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圣旨到来
大红地毯一直延伸到正门外,三步木阶之下,陈家渊、王一鸣、刘寒冥、朱凌云四人穿着御赐黑底金丝暗纹的正装,静静地跪着。在他们的正前方,站着一个年轻人,极年轻的五官,乌亮的黑发一丝不苟的束在金冠之下,金冠正中镶嵌着一颗蓝色的宝石,绽放着璀璨的光芒,金丝流苏冠带垂在双鬓边,衬得肤若玉石,顾盼之间,说不尽的风流倜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王、刘、陈、朱四家,为国之栋梁,今遇此难,朝堂震惊。特赐王雨霖金甲令,彻查此事。着四家另选新主,择日进京。钦此。”
字正腔圆,语速不急不缓,再配上那一袭华美的蓝袍,浑身自有一股威严,这人便是太子身边红人,四家入朝堂的第一人——王雨霖。
“谢陛下恩。”一直低头跪着的四人异口同声叩谢圣恩,随着一声,“起身吧!”四人再次叩首。
“皇上另有私信给四位。”王雨霖从身后侍从高高捧起的木盒之中,拿出四个信封,按封面所书,一一交给他们。
四人再次回礼,态度十分恭敬,照理说四人之中刘寒冥的年纪最大,其次是王一鸣,再者陈家渊,只有代姐接旨的朱凌云和王雨霖年纪相仿。在一般情况下,他们都是平辈,并不需要行大礼,但是此次王雨霖的身份非同寻常,即使王一鸣是他的亲哥哥,也必须把礼数做足。
还没等众人说话,王雨霖却走到四人面前,率先一一见礼,“刚才委屈哥哥们了。”他虽在太子身边做事,却没有加官进爵,现虽有皇令却无实权,如果建安帝收回他手中的令牌,他仍旧只是王家的一个闲散公子,甚至比面前的四人还矮了一截。
四人心中明白,并未多想。王雨霖姓王没错,但他不仅仅是明月堡王家的人,更重要的是四家在朝廷中的线人这个身份。这些年来,是他一直在权衡四家和朝廷的关系。所以,建安帝派他彻查此事,其中关系十分微妙。
王一鸣是王雨霖的亲大哥,此时看到弟弟满身的疲惫,安慰的话语到了嘴边,最后化作无言的叹息。即使他心中有再多话语,也得等合适的机会。
陈家渊作为秋叶山庄的主人,赶紧引他们入座,“贤弟,一路上辛苦了!大家入座,奉茶——”
接收到王一鸣关切的眼神,王雨霖回了自家大哥一个不必担心的眼神,便从善如流地入座了。他接过侍者盘中的茶,轻抿一口,润了润嗓子,体贴地说道:“想必各位心中有许多疑问吧!”
既然王雨霖这么说,众人也默认了,陈家渊引着一行人来到旁边的议事房。
王雨霖懒散地歪在椅子中,连日来的马上急行,让他的身体已到极限。他顺手抓了一颗梅子丢在嘴里,慢慢地吮吸着,酸甜的味道令他疲惫的精神为之一振。
王王一鸣率先发问:“霖弟,朝中现下情况如何?”
王雨霖慢条斯理地吐出口中的梅子核,“离开中天之前,皇上召集大臣议事,在列的人员有,太子,二皇子,相国,户部主事,一共四位,由太子和户部主事力荐我——”他指了指自己,“来彻查此事,当晚,我进宫领旨,第二日一早离开了中天,到现在为止没有任何消息传来,看来,皇上让当晚议事的臣子封了口。”
说完这些,王雨霖又捡了一颗梅子丢进嘴里,鼓着半个腮帮子,一派的天真无知。
听到王雨霖这话,刘寒冥的脸色立刻冷了下来,建安帝一直很忌惮四大家族,所以才限制四家的直系出仕,却又偏偏选了王雨霖进京在太子左右。众人若只当他王雨霖是个纨绔子弟,恐怕是被表象迷惑了。
既然王雨霖如此说,只怕京都中天的局势不乐观。
王一鸣只是轻皱了一下眉头,对这个弟弟孩子气的动作习以为常,“霖弟,陛下的态度如何?”
王雨霖轻哼一声,“陛下的态度很微妙,必是想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明显想作壁上观。”说到作壁上观四个字,他不由提高了声音,停顿了一会儿,见在座的几位都没说话,话音又一转,“不过,他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到是真的,现在政事由太子和二皇子分理,所以,一时半会儿很难判定整个朝局的动向。”
“分理朝政?”陈家渊既惊讶又疑惑,建安帝的病情如此不乐观吗?
“是啊,现在太子和二皇子争权争得厉害,朝中基本上分成了两派。四皇子公开支持二皇子,三皇子态度不明。我想,这也是建安帝不愿意马上对大臣们公开四家出事的原因之一,因为这一锅粥已经够乱的了。”用如此大逆不道的口气讲述朝政,王雨霖丝毫不觉得什么,在座的都是什么心思,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刘寒冥冷哼一声,“二皇子?”二皇子子珩,又是一个深藏不露的人物。
果真都不是好相与的主儿,十年之前,二皇子子珩还是一个左腿有残疾的主儿,即使后来治好了腿,也没见他有多么受皇上的器重。随父入宫多次,只觉得他是一个个性随和的皇子,现在看来,此人现在能与太子抗衡,其心智可见一斑!
