意地领着二伯，来到站台排队等火车进站。心里想着，我马武多伟大，民办教师都要跟他去深圳做生意了。
等了十分钟左右，只听“哞哞哞”叫几声，火车进站了。吓得二伯心都快跳出心窝了。忽听火车又发出放气的声音，二伯吓得又把腰躬起来。
只听火车咣当咣当几下，终于停下来了。
乘警打开火车门，旅客凭票按次序进入6号车厢，坐上南去的列车。
“各位旅客，由兰州南开往深圳西的Z42次列车，马上就要启动了，没有上车的旅客赶紧上车。”火车站的喇叭不停地说着。
火车哞哞，哞哞叫了几声。
火车启动的那一刻，不知道是哪路神仙伏到二伯的身了，他猛然间做出了个超然的举动，提起座位跟前的黄饭包，给马武打了个招呼，就急匆匆走下了火车，马武简直不能相信自己了。
座位旁边的旅客还以为是怎么回事，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想问一下二伯为什么要下火车的原因，都没有来得及。
火车咣当咣当离开了车站。
火车上，马武不停地喊:“乔校长，别后悔，别后悔，一年挣个万元户。”
“家里半斗粮，不做孩子王。”马武急着刺激二伯说。
“明年我就买一部大哥大。”马武再次提高嗓门说。
二伯有气无力地说:“我不后悔，我舍不得那群孩子！那还是你去吧！马武，对不起了”二伯抱着拳上下活动了一阵子，做出内疚的样子。
其实火车已经离开了，二伯的话，马武是听不到的。
当天傍晚，二伯心里不舒服。
过完年，正好是县城里正月十五闹花灯的大好时光。二伯心里想着，他平时在牛蹄弯去趟县城里，也不容易啊，赶集的机会都很少。
不如趁此机会，一来看看花灯，散散心，二来宽阔眼界，见见世面。
今年县城里闹元宵，元宵花灯比往年有更花样多，好一个繁花似锦的时间，花灯尽展眼底。
县城闹花灯的夜晚，简直是另外一个世界的景象，对山沟沟没有见过世面的二伯来说，就是一次感情的陶冶和升华，就如胜读十年书啊。
花灯万紫千红，彩灯一朵接着一朵，看上去金碧辉煌，火树盈盈，一暗一亮，闪烁不停。二伯眼花缭乱，看都看不过来。
十五的圆月，月光更加安谧幽雅，很符合赏灯人的心里状态。赏灯的人潮已经在夜色来临时陆陆续续到场了。
他们托儿携女，不约而同，争先恐后，赶到灯火灿灿的大街上。
星辉斑斓里的灯笼，天地一色。花灯丛中涌动的看灯人，熙熙攘攘。人群流连忘返，柔情似水，静静听年末的窃窃私语。
今夜无眠，啊！
人间仙境啊！你看:那是七仙女，飘扬在上空，把美丽的祝福撒下人间 ，等维纳斯来滋润纯洁的心田。
那是美丽的春姑娘，翩翩起舞，把无私的爱播种在大地上，等春风吹来，轻轻叫醒沉睡的大地。
啊！今夜星光灿烂。
眼前是一片冉冉升起的透亮世界，熙熙攘攘的人群，在火的云海里穿梭，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树上霓虹灯闪烁着，像一座皇宫宝殿，富丽堂皇。
金鸡灯，独立的风姿，像多情的少年，左右张望尽显男儿本色。
有紫色的蓝宝石灯，晶莹剔透。有火红的石榴灯，红艳艳，娇艳欲滴。
有天女散花灯，天上七仙女舞姿优美，把鲜花撒落人间，花片一片片悠悠飘落下来。
一群活泼可爱的小孩，争先恐后跑过去，捡起撒落在地上的花朵，追逐嬉戏。
苍穹雄浑 ，分不清是天，还是地。灯火通明，犹如聚宝盆出宝无穷无尽，应有尽有。犹如魔术师变化出各种姿态，无所不有。
一个崭新的世界看得人眼花缭乱，晕头转向。
元宵节的夜晚，就是一部梦幻般的童话电影。如万花筒里看世界，如天上的街市，富丽堂皇，雍雍典雅。
如南天门打开，仙人送出七彩霓虹灯。好一派火树银花竞自由的歌舞盛世，欢庆丰收的太平景象。
二伯逛街眼花缭乱，连忙用双手轻轻揉着眼睛，缓解一下眼睛疲劳。
凑巧一个面目熟悉的老乡给二伯打招呼。
老乡在运输公司开小车，他向二伯问家里的情况，问这问那，两人聊了好一会儿。
老乡对二伯说:“准备看完花灯，开车回老家一次。白天单位上班，不好公车私用。”
“趁此机会，给老家母亲把单位分配给他过冬的煤拉几袋，让老家母亲取暖。”老乡接着说。
“再着，明天我上班后就没有时间回老家了，今晚可以说是投机取巧一回吧。”老乡说着哈哈哈笑起来。
二伯真神人也，碰到的都是帮自己解危难的大贵人家，心里暗自庆幸。何况老乡这样信任他，还打开话匣子，给二伯说了心里话。
老乡看完花灯，叫马武在自己家夜宵一顿，趁着今晚皎洁的月色就能回家啊！
二伯连连点头称:“是，是……”。其实二伯这时候也心不在焉地回答了老乡的话。
二伯心里正想着:一方面，可以偷偷进村，神不知，鬼不觉，隐瞒了老婆，老婆不知道自己干了啥事情。
另一方面，也给自己顾个面子，村上人也就弄不清楚这个事情的来龙去脉，都不知这件事情的底细。
村上人以为二伯与马武关系好，马武把二伯带到县城招待一下，然后，二伯去县城火车站送马武去深圳了，二伯也就理所当然回牛蹄弯来。
这样就能掩人耳目，避免背后的人说三道四，指脊梁骨。真是一箭双雕！
今晚乘着月色，乘着老乡的红旗小车。真是天佑二伯也，顺利归来，岂不美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