王雨霖接口道:“可不要小瞧了他。”语气很是不屑一顾。他最讨厌二皇子那种表里不一的人,或者用披着羊皮的狼来形容更加贴切。同样是皇家的人,他更愿意辅佐温厚的太。
陈家渊敲着桌沿,这是他一贯的动作。
刘寒冥不动声色,思索着下一步的计策。
王一鸣端着茶碗,用碗盖一下一下撇着茶水。
朱凌云的视线从众人的脸上一一扫过,有些不安地绞着手指。
厅里的气氛陷入沉默,只有王雨霖咀嚼的声音,和梅子核落在瓷碟中叮当响。
中天的那一位到底在图谋些什么呢?这么些年,四家对朝廷是忠心耿耿,那白花花的银子像流水一般送往皇宫,经年累积,那是多么惊人的天文数字啊!难道这些还不够?还不能让他放心吗?
答案很残酷,皇帝并没有他们想的那般重视。他们还是感到一阵心寒,难道,建安帝终究是想除掉他们这些心头大患吗?
那么,这次的中毒事件有没有可能本来就是他一手策划的呢?四个人刚刚奉旨进京,还未归家就全部遭遇毒手,他们甚至没来得及向家里交代只言片语。
为什么这个时间是如此的巧合呢?
而且,四家一出事,建安帝便立即支使王雨霖离开中天,他可是四家放在中天最重要的眼线和棋子,支走了王雨霖,朝堂上的很多动向,四家就不能及时知晓,建安帝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也许,在王雨霖离开中天的这段时日,朝廷已经有新的动向,只是建安帝不想让四家知道而已。
“与其在这里耗着,不如各自回去做好应对之策,我总觉得这件事情不会那么简单。”王雨霖似乎吃了个痛快,这次只是把玩着手中的梅子,抛到空中,接住,再抛,往返数次,乐不知疲。
“霖弟说得对,毕竟敌在暗,我们在明,不小心防范,岂不让那只黑手再占便宜。”王一鸣终于放下了茶碗,接过话头。
王雨霖拍手叫好,“大哥说的对,不管是谁在搞鬼,我们决不能坐以待毙。”
刘寒冥握了握拳头,寒冰似的脸上露出阴狠来,偏偏用了调侃的口气,“最好大鱼小虾一起来,不然我这渔网岂不白撒!”
王雨霖扑哧一笑,“刘大哥这话说的也好。”
陈家渊苦笑地摇摇头,王雨霖不知天高地厚也就罢了,连带着王一鸣和刘寒冥也跟着瞎起哄。可是,除了这样坦然地面对,还有什么其他的方法吗?没有。
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便在这议事房里不知不觉拉开了序幕。
正襟危坐的朱凌云有些惊愕地看着其他人的表情,他们不应该担心忧虑吗?为什么却如此兴奋?
一夜无话。
第二日,雾气消散了许多,陈家渊站在最后一级石阶上,向坐在马上的王一鸣,刘寒冥和朱凌云,抱拳叮嘱:“那么众位一路好走,家渊就不远送了。”
王一鸣微微一笑,声音一汪如旧的温润,“父亲的事情,有劳了。”
刘寒冥抱拳,马儿在原地打着转儿,他身形却十分沉稳,“保重,等你的好消息。”
朱凌云腼腆地一笑,“家渊兄,以后多费心了,我代姐姐先行谢过了。”
陈家渊一一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好了,走了。”王雨霖坐在通身雪白的马上,玉环束发,飘逸的蓝衫在秋风中飞舞,带着刚刚沐浴之后的清香。
王一鸣吸了吸鼻子,皱着眉头,一马当先离开了秋叶山庄。
“哥,你等等我啊!”王雨霖大叫道,急忙追上去,又是一阵香风。
众人跟随,转眼消失在笔直的山道尽头,陈家渊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心里微微有些失落,他们这些人,虽称不上是情深意重的朋友,但有着同样的家庭背景,心中多少是怀有心心相惜的感觉。而今,短暂的相聚之后,却不知未来如何。他转身一步一步上了石阶,心中感慨万千。
王一鸣骑马的速度并不快,王雨霖很快追了上去,他便放慢速度,索性让其他几人的马超了过去,最后只剩下兄弟二人独处。
“大哥这便回明月堡了吗?”王雨霖坐在马上,气息有些不稳。
王一鸣点点头,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说起,沉默许久,才道,“在外面,你要自己多加小心了。”
“我知道。”王雨霖回道。
王一鸣笑中带苦,伸手拍了拍王雨霖的肩膀,道:“没想到你我兄弟二人会在这种情况下见面,真是造化弄人。”其实,他也无数次问过父亲,为什么霖弟会被家里送到中天,为什么不是别家的孩子?说好听点事太子侍读,其实是质子罢了。而父亲只说是时机到了自然会告诉他,直到现在,他也没有得到答案。
王雨霖却没心没肺地耸了耸肩,“没事,大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王一鸣却摇头,父亲中毒的消息只怕不等他回到明月堡就会被传出去了,他已经预料到他回到家会面临什么样的境况,后面的路只怕是如履薄冰。
“王家的印信可带在身上?”王一鸣问。
王雨霖点头。
“那就好,不管是用钱还是用人,你只管拿着印信找明月堡的各个分号,他们会帮你的。在中天,你是太子的人,不管你做什么,他们多少会顾忌你的身份。现如今你的处境不比在京都中天,外面的人心复杂难测,你自己要多加小心。”王一鸣担心不已,建安帝安排霖弟出京,太令他意外了。
“好,我知道。”王雨霖也不知道自己将会面对什么,只能顺从地点头。
兄弟两人边走边聊,又说了很多话才分开